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初春，天还很短，晚上七点多钟天已经黑透了，校园里巨大的探照灯被烟雾笼罩着就像是一只魔鬼的眼睛，瞪视着整座校园，此时学生们鱼贯走出了学校，三三两两高谈阔论、打打闹闹，给寂寞的黑夜增添了活泼的色彩。渐渐学生们大多都走光了，最后走出了四位男同学，他们聊天的声音很低，连黑夜竖着耳朵都听不见他们在预谋着什么。
　　 学校里已经没有学生走出来了，活动大门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后慢慢闭合，偶尔有老师捧着书本走出来，走的是角门，最后老师都走光了，校园里的探照灯也关了，角门正要被看门的张大爷关上的时候，代课老师苏佳快步跑向门口，高声喊：“张大爷先别锁，我还没走。”苏佳跑得气喘吁吁，冲着张大爷调皮地伸伸舌头，笑着说：“张大爷不好意思我又晚啦！”
　　 张大爷板着脸点点头，他从不笑，也不爱说话，千年不变的表情，任谁见了都讨厌，只有苏佳除外，她觉得张大爷外冷心热，其实是个好人。
　　 她走出角门，冲着张大爷摆摆手，张大爷突然拉开了角门冲着她喊：“苏老师……路上小心，最好给家里打个电话让家人来接。”
　　 苏佳笑着嗯了一声，蹦蹦跳跳地走了，怎么看都是个比学生大不了多少的孩子，张老头担心地看了一眼她的背影，不知怎么地心里莫名地发慌，似乎预示着将有不寻常的事发生。
　　 次日的清晨，警笛的喧闹声惊醒了半梦半醒的张老头，他的心一慌，穿着单薄的内衣就跑了出去，正好给站在门口的两位警察打开了门，这两位一胖一瘦，胖警察拿出一张照片字正腔圆问：“大爷你认识这个女人吗？”
　　 张大爷只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这不是苏佳吗？她调皮的身影似乎还在眼前，如今怎么就？他的眼圈红了，微微点点头说：“认识，我们这里的代课老师，叫苏佳。”
　　 胖警察点点头，收起了照片问：“有她家人的联系方式吗？”
　　 “她家的电话？”
　　 “好的，请给我们。”
　　 张大爷哆哆嗦嗦去找电话本，手因为颤抖，本子掉了好几次，他有些尴尬地翻到了记有苏佳名字的那一页，递给了胖警察。胖警察接了过去，刷刷写在本子上，然后还给他本子，要走。
　　 “请问……”张大爷忍不住喊着了他们。
　　 两位警察回过头问：“还有事吗？”
　　 “请问，她是怎么死的？”
　　 “这个……案情我们不方便透露，你还是别问了。”瘦警察冷冷地说，冰冷的眼神着他的脸色，像锋利的剑。
　　 张大爷回到了收发室，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昨晚……昨晚他应该给她家打一个电话的，一个姑娘家走夜路多不安全，张大爷深深地叹了口气。
　　 学校的老师陆续地来了，他们都在议论苏佳的死，说是上了腾讯新闻，手机上都能看见，张大爷没有智能手机，他看不见，他只能听，听他们的只字片语，什么奸杀、什么死在学校的后身、什么死得凄惨、赤身裸体……
　　 张大爷感觉脸上冰冰凉凉的，一股悲哀的感觉让他一个踉跄后退了一步，差点撞在了谁的身上。
　　 张老头回过了头，他看见了一胖一瘦两位警察，他们回来了，脸上带着严肃的神色，这一次是瘦警察先开口，他说：“请跟我们走一趟，有点事要问你。”
　　 “哦！”张大爷点点头，他想回去穿件衣服，胳膊就一下子被瘦警察抓住，用力一扭，戴上了手铐。
　　 “你们……你们干什么？”
　　 “干什么？别想跑，你现在是嫌疑犯。”胖警察闷哼，眼神冰冷冰冷的。
　　 张大爷在一片议论声中被带走了，那些声音像一只只毒箭射进了他的心里，“这老头……我早就看他不是好东西，看人的眼睛透着邪……”
　　 “真不知道学校怎么会请这样的人看门……”
　　 ……
　　 议论的声音还有很多，都是贬低的、愤怒的、不屑的，统统被关在了警车之外。
　　 张大爷被带进了警局的审讯室，没问，先是一顿揍，棒子裹着海绵，打在身上看不出伤，但是很疼。
　　 张大爷有心脏病的毛病，挺严重，最受不得惊吓和气，所以只一棒子下去，他就喘不上来气了，瘦警察还以为他装的，一脚踢在他的心窝上，他的脸就青了，人渐渐变得僵硬，一个好好的人就这样去了。
　　 张大爷死后，成了畏罪自杀，他本来孤身一人，所以没有人对于他的突然死亡提出异议，这件事一度成为小城人们茶余饭后的消遣的乐趣，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事渐渐被人们淡忘了。
