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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菊韵】公鸡自乡下来(散文)


作者:廖静仁 举人,3050.41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1831发表时间:2018-12-19 19:10:33


   这是一只漂亮的公鸡。红红的鸡冠如燃烧的火炬,油亮羽毛似彩色的霓裳,两条修长的腿就像两根镀铜的小柱子。它或前行或后退、稳稳扎扎,好一副气宇轩昂,阳光十足的模样。
   我仍记得老家修建新居架房梁时,乡人手擎公鸡赞梁的口诀:“赞梁赞梁,贺喜老板建华堂。此梁来自昆仑山,此鸡乃是玉帝养。”乡下人对公鸡的赞誉是颇有传统的,即使在赞梁时也不会放过对公鸡的赞美。是的,这就是一只来自乡下的公鸡,是我和妻子回乡下老家时,岳母娘硬让带进城来的。老人有老人的信条和理由,她说:“城里的家也是家,虽不方便养猪养狗,就送你们一只公鸡养着吧。公鸡属阳性,早中晚又会打鸣,这才显得人气旺哩。”
   我们只得谨遵母命,将公鸡带进城来,用一根绳子柃着,圈养在我家阳台上。我家住七楼,是这栋楼的最顶层。这可乐坏我儿子和女儿了,他俩无论上学前,还是放学后,都总是争抢着给公鸡喂食、喂水,逗公鸡取乐。但是每每好心没有好报,公鸡对他俩总是不理不睬,一副盛气凌人的高傲模样,甚至把食盆也蹬到一边去。如此三五日下来,儿子和女儿就嚷着要杀掉它,说正好在期末考试时补脑子呢。我妻子倒是急了,“去!去去去!”她推开孩子,还骂他俩什么事也不懂,只知道嘴馋。
   我也真没弄懂她是表示对母亲的孝顺呢,还是见我对这只公鸡颇有好感而爱屋及乌,反正这只从乡下来的公鸡算是逃过了一劫。现在想起,我确实是对那只公鸡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很长一段时间,我一有闲暇就去观察它。
   我原以为,这家伙刚从田园的乡下来,面对着一栋比一栋高的钢筋水泥混凝土楼房,耳闻着日夜喧嚣的噪音,目睹着通宵闪烁的白炽灯光,会觉得陌生,觉得胆怯,觉得孤独甚至自卑,没想到它有的只是对这个全新世界充满好奇而且兴奋不已,总想挣脱脚上的绳子,跃跃欲试地想要飞到更高更远的楼房上去。我真怀疑它是不是想要看看这个城市到底有何魔力,也不解它为什么心甘情愿离开生它养它的故土,而快乐地来这里栖居,还或许,它自己也觉得这个没有白天、没有夜晚的城市太具挑战性,于是想挣脱脚上的绳子彻底地融入这个全新的世界?
   这么想着,我独自笑了。那笑容,当然是很灿烂。
   这真是个不知天高不知地厚的家伙。早中晚的三个时间段,它照例“扑——扑——”地扇动双翅,如入无人之境般“喔——喔——”地一顿铿锵长鸣……家里的人气倒也真是旺了起来,常有邻居家的老人和孩子川流不息地来我家里。令人欣慰的是,他们不但没有嫌弃这只乡下来的公鸡给环境带来的吵闹,反而一个个欣赏它的勇气,赞美它的胆魄。
   “好家伙比我那蔫儿子强多了。”一位邻居家的老婆婆边夸奖我们的公鸡,边恨铁不成钢地说,“我儿子明明是凭本事考进城来的,还总觉得自己是个乡下人就低人一等,在单位上看到领导就点头哈腰,在同事面前也唯唯诺诺,连这只鸡都不如。”引得大家一阵哄笑。
   “你们笑什么笑嘛!”才上小学三年级的胖小子说。
   他是家住三楼的那位处长的儿子,没想到这胖小子语出惊人:“我爸爸就是乡下来的,住在五楼的那个叔叔也是乡下来的,他们不也是三十几岁就当处长了!”真是童言无忌,童言悦耳,令我这个同样是乡下来的男人听得浑身舒坦,满腔振奋!
   就连对这只公鸡有了偏见的我儿子和女儿,也拍手称快地欢呼雀跃:“乡下人又怎样?乡下人又怎样?我们都是乡下人哩!”
