去年夏天，当我第一次看见那两个人的时候，就有一种直觉，感觉他们不像好人，倒像不务正业的痞子人渣。虽然他们是我们的顾客，在我们酒坊加工高梁酒百来斤，让我们赚了一点钱，但我依旧没法改变对他们的看法。他们在我们酒坊现场接酒的那天，我留意了他们的言行举止，那是地痞流氓才有的说话风格，语言粗俗，举止猥琐。我看着那个像瘦猴一样，穿着紧身衣裤，脖子上戴着大金链，脑袋四周剃得精光，只在头顶上留一小撮头发，一双贼溜溜的小眼睛里流露出邪恶的男人，我就不舒服。而那个年纪在六、七十岁之间的老男人，剃着光头，满脸横肉，一幅公鸭嗓，说话的声音刺耳不说，最令人心生不悦的是:他喜欢爆粗口，总把脏话挂嘴边。
　　 我经常看见他们俩在茶馆一混就是大半天，成天无所事事的样子，那时我就纳闷，他们凭什么这么安逸啊?成天打牌，难道不用干活挣钱的吗?看他们衣冠楚楚的，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反正我对那两个人没好感，那排斥感是本能产生的。我总感觉那两个人是与厚道本份不沾边的。虽然那个老男人后来还多次光顾了我们的酒坊，打了不少散酒，也无法让我改变对他的印象。
　　 我把我的想法、看法也告诉过老公，叮嘱他要提防这种人，不要和他们走得太近。
　　 老公可能也有我那种感觉，但他还是认为我们在外面做生意不容易，不能由着性子来，心里排斥谁就把厌恶写在脸上，对人爱理不理的，不能让人家心生不悦。何况我们怀疑他们不像好人，这只是我们的直觉，并没有确凿证据证明他们是人渣。那个老男人每次在我们酒坊打了酒，都还是规规矩矩付了钱，并没有耍无赖的，也没见他有别的出格行为。
　　 八月中秋过后，那个老男人再也没有在我们门前出现过。我们还以为他可能是到别人的酒坊买酒了，再也不会光顾我们的生意了。虽然他经常亲热地一口一个“老弟”地叫我老公，但我们也深知，那种表面的亲密并不代表什么真情，如今这世道，不害你的人就是好人，对你忠肝义胆的人，更是珍稀至极。
　　 那天傍晚，我正在守店，那个老男人和瘦个男人进了我们店里，大呼大叫的，只问我老公在哪，说要找他。
　　 我还随口问了那个老男人，问他几个月没见，到哪去了，他说他回了老家住了几个月。
　　 鬼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我也只是客套性地找个话题活跃气氛而已。
　　 老公正在休息，听到嚷嚷声，从吊铺上下来，与他们打过招呼。老男人拍了拍老公的肩膀，说:“我们又来照顾你的生意了。”瘦个男人接着说:“给我们装50斤好白酒，准备明天做喜事用的。明天给你钱。”
　　 老公一听瘦个男人说的“明天给你钱”后，心里一沉，感觉不太对劲，但苦于是这个老男人的朋友，而且这个男人去年也是和老男人合伙在我们酒坊加工高梁酒，事后规规矩矩付了钱，也就不好说什么了，只得用酒桶装了50斤酒给了他。老男人还说:“我给你带来这么一笔大生意，怎么也得感谢感谢我吧?再给我送5斤好酒吧。”
　　 老公又给那老男人装了5斤酒，他们俩一脸笑容，似乎很满意。瘦个男人要老公记下他的手机号码，说是要老公第二天打他的手机，然后他送钱来。
　　 他们走后，我问老公，你觉得这钱稳当吗?
　　 “不知道，说不准。但我能怎么办?不肯赊给他们的话，只怕会得罪这种人，惹下不必要的麻烦。”老公叹口气，说道。
　　 第二天，我要老公打电话给那瘦个男人，老公还说:“急什么，人家说不定正忙着呢。他如果想还钱，自然会亲自送来;如果他想赖账，那我即便打电话给他，他也不会搭理。过两天再说吧。”
　　 我没再作声，心里只愿担心的事不会发生，只是我多虑而已。
　　 两天后，我再要老公打电话。照着那个瘦个男人留下的电话号码拨通后，老公向那个男人说明了意思，那个男人反倒不承认欠我们一千五百元的酒钱的事，还故作糊涂，说老公打错了电话，说他是云南人，问老公怎么打到云南来了。
　　 男人不容老公继续再说就把电话挂了，让老公很是纳闷，刚开始还以为真的是自己按错了号码，仔细一想，咦，不对啊，电话里那个人说话的声音明明是那个瘦个男人的声音，而且对方手机号码归属地显示的也是南充，怎么又说打到云南去了呢?这明明是那家伙心虚乱说的。
　　 我和老公预感到事情不妙，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再拔打那个叫老彭的老男人的号码，毕竟老男人和这个瘦个男人是一伙的，而且已和我们打过数次交道，以前也没有赖账行为。如果这事只是存在误会还好说，那老彭应该会为我们作证的。
　　 然而，让我们没想到的是，当老公拨通了号码，说明情况后，老男人似乎早已和瘦个男达成了默契，他也不承认了，连说没有在我们酒坊买酒赊账这一回事。
　　 老男人听到老公说“老彭，你这样说就没意思了。”后，也把电话挂了。
　　 就这样，那两个家伙欠我们的一千五百元钱的酒钱，再也没希望收回了。想走法律程序讨回吗?连证据也没留下，我们拿什么去折腾?想报复人家吗?只怕会生出更大事端，让自己更难得消停。
　　 我问老公怎么办，他说:“遇上这种人渣，能怎么办?我们是外省人，在别人的地盘上谋生，怎么斗得过当地的地头蛇?何况这种放高利贷的人干的就是坑蒙诈骗的勾当，心黑歹毒，我们惹不起，还是自认倒霉算了，毕竟我们还要在这里干下去，为了图安宁，不和他们结怨为好，免得这种人明的暗的来害我们。”
　　 “那他们如果尝到了甜头再来打主意呢?”我依然担心他们会得寸进尺。
　　 “如果再来打主意，我不会让他们得逞，大不了和他们斗个鱼死网破。”老公坚定的语言让我相信，只要那两个人渣再起贪念来捞便宜，老公决不再做刀俎上的鱼肉。
　　 我知道曾经的他，也是很有血性的，从没受过窝囊气，可如今在异乡的土地上，为了生存，只得忍辱负重，毕竟上有老，下有小，负债不少，容不得自己任性妄为。而且孩子在备考研究生，关键时期，我们可不能因为想出一口恶气而惹事，给她添乱，所以，面对这两个丑恶男人演双簧的卑鄙无耻行为，只能忍下来。但如果他们胆敢再次触碰我们的底线，那我们将予以还击，不任由他人欺凌。
　　 遭遇人渣，让我们恨得牙痒，又无力惩治那两个家伙，只能强压住心头恨意，劝慰自己，只当病了一场，无端花了冤枉钱。而这两个用行动生动诠释他们的无耻的男人也让我在经历这种事后认定了我当初的直觉没错。
　　 遭遇人渣，是比生意惨淡更为闹心的破事，我们虽然心有不甘，也曾想找到他们的住处后行报复之事，后来又转念一想，这样做虽然可能出了气，但可能会酿下大错，与其在冲动行事后懊悔不已，不如早点打消自己的恶念，选择放下。
　　 就让他们偷着乐吧，天理昭昭，恶人自有恶人磨，我相信总有一天，无耻的他们会尝到恶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