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往事】难忘的故乡年味(随笔)
【一】童年的糍粑和高粱粑分外香
如今日子就是好,真是天天在过年。
不信你去菜市场看看,小时候过年才能吃到的年货年味,没有你买不到的,比比皆是,琳琅满目。
这不,不等进腊月,早在十月起,连糍粑就大摇大摆充实进来。
更叫我惊喜若狂,还有那我情有独钟红红的高粱粑。
我爱吃糍粑,我喜不自禁买了些回家,迫不及待地煮熟,慢慢吃起来,奇怪,不管我是在鸡汤肉汤里煮着吃,还是在米饭上蒸着吃,还是在干锅里细火慢温煎烤吃,还是用油炸着吃,还是用米酒煮着吃,就连我最爱用清水出芙蓉,煮熟后扮糖吃,却怎么吃不出童年味。
尽管那个时候还没有这么多花样吃法,只是重复那么简单的吃法,可那个时候吃起来就是分外香。
我更爱吃高粱粑。是有着一段辛酸的故事的。在记忆中,高粱粑不是家家户户皆有的,最起码在我们家就是没有的。
记得那是小时候,我最爱去外婆家,特别是过年的前后,去了我就舍不得走。尽管外婆家日子很一般,不是一般,比一般还一般。
外公走得早,我没什么映像。外婆家里人多口阔,可只有舅舅一个劳力和舅妈两人在生产队里挣工分,能养活九口人的大家可想而知,是多么地不易。当然我爱赖在外婆家不是为了好吃的,尽管舅舅爱脸面,总要把仅有的好吃的全部留着给客人吃。我喜欢在外婆家小住,无非是舅舅的六个小萝卜头,和六个淘小子一起玩那是最开心不过了。我们一起捉迷藏,打仗,整天疯癫戏耍,就连吃饭时也不消停。
才说到主题,过年时,在舅舅家吃糍粑最叫我难忘。因为舅舅家能干活的人太少,而吃闲饭的太多,可想而知,每年做的糍粑数量不多。那时舅舅也许是生活所迫,除了出工外,还要起早贪黑奔忙,自己在沟堤边种了许多的高粱,高粱米难吃就都磨成粉,做成高粱粑。高粱空穗就扎成扫帚,每把能买一角到一角五分。我那六个老表都是舅舅这样没日没夜用扫帚“扫大的”。
所以平常,我的六个表兄弟就是吃红红的高粱粑,根本见不到洁白如玉的糍粑。有客人吃饭,舅妈才煮一点糍粑,那是我们的优待。可我没吃过高粱粑,很是好奇,于是就拿糍粑跟表兄弟们换高粱粑吃,自然是皆大欢喜,于是就这样,我吃上了瘾,偏爱高粱粑,那时吃得比糍粑还要香。所以后来去外婆家又多了一个奔头,就是去吃红红的高粱粑。
世事无常,如今老表们一个个过得都比我们强百倍千倍。不知他们是否还记得高粱粑不?我想,他们也不会忘记高粱粑,但我可以肯定一点的是,这辈子他们是不会再吃高粱粑的,因为他们小时候吃得够够的。
而我至今还非常非常钟爱吃高粱粑,每次去菜市场买糍粑,总要强调糍粑高粱粑一样一半。而每次吃高粱粑,我总会不自禁地想起遥远的记忆,那舅舅做的可口可乐的高粱粑。而每吃一回吃一口,我就愈来愈对故去岁月,故去的舅舅心呈敬佩,怀念和感激……
【二】故乡年味豆糕香
在湖北团风乡下,迎接“年”最早的当数“豆糕”!家家户户,不管有没有,就是再穷,也要争先恐后地搭豆糕,豆糕是古老的乡村准备得最早的年货。