   顿时,阳台上一片沉寂。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大概都在叩心自问:我们原本不都是些乡下人么?
   就连现在已跻身全国最具魅力城市的深圳,宜居之城的珠海,二三十年前还是个渔村呢?
   其实,以上争执或许与我们家的公鸡有关,又或许毫无关系。只是老婆婆借题发挥,把自己乡下的儿子硬扯到了我们家的公鸡身上去,才引出了这许多的感慨来。但是,这只公鸡才不理会这些,照例“扑——扑——”扇动双翅,照例如入无人之境般“喔——喔——”地一顿铿锵长鸣……哦,这是青春地舞蹈,是激情地呼喊,是公鸡生命本能的最佳发挥。
   说来也真是遗憾。又过了一些日子后,我和妻子都认为公鸡该基本适应在阳台上生活了,就把拴在它腿上的绳子解开了。这家伙还真一点不安分,纵身一跃,便跳到了阳台的晾衣杆上,还伸着脖子满世界打量。我们只好悄悄地退到房间,留心观察着它的动静。谁知它又潇洒地扇了扇翅膀,几声尽兴的长鸣,居然唤来了正在对面楼顶上盘旋的一群鸽子。它且极尽地主之谊,引领鸽子们共啄盘中餐呢!
   也许,禽类们是有着相通语言的,我也不知道鸽子们与我们家的那只公鸡“咕咕咕”都说了些什么,倏忽,它们全跳到了阳台的护栏上,而且紧接着便是展开翅膀,扑扑飞向了对面高楼的屋脊……
   从此,我们家的那只公鸡,再也没有回来了。
   只留下了它曾经喊出过的铿锵之音,如一个古老而常新的寓言,在我的心中萦绕。久久,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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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只乡下来的公鸡,打破了钢筋水泥森林的沉闷,也引发了人们关于乡下人的议论与沉思。人们赞叹它的勇气与胆魄,称道它的气节和傲骨,自觉不自觉地把它与被岁月磨去棱角、被工作生活压力摧残得疲惫不堪的红尘中人做对比,或许公鸡的行为就像一面镜子,照到了我们内心深处的不安与迷茫,或许什么也不是。公鸡就是公鸡,它喜欢青春地舞蹈、激情地呼喊,这就是公鸡生命本能的精彩绽放!一篇语言优美,意涵深厚的散文,读来清新铺面,意犹未尽,值得反复品味、赏读。佳作,倾情推荐。【编辑:乐歌】【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1812210006】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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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乐歌        2018-12-19 19:16:26
  高手,信手拈来,生活点滴皆有感悟。佩服!
人生不只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2 楼        文友:叶雨        2018-12-19 21:02:32
  这乡下来的公鸡也能引出这么好的一篇作品来,不得不佩服廖大哥的写作水平,高,实在是高。欣赏学习了!
文学陶冶情操,文字净化灵魂。
3 楼        文友:黄金山        2018-12-19 22:09:10
  哟!好!一篇生活好文
活到老学到老
4 楼        文友:素心若雪        2018-12-20 09:02:49
  一篇精彩散文,题目冠以经典,后续缀上缤纷。好作品不在薄厚,而在分量!分量不是指斤两,而是指一部好作品内涵的精髓。小说寓意深刻,是作者人性有深刻地洞察力。对人性本质的剖析深刻而尖锐。文中说公鸡,而并非言公鸡,其中感悟同理性强。文全文想象力与思想力兼具,是外延力与内涵力兼具的深度好文。文章充分体现出的一种精神境界!生活中的点滴都在老师笔下如此纷繁有趣。拜读老师佳作,感佩才情,赞赏学习!问安冬祺!精彩继续!
视与荷般静,原同梅样清。
5 楼        文友:远近        2018-12-21 12:05:14
  公鸡天生就有一股子霸气,高昂的头颅,天亮时的鸣叫,色彩缤纷的羽毛,都给人一种华贵、大气、高傲、自信的感觉,不管在农村还是在城市。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6 楼        文友:怀才抱器        2018-12-22 11:47:48
  意蕴深刻的好散文,读了令人回想琢磨。一只鸡,来自乡下,寓意深蕴。语言非常富裕表现力。怀才抱器来学习了。
怀才抱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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