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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看点】倥偬岁月(小说)


作者:山涧戏水 秀才,2357.4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974发表时间:2018-12-21 10:22:34


   一
   一则故事,可以顺叙来讲,也可以倒叙或者是插叙讲。但是,我的故事我却拿捏不准,到底从哪里开始。
   比如说吧,我的同学郝天佑,在他身上,一直都有故事存在,虽然不能说有什么惊心动魄,可也要比常人多了不少可絮叨的事。
   当我从大学毕业出来,找到了工作,自己也为那份工作沾沾自喜时,郝天佑已经在艰苦干着自己事业了。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发达的,是用什么手段发起,我,甚至我的很多同学都一无所知。
   我和郝天佑从乡下出来,失联了好几年,郝天佑的印象,似乎在我脑海里已经慢慢地淡漠了。我会在某一天,想起郝天佑的模样来,想起了,我又仿佛回到了那些曾经的年代。那些年代,还需要从我和郝天佑小学时期说起。
   如果要从那时候讲起,我又觉得没有多少兴趣。因为那时候故事太过幼稚,带着天真、稚嫩。小时候的眼光,没有经过社会大染缸,多数都带着童话。长大了想,知识多了,见识长了,思想也就复杂了。
   人啊,往往是靠着后一个自我来否定前一个自我,以此证明自己成长的过程的。我否定前一个自我,很平淡,丝毫没有可批可阅之处。而我同学郝天佑,本身就是一则讲不完的故事。
   十多年前的一天,当我接到了另一个同学打来电话,告诉我,说郝天佑不在了,我当时就愣在了原地,拿着电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表达我复杂的心情。我抬头望了望2004年这天早晨通过窗户玻璃射进来的阳光。我突然想起了在小时候和郝天佑穿着开裆裤一起玩尿泥的情景。
   我和郝天佑是邻居,我们两家住的地方大约不超过一百米。从小学我们就在一起上学,后来,到了高中,我们又一起到了师院附中,直到之后一起上山下乡到了农村。我承认,郝天佑比我们班上那些学生情商都要高,这要从他在农村和当地一个姑娘好说起。从这点看,他是足够高情商的,虽说他智商平平,不然,怎么会能在高考来临时,竟然在当时那么低的录取分数线时,他都没有报考大学呢?
   或许是他情商成就了他以后的事业。在我们大多数同学看来,郝天佑就是那种吊儿郎当的家伙。郝天佑在我们同学里面,是属于典型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物。他在小学时的历史,只有我们几个一同上了高中的同学知道。
   那时候的郝天佑,整天鼻子下面挂着一桶鼻涕。没事,他就喜欢滋溜滋溜地吸鼻涕。正是因了这个原因,我们给郝天佑起了个绰号,叫“鼻涕虫”。郝天佑个头是从高中初期开始窜上去的。在初中时期,他个头还没多高。那时候郝天佑瘦得像一只白条鸡。不过他肌肤白皙,能让人格外记得的,就是他整天流着的鼻涕了。有同学讥笑他,他的智商都随着鼻涕流出来了。这当然是说,流出来的,是脑髓。
   本来,郝天佑绰号只在小学流传,可后来到了高中,不知道怎么就让高中同学都知道了。郝天佑很是生气了一段时间,如果说要论打架,我估计班上多数同学都不是他对手,因为这时的郝天佑已经发育成熟,粗壮,脸上带着点蛮横。郝天佑曾经在高中时留过一段光头,如果不是他本身长得白皙,从整个外表瞅,很像是旧社会的黑社会老大。慢慢地,郝天佑听习惯了,本来嘛,同学之间,调侃几句也是很正常不过。调侃本身就带着同学情谊,郝天佑知道,如果因为这件事和同学闹掰了不好。
   后来,高中毕业的我们都响应号召到了乡下,国家提倡扎根农村,郝天佑,按照我们说法,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在我们所在村庄谈起了恋爱,和一个村姑好上了。同学们都有些嫉妒他。那个村姑,也算是村里的村花。在村花身后,不乏追求的男青年。
   郝天佑肌肤是属于那种晒不黑的,不像我们,典型黄种人,只要在地里待时间长了,一个个晒得像泥鳅。和郝天佑站在一起,村姑肌肤没有郝天佑白,我们称村姑是黑牡丹。说实话,村姑肌肤也没有我们称呼的那么夸张。村姑留着一条粗大的辫子,很像那时候《红灯记》电影里的铁梅。
   我和郝天佑因为是邻居,又是从小学一直上了高中毕业,我们可以算是铁哥们。有关郝天佑和村姑的暧昧关系,还是从一枚鸡蛋发现的。那时候下乡,生活都很艰苦,吃肉简直是过年。那天,郝天佑在地里,悄悄给了我一枚鸡蛋,告诉我说,是村花给的。我拿着那枚鸡蛋,很快剥了皮,填进嘴里。鸡蛋在我嗓子眼咽了几下,我伸长了脖子才将鸡蛋吞进了肚子里。
   吃完了我才想起问郝天佑,我说,就一枚?