不等腊月开门,爷爷就精选储备了一年的好米,杂粮(主要是大米,小麦,黄豆)拌在一起,用塆里老井里的澄清甘甜的天然水浸泡数日,待其米粒饱胀后再捞出来,然后奶奶庄严地坐在圆圆的石磨旁,一小勺一小勺地,一圈一圈地往上磨小圆孔加入泡好的豆糕米粒和少许清水,这个添加是有技巧的,不多不少恰到好处,拉磨的人轻松省力不说,磨得还快。爷爷就和父亲站在不远处推拉石磨,不一会,大数九寒天的就冒出热气腾腾的汗水。石磨一圈一圈有节奏地哼着古老的歌谣,动人心魄,洁白的豆浆就顺着下面的石磨边往下面容器里流……这是我幼小时最爱看的乡土味特浓特淳的年画。后来塆里通上水电,有人思想活跃的,不知道是从哪弄来了铁将军——机器磨浆机,才解放了爷爷推拉石磨。
豆浆准备好了,爷爷就要站在土灶台旁“烟熏火燎”——搭豆糕了。搭豆糕,看起来很简单,先往锅里淋点油,抹匀,再到豆浆,再抹匀,翻过去,一会一张豆糕就完成了。其实里面,听爷爷说还是有讲究的,里面的玄机,还要靠自己去实践揣摩摸索,象豆浆糊的浓度还要先调好,不能太稀也不要太浓,要恰到好处,搭的时候速度要快,搭出来的豆糕熟得好而不糊,还整张厚薄一致,爷爷搭豆糕就搭到极致,远近闻名,每年请他老人家搭豆糕的都排不上队,乡里乡亲的,都是白请,“义务劳动”。那年月物质匮乏,爷爷搭豆糕受欢迎,除了好之外,还有一点我是听父亲一语道破的,爷爷搭豆糕时特省油,这是他的一绝,谁也学不会。
我爱吃刚出锅的湿鲜豆糕,当然还要撒些糖,香甜极了,特可口,咬一口就咬到乡下年味了。我更爱等鲜湿豆糕凉透后切成小块用蒜苗炒着吃,那是我最爱吃的美味佳肴,可惜一年只有一次。
由于豆糕要切成丝晾晒,才能贮藏,在整个腊月正月享用,所以说办制豆糕是乡下准备最早的年货,其奥秘就是这么简单。而晒豆糕的事就由奶奶包干了。
只要是天晴,家里大大小小簸箕,长短木板凳,所有门板,连竹床都不例外都搬到向阳处用来晒豆糕。奶奶就穿得厚厚的棉衣不算,还要怀抱一个小火盆,现在的农村少见,主要是没市场,没人加工罢,是用泥土烧制的一种装火灰器具,圆形的,底下稍微小些,往上慢慢大起来,类似如圆筐,记得小时候奶奶管其叫“烘坛”。烘坛制作也有档次之分,有简易粗糙的,还有加铀带花纹图案的,奶奶用的就是一个十分精美绝伦黄色带铀有许多好看花纹的,里面底下放上锯末,视各人想烘烤时间长短而定,上面再装上火灰,使用时还要一双拨火筷子,时不时翻拨,翻拨是要技巧的,不会翻拨就会冒烟,呛得人直冒眼泪。奶奶就会翻拨,而且整天里面红火不断,从不冒烟。那是奶奶过冬少不了的宝贝,是她的专用,谁也不许碰。
我很喜欢陪奶奶一起晒豆糕,看树枝上的小鸟来偷袭,奶奶没有牙的口里先声夺人“嗬戏”,紧接着忙令我去哄赶,小鸟是无法啄食豆糕的,也不是怕它们吃,是怕它们淘气把豆糕扑棱一地不说,更主要是它们不讲卫生,随时随地拉屎。这边刚赶跑小鸟,那边的老母鸡见缝插针地也来凑热闹,其实老母鸡已窥视多时了,馋得口水都咽干了,我听见奶奶再次“嗬戏”,就又转身飞跑去……
等豆糕晒干后,就是揣糍粑了,“年”就离我们更近了。每年临近过年,爷爷总要挑着糍粑豆糕进城,给城里的叔叔们“送年”,分享乡下乡情。而听说城里人最喜欢的就乡下人自家加工的这些土年货,因为绿色,叫人吃得开心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