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
庆郂阁说:“‘1978年——2018年’,俺今年四十岁了。”
庆郂阁的娘没文化,大字不识一箩筐,却心地善良、明事理;他爹,是个小学教师,默默无闻躬耕教坛四十年,把最好的青春献给了教育事业,上个月光荣退休了。庆郂阁说:“爹退休的消息,是从娘的电话里知道的。”他十八年前大学毕业后,留在了一个三线城市工作至今,离家的路虽不算远,却很少回家。如今,经年离家,已到不惑之年,思乡心切,想念爹娘,睡梦里头常回家。昨天,是庆郂阁四十岁生日,他说:“自己的生日,就是娘的苦日啊!娘的恩情,比天高,似海深,倾一生所有,尚不能报答一二。爹教了一辈子学,如今退休在家,不知能适应不?今儿个,儿子说啥要回家!”
这不,天还没亮透,按照约定,庆郂阁就“当当”敲开了那家蛋糕店的门。临走,他还不忘要了一束象征幸福关爱的鲜花,提着蛋糕,急匆匆回农村老家。
庆郂阁工作的城市离家不足百公里,开车大约需要一个半小时的路程。一路上,他自言自语,不停念叨着爹娘常跟他唠叨的诸如“鸟惜羽毛虎惜皮,为人处世惜脸皮;生死不由命,富贵全在勤;让人非我弱,得志莫离群;不怕百事不利,就怕灰心丧气;不做中人不做保,一生一世无烦恼”等等为人处事的话,念着念着,他就模糊了双眼,眼眶盈满了晶莹的泪花花。
半道上,他停下车,抽出一片湿巾纸,抹去眼角闪烁的泪花,嘴角翕动,哼唱起那首耳熟能详的歌——你入学的新书包有人给你拿,你雨中的花褶伞有人给你打,你爱吃的(那)三鲜馅有人(她)给你包,你委屈的泪花有人给你擦,啊,这个人就是娘啊,这个人就是妈,这个人给了我生命,给我一个家,啊,不管你走多远……
不觉间,到村口了。他息了歌声,把车停靠在村口离家不远文化广场旁的停车位上。下了车,眼前一亮,心生感慨,自言自语地说:“嗨,变了,变化大了!这以前回家,是晴天一身土,雨天两脚泥,看看,这三年没回,水泥路都铺到了家门口了!”他左手提着蛋糕,右手抱着鲜花,迈开大步,脚下生出风儿。
大门口,庆郂阁抖落一身风寒路冷,敲响了那扇熟悉的大门。
“谁?”是爹的声音。
“爹,是我,儿回来了。”
“呀,恁冷的天,当真是儿回来了?”是娘熟悉的声音,欢喜里透着丝丝惊讶。
进了家门,惊喜的爹娘上下打量,嘘寒问暖,围着儿子转圈圈,像是家里来了客人。庆郂阁热泪盈眶,扑通跪地,声音哽咽:“爹,娘,儿子不孝,来家少了!”
“耶耶,看你没出息的样,爹娘好着呐,哭个啥?”爹附身,扶儿子。
“嗨嗨,快起来,快起来!这不过年节的,磕啥头?”娘用力拽紧儿子的衣袖。
……
“这……蛋糕?爹和娘的生日早过了呀!”娘一脸疑惑。
“娘,今个,是儿的生日。”
“嗯嗯,傻儿子,娘能不知道?您爹,刚刚还念叨你哩。”
“哎哎,儿啊!每年今天,您娘都朝着你工作的地,为你祈祷平安呢。”
“爹,娘,谢谢您了!蛋糕是买给您二老的。今天,咱一起过生日吧。”
娘说:“好,走恁远的路,儿子你坐下歇会儿。娘这就去做你打小就喜欢吃的饭菜。”
爹说:“行,爹把那坛子多年不舍喝的老酒拿出来。今儿个,你好好陪爹喝两盅呗。”
倾其家有,爹娘很快做好了一桌子儿子最爱吃的饭菜。庆郂阁陪爹娘围坐在一起,一家人其乐融融,举起酒杯,祝福声里,暖心的话伴着温馨的笑,漾满了小屋……
爹高兴地说:“改革开放的征途将走过四十年,岁月烙刻下了一代人的形迹,四十年沧桑巨变,与日月同辉。孩子,咱赶上好时代了!孩他娘,你就没点话说,装哑巴?哈哈……”
娘接过话茬:“哎哎,看你这堵不住的嘴,出口的话,一套一套的,谁装哑巴了。这千年公粮一朝免,种地还给补助款,搁以前,俺做梦都不敢想哩!”
爹接着说道:“六十岁老人能领养老钱,老百姓看病报销,真好!”
说到高兴处,娘一拍大腿,大声说:“坐公交,有免费卡,想去哪就去哪!好着哩!”
讲到开心时,爹端起杯,呲溜一口小酒,意犹未尽,咂咂嘴,唱起京腔:“好啊,好!好山好景任你到,老年人——免门票……”
庆郂阁乐了,他抬右手挠挠后脑勺,孩子样“哧哧”笑着说:“嘿嘿,爹,这说道起四十年的大变化,咋还唱上了!看看,您二老,好听的话儿说不完,你一语,他一言,俺都插不上半句话哩……”
“呀!这?”呵呵、哈哈……
爹娘被儿子庆郂阁逗笑了!笑声,像关不住的风儿,飘呀飘,飘出了好远、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