   郝天佑说,要是只一枚,我还能全给你?
   吃完了鸡蛋,我对着郝天佑笑笑,我当然知道了,郝天佑并不是白让我吃的。我们到了村子里,是集体生活,为了管理好我们知青,队里专门派了一位村干部住在我们大院里。村干部们也是害怕让我们单独生活,出了事不好交代。也像是在上学时一样,我们男生和女生是分开住的,有专门队长。
   郝天佑交给我的任务就是为他打马虎眼,每天晚上,郝天佑都会悄悄从集体宿舍跑出去和村花幽会。我呢,就是一旦被村干部发现,能为了他而编个瞎话应付过去。村干部会经常来我们住的院子里查看,按照村干部的话说,是害怕我们带坏了村里那些年轻人,他们老乡们更加害怕我们偷吃他们养的鸡。
   公社对下乡知青很重视,不重视也不行啊,这是国策。村民们还没等到我们来,就已经建好了专门让我们住宿的地方。我们住的,离村子有一小段距离。由于村子和村子之间相隔不是很远,地头紧挨着,隔壁村庄,也同样住着知青,虽然不是同一个学校,经常能见到面,时间长了,村庄知青相互来往,有些经验,自然会相互交流。村干部们最怕的就是这了。实话实说,在农村,那些老乡们对我们还是很照顾的。最起码,在吃饭这个问题上,就没有为难过我们这些从城市来的知青们。
   那时候,业余生活十分单调,如果不是集体下乡来到农村,估计一个人很难坚持。到了晚上,我们最喜欢听到的,就是哪个村子里演电影,或者是有什么地方戏曲之类。不管有多远,我们都会成群结队前往。
   在我们队里,郝天佑是和村里姑娘谈恋爱的唯一一个人。
   我曾经问过郝天佑,你真的想在农村扎根一辈子啊。
   郝天佑笑着说,没有。你看我们来这里的女同学,有哪个能和村花相媲美?没有啊。如果真和村花好了,到时候我能进城,我一定带走。
   事情绝没有郝天佑想象的那么简单。首先,他父母就不会同意这门亲事,虽说我们城市里的生活也不比农村好到什么地方去,但郝天佑父母就是不会同意找个村姑做媳妇。故事开头很美好,但结局却有点悲催。
   七十年代末,知青陆续开始返城,正好又赶上了恢复高考,那些平时边劳动边学习的同学,自然能考上。开始的高考,分数比较低。就拿我来说,高考分数也就三百分,如果放在现在,连门都没有。
   同学们都陆陆续续返城,我们当时住的那所大院子,一下变得孤静,显出了几分凄凉。为了高考,我通过城里熟人,搞了一套复习用的书本,临走那天,我问郝天佑,你不准备走了?
   郝天佑抬头望了望天空说,我也准备走,不过,我放不下巧翠啊。
   郝天佑悄悄地告诉我说,巧翠怀孕了。
   他和巧翠没结婚,竟然怀孕了,听了这话,吓了我一跳。我忙问,你是不是准备一辈子待在这里了?
