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五年】他眼中有蝴蝶飞(散文)
他,一个大男孩子,安静地坐在那里,离我很近。中间,只是隔着他放在身旁的一束野百合花,还有我的背包和他的背包。我们就坐在同一辆车上,那是一辆运输粮食货物的汽车。
野百合花,就在风里轻颤,好似欲飞的蝴蝶翅膀。花瓣微微弯曲,花瓣上,有点点花雨似黑点子。美人脸上的雀斑吗,我看着几分婉约,美丽。
因为,我看到那大男孩儿脸上也有点点雀斑,在鼻翼的两边,不好意思仔细看。只是一眼瞄过去,就赶紧低下头,偷偷的想笑。我身后的女孩就扯扯我的衣服说:“嘻嘻,一个男孩子,还这么喜欢花儿吗?”我就回头笑,女孩也是学生,白净的脸儿,大大的眼睛,很秀气。
车上,有好多人,都坐在车厢里。人很多,还有运送的粮食,只好坐在车厢的最边上了。他不说话,只是笑一笑,我也是笑一笑,也不说话。看他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但,不是学生了,已经工作的样子,因为他穿着工作装,手里还拎着一双粘着木渣滓、红砖沫子的手套。还有他的脸色有些黝黑,几分成熟的气息。只是,他身边的野百合,还有背包不像是他用的东西呢。
那时,夏季的时候,山花开得妍妍,鸟儿也欢唱的醉醉。我呢,也才十几岁,在读书呢。早上没来得及坐客车走,只好下午,去搭乘那种送粮的汽车,返回学校了。
家离学校好几十公里路呢。那时候,通往连队的车子,每天只有一趟儿大客车。错过了时间,就只好乘坐往返连队送粮或运输砖瓦木材的汽车了。
坐在敞开的汽车车厢里,感觉挺美的呢。可以听听人们的说笑,更可以,沿途欣赏路两旁的花树,草木。山光水色,在飞驰的汽车行驶中,渐渐后移。眼见着,一棵棵树木一朵朵花儿匆匆地往后移去,树枝花儿,好似能掠着头顶儿。却又总也掠不到,似是而非的感觉,惬意,美好。
想想,若能剪一段时光,其实,这一段可以放进书页里,当一枚书签呢。那风景好美,鸟声悠扬,蝴蝶在飞,树木苍翠。关键是,这是家乡的乡音,温暖、亲切,这家乡的风景,无论山还是水,无论花还是树木,周围的人们,都熟悉不过的,感觉好温馨,好亲切呢。
看着倒退而去的山林,立时,感觉家一点点远了,仿佛间,妈妈的身影也慢慢向后后移去,心里好难舍好难离的。不知道为什么有如此感觉,家就是妈妈,妈妈就是家。想家了,其实就是想妈妈了。
周一去学校上学,周三就想回家了。一天天数算着,好容易才盼到周五下午回家,直到周天下午,或傍晚,才很不情愿的往学校赶。
车上有好多人,有乘车去厂部、县城办事的人,也有跟车装卸货物的几个工人。男孩就是跟车的,看着一身的工装,手里的手套。还随身带着馒头咸菜,用透明的塑料袋装着,看得一清二楚的。不用问,他是做什么的,也就也能猜出个八九来了。
途中,有人下车,他就帮着下车的人,往车子下面递东西。有上车的,他又帮着往车子上提东西。还顺手拉一把上车子的人,说着:“小心点,别碰着磕着了。”
有熟悉的人会打招呼与他:“庆子,又去拉砖呐。”
“嗯,嗯,我们连队,打算盖初中学校呢,需要很多砖呢。”听他应答着,因此也就知道了他原来叫庆子。但不敢确定,是不是经常听人说的那个庆子。
“好呀,好呀,这下好了。你们连队里的小孩子,不用住校了,我这就去要求调到你们连队去,呵呵。”那人高兴的继续说着。
另外有人就说:“庆子呀,就是你呀?这么小就下来干工了。你爷爷奶奶年纪也不小了吧?”