   郝天佑说,我要是现在一拍屁股走人,良心上过不去,等等再说吧。
   知青点的人都走完了,屋子里一片狼藉。由于没有了知青们,点上的厨房,帮助做饭的老农也回家去了。我那次是回来带走我被褥等物件的,看没人做饭,本来,我也想乘着当天下午车回城,可我不太忍心丢下郝天佑一人,只好到村里小卖铺,买了点瓶装水果罐头,又到老农家要了点咸菜之类,我和郝天佑坐在大院当中那颗树下,起开了一瓶酒,各自倒了一碗,慢慢喝了起来。
   郝天佑不会去参加报考,他对我说过,考大学他本来就没有多少自信,如果回城了,也就是找个工作干干算了。
   巧翠是我们两个人喝得微醉时来的。她拿了两个鸡蛋,是煮好了的。这是个清凉的夜晚,月亮照在树上,片片斑驳的影子映在树下,照在我们脸上。我从屋里穿来的灯光中,看到了巧翠泪水涟涟地望着郝天佑。
   我呷了口酒问巧翠,你和郝天佑的事父母知道不知道?
   巧翠说,父母本就不同意他们这门亲事。巧翠父母也告诉了巧翠,郝天佑早晚是要走的,知青们留不住。有关巧翠的亲事,我大概知道一点,巧翠父母在媒婆撮合下,已经为巧翠物色好了男家,只不过巧翠的心思在郝天佑身上,她一直坚持着没同意。
   又坐了会,我起身,对郝天佑说,你和巧翠说会话吧,我是有些醉了,先回屋睡觉去。
   后半夜,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敲门声带着恼怒。我开门一看,原来是巧翠家人,她父母怒气冲冲地问我,那个小白脸到什么地方去了?
   直到此时,我才知道了,郝天佑和巧翠都不见了。我赶忙到了郝天佑住的房间看,这才发现郝天佑的被褥和一些用品也都被拿走了。
   巧翠父亲恼怒地说,那个小白脸拐走了我女儿,我抓住他,非宰了他不可。
   我们当初来时,村里大队部都留有记录,他们很容易根据记录找到郝天佑家,没等天亮,我收拾了东西,赶紧往家赶,我要找到郝天佑,将这里发生的情况告诉他。
  
   二
   我再次见到郝天佑,是在十年之后。
   十年,这个周期有些长了,到了这个周期的人,模样都有了很大变化。人在二十郎当岁时,没有仔细想如果到了中年会是什么样子。走过十年,或者是再过几年,就会发现,时间简直是过得太快了,一瞬间,人就开始要老了。
   正是大学改变了我人生轨迹。此时,我早就已经参加了工作,大学毕业后,回到了城市,我被分配到了公安局派出所,几年下来,由于我有文凭,正好又赶上了中央提出干部年轻化,我被提拔成了所长。
   那天上午,我正在办公,有人敲门,进来的人我一眼就认出了,就是郝天佑。郝天佑有点发胖了,明显有了肚腩。
   郝天佑进门笑着问我,所长大人,还认识我吗?
   我迎上去握着郝天佑手说,操,这不是鼻涕虫嘛,你就是被烧成灰我也能从你鼻涕上认出你来。
   十来年时间,可以说,郝天佑在我记忆里是一片空白。这一段空白,是从郝天佑那个夜晚偷偷走了后开始的。
   我给郝天佑倒了一杯茶,让他坐在沙发上,他啜了口茶水,皱着眉头品味了几下,嘴里发出吱吱的响声。我问他,你这种喝茶法,是什么情况?郝天佑多少有点得意地说,这就叫派头。
   闲聊畅谈,当然是我们过去的那些历史经历。从郝天佑嘴里,我才得知,那个月光爽朗的晚上,其实,郝天佑早就有了要走的思想准备,他竟然连我都没告诉。等我进屋睡觉,郝天佑和巧翠收拾了东西,连夜启程,走夜路往家赶。
   我们当初下乡的那个村子离我们城市,少说也有百里开外,可想而知,真要走到家,一个晚上是不行的。再说了,郝天佑还带着家什。两人走了不到一半路程,巧翠就走不动了,坐在地上望着前方黑黢黢的道路。巧翠想起了自己父母,当然内心也很难受,于是,嘤嘤啜泣对郝天佑说,我想爹娘。郝天佑坐在巧翠身旁一筹莫展,他真不知道此时应该怎么做了。
   路两旁,是窜天白杨,微风吹来,树影婆娑地发出沙沙响声。郝天佑二话不说,丢下被褥等东西,背起巧翠继续赶路。黎明时分,他们坐上了一辆拖拉机,终于来到了城市。郝天佑不傻,他知道,巧翠家人一定会找到自己家去,进了城,郝天佑联系了一门亲戚,住在了这门亲戚家。
   后来的情况我知道点,那天上午,巧翠家人找到了郝天佑家,如果郝天佑那天被他们抓到了,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了。郝天佑这点做的还是比较明智的。那天发生的情况,是我后来告诉郝天佑和巧翠的。
   当时巧翠还问我,打架了没有?
   我告诉巧翠,打架是不会的。因为他们根本就没看到你们的影子。
   巧翠家人那时候,气势汹汹地围着郝天佑父母,一定要让他们交出人来。我就站在旁边看着他们。巧翠父亲认识我,当即就问我,见没见到郝天佑和自己女儿巧翠。我只能编了个瞎话,告诉他们,郝天佑在几天前就走了,究竟到了什么地方,连我都不知道。
   在自家二亩三分地头上,郝天佑父母当然不怕巧翠家人了。这件事惊动了居委会那些人,居委会人戴着袖标走来。文革结束和开始的标志,巧翠家人分不清楚,只要是看到戴着红袖标的人,心里还是犯怵。我把他们送到了汽车站,看着他们乘车走了后,返回了郝天佑家,郝天佑父亲问我郝天佑是不是真的带走了对方女儿。我很明确告诉他们,人家女儿的确是郝天佑带走了。我还告诉他们二老,人家女儿都已经怀孕了。
   听完我说的,郝天佑父亲吹胡子瞪眼睛地暴跳。虽然郝天佑父母当初对天发誓过,绝不认巧翠这个媳妇,但当巧翠扛着鼓起来的肚子出现在面前时,他们还是默认了。几个月后他们才领了结婚证。郝天佑对我说,当时他们去民政局办理结婚证时,那个工作人员盯着巧翠鼓起来的肚子,眼睛都带着鄙视神情。那可叫未婚先孕。是违反规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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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篇《倥偬岁月》,把读者的视线拉到了那个久远的年代。在那个年代,一群半大孩子慢慢长大,其中就有这篇小说的主人公郝天佑。童年时代的郝天佑并不出色,非但不出色,还是个成绩平平的“鼻涕虫”,但这与长大后的郝天佑并无一定的关联。高中毕业后随着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浪潮插队到农村后,郝天佑凭着自己的颜值收获了村花巧翠的真情,两个人最终为了爱情选择了私奔。再后来,走入中年的郝天佑更是在改革开放的大潮流中成就了自己的一番事业,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个时候的郝天佑却趾高气扬了;却离婚再娶了,而所娶的自然是美貌年轻的小娇娘……小说的最后郝天佑死了,死于突发的心脏病,而死前,他的心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他把财产留给了前妻和前妻的女儿……整篇小说一根主线贯穿始终,却又时隐时现,行文手法老到,构思精巧,语言朴实,叙事接地气。欣赏拜读。倾情推荐。【编辑:兰花悠悠香】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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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兰花悠悠香        2018-12-21 10:24:12
  老师的小说一如既往的耐读。感谢给看点带来的精彩。
2 楼        文友:只留阳光        2018-12-23 09:15:51
  人生有时就是过山车,忽高忽低,也或者存在着不可预计的危险,人生的战线很长,每一个人都该走好每一步。小说语言平实,像是面对面讲故事,很容易让读者进入故事中。
温暖向上,以心相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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