“是呀,妹妹小,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我早下来干工,减轻爷爷奶奶负担。”庆子微笑地说着。此刻,有蝴蝶飞过,庆子就一直看着蝴蝶儿,蝴蝶儿对庆子一点也不怕,翩翩的飞在头顶,飞在野百合花束间,飞在肩头,飞在庆子周围。我已经确定了,他就是人们经常说起的那个庆子,很不幸,那么小就失去了父母,很坚强,那么小就担起了家的担子。
那人就说:“你不是还有个姐姐吗?咋不让你姐姐下来呢,你才十几呀,有十八了吗?姐姐比你大呢。”
“可是,姐姐学习好,下来太可惜了。我是男子汉,一身力气,干什么都可以的,姐姐女孩子,多读书,将来找一份好工作好人家。”庆子说着,举了举野百合花束:“我今儿去送姐姐上学,她早上坐客车走了呢。姐姐喜欢花儿,我还特意去给姐姐采的,还给她带着她用的东西,看看这些都是呢。呵呵。”男孩拎了一下身边的包裹,兴奋地说着。
“唉,姐姐读书再好,将来也是别人家的人呢。有什么用呢?不如早下来,都考了一年了吧?没有考上,复读个什么劲儿呢?真不知道,这是为啥?”有人在说着。
“兴许,我知道为啥吧。”车后面传来一声。大家齐将目光投过去,原来是一位老者,他花白胡须,叼着一只旱烟袋,正在用手捏着烟丝,慢慢地按进烟袋锅子里,慢条斯理地说着:“按说呢,庆子爸妈没的早,姐姐就该早下来。庆子才读了初中,就下来打工了。别人不知道为什么,我是知道的。”
老者猛吸了几口烟说:“庆子爷爷,早年我们一起在山上采过伐的,老交情了。我现在看山呢,也经常在山上遇见庆子爷爷的,他去采山货,我们也常见面的。”
“哦,你是孙爷爷吧?我们后边连队的。我爷爷常提起您的,你好呀,孙爷爷。”叫庆子的男孩与老者打着招呼。
“好,好着呢。是的,那就是我。庆子,哈哈。”
“为什么都拿着你姐姐那么好呢?”老者眯着眼睛笑说着。
“我姐姐好呗,这还用说。”庆子继续微笑着。
庆子回想着,爷爷奶奶说过的,当年庆子父亲和姐姐父亲,在山上一起采伐时,那一棵被伐倒的树木,却没有按照喊山人的呼喊:顺山倒唻——而顺山倒,而是砸向了庆子的父亲。
采伐的人们,见此情景,所有人都慌了神,不知所措,呆呆地立在一旁。只有庆子姐姐的父亲,毫不犹豫,奋不顾身地冲了上去,用身体护佑着庆子父亲。庆子父亲因此没有伤到毫发,而姐姐的父亲却……
那年庆子才三岁大,还没有妹妹呢。姐姐五六岁大,她就没有了父亲了。后来姐姐的母亲也改嫁走了,姐姐没人照料,庆子爹就将姐姐接到了自己家里。
可是不幸的是,庆子的母亲生下妹妹后,一直身体不好,不久就离世了。父亲也承受不起思念与打击,没几年竟然也相继而去。只留下庆子与妹妹还有姐姐,再有一对白发老人。从此庆子姐弟三人跟着爷爷奶奶过活。
其实,这些个我早就听说过。只是,见到庆子还是第一次。不知是因为他的热心还是他的身世不幸,感觉他身上有种与人不同之处,感觉他好善良,好善良的。听到这些,我身后的女孩也发出嘘唏:“哦,原来还有这么多故事呢。”
悄悄的那女孩自语着:“原来,庆子的姐姐是收养的,并非亲生的呢。”我听了,也回应她一个惊讶的眼神:原来是这个原因吗?庆子更加对姐姐好。我暗自想着,没说出口。
蝴蝶依然跟随着汽车翩翩飞,继续围着庆子飞来飞去。一车子的人说说笑笑,庆子也随着说上几句。阳光洒在他青春而朝气的脸上,一种坚强与善良,一种乐观与勤劳,印刻在他的脸庞、眉间,令人感动,而敬佩。
情不自禁地,就想起妈妈,想起妈妈说过的,没娘的孩子最苦了,遇上这样的孩子,要多让着,多帮助,多去怜惜。有妈妈真幸福,刚刚离开妈妈,忽然好想妈妈。那庆子呢,他又有多想念他的妈妈呢?没妈的孩子,过早得承担起一切,他年龄并不大,却好似一个大人,一棵树,一颗挺天立地的树。
身后的女孩,夸着庆子的百合好漂亮,庆子就抽出一枝送给她,又送给我一枝。女孩捧着百合微微的笑,不住地说:好香呐。庆子也微微地笑,我也嗅着百合微微笑着。
猛然间,我一抬头,就刚好与庆子他的双眼相遇。他有一双清澈的眼睛,清澈的好似能看到他的心底,全部心思。仿佛间,看到他眼里有蝴蝶在飞,翩翩的飞出那一池清澈的水,飞在蓝天下阳光里,飞在花丛里飞在美丽人世间……
这世界,有一种美,是如此简单,这世间,有一种爱,也如此朴素。勇于担当,敢于承受。懂得感恩,知恩图报。就算是本不是一家人,就算是本没有血缘,也同样亲如一家亲。捧出爱,献出爱,多去为别人着想,少为自己去想。也从来没有去想得到回报,没有去想太多,只是付出。
正因如此,世界如此美丽,正因如此,人间充满温暖。哦,我深深地,感受到他有一颗纯美心灵,被他震撼到了。我看到,一只只蝴蝶在他眼里飞,翩翩醉舞,美丽了这凡尘俗世,温暖这人间,我看得那么真切,那么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