　　 没有月的夜，校墙外总是会传来若有若无的叹息声，一声比一声凄凉，这声音宋海龙听见过好几次，和他同行的三个伙伴也同样听见了，从此他们不敢在夜晚靠近校墙，特别是学校的后身，有人说能看见一个老头在那里徘徊，一圈一圈，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宋海龙很害怕，比其它的伙伴要害怕，他微微吸了一口凉气，猛然发现前面有个影子晃动，他尖叫一声，抓住了身边的王蒙，王蒙哈哈大笑地说：“哥们！没想到你这么胆小，那不过是一只大狗。”
　　 宋海龙推开王蒙，红着脸说：“谁害怕了，我……我逗你们玩的。”
　　 “逗我玩么？”王蒙突然嘿嘿一笑，拉着另外两名同学撒腿就跑，转眼间就消失在夜幕之下，宋海龙害怕了，他大声喊着追了上去。
　　 “唉！”突然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声，在他身后响起。“谁？谁？”他抱起书包，猛然回头，身后很黑，什么也看不见，他不敢想，隐藏在这个黑暗下会是什么妖魔鬼怪，他尖叫着撒腿狂跑，突然他的脚下一绊，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正好和地上突出的脸相对，那张脸冰冷僵硬，看着他的眼神凌厉中有着浓浓的怨恨。
　　 他妈呀一声尖叫，想爬起来，可是脚被紧紧抓住，他动弹不得，眼看着一个女人飘然而至，白色的衣服在夜风中飘飘荡荡，本来应该是很美的，可是她却没有脸，胸前垂着一头乌黑的秀发，她慢慢转身，身后还是一头秀发，她的嘴里发出咯咯的怪叫声，宋海龙没怎么挣扎，闷哼一声就不动了。他被人发现时，死在学校的院墙外，是被活活吓死的。
　　 宋海龙的死给王蒙等人的心里蒙上了黑影，他们不敢再开玩笑，他们觉得海龙的死是他们造成的，所以几个很好的哥们就这样闹掰了，夜晚放学时，他们是分开走的，这一夜，王蒙死了，死于车祸，谁也不知道车怎么会开进很窄的死胡同，还能撞死他，他的死同样很惨。
　　 第二天，张迪自杀了，正中午从学校的教学楼顶掉了下来，摔下时正好砸在了四人当中的杨东的身上，俩人当场都死掉了，负责调查这件事的正是那两位一胖一瘦的警察，本来这件事都是意外，可是学校里连续死了四个人，校方恐惧，家长心慌，连学生都不敢来上学了，警方不得不介入。
　　 胖警察很不想管这件案子，他最近正追着一个妞，那妞长得漂亮、性感，比家里的黄脸婆好上百倍，他入了迷，整天就想泡在那妞的身边。
　　 瘦警察没那么潇洒，他家挺穷，他只对钱感兴趣，除了钱，他看什么都是索然无趣的，去年为了平息打死张老头那件事他花了不少钱，现在想想还心疼。
　　 他们刚到学校，胖警察的手机就响了，是那个妞打来的甜甜的声音，含糖量超高，她甜甜地叫哥，问他在哪，想要见他，他苦着脸说：“哥在执行任务，晚上好吗？”
　　 “不！现在就要见，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胖警察乐坏了，告诉她他在学校，如果她愿意来，下班后他请他吃饭。
　　 妞竟然答应了，胖警察的脸色荡起了笑容，他知道学校后面有几家小旅馆，隐秘不用登记，正好在那里吃完饭，直奔正题。
　　 所以他在学校里只转悠了一圈，找校长聊了一会就匆匆地走来，留下瘦警察，瘦警察是特意来挑毛病，弄得校长不得不往他兜里塞钱。
　　 胖警察在学校的后身见到了那妞，她穿着一身黑，衬得脸白得透明，他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冰冷冷的真刺激，妞靠近他的怀里，手臂搂住了他的胳膊，突然她猛烈的咳嗽了起来，一边咳一边吐血，样子也变了，变成了老头，他一抬头，胖警察就瘫在了地上，哆哆嗦嗦指着他叫：“你……你……老张头？”
　　 “是呀！是我，你不是调查四个学生死掉的案子吗？我告诉你，他们都是我杀的，他们轮奸了代课老师，你们却把我抓进了警局……“老人说着脸好像很痒，用手一挠，大块的肉被挠了下来，露出了一个骷髅头。
　　 胖警察吓得玩命地跑，慌不择路，冲上马路被一辆车撞飞出去，车上的瘦警察吓傻了，他根本没看见路上有人，更没看见胖警察跑了过来，他想下车报警，可是他的身后突然伸出了一双苍白的手，抓住了方向盘，车疯了一样继续开出去撞上了大树，瘦警察临死还摸了摸兜里的钱，脸色露出不舍之色。
　　 阳光在此时剥开了雾霾探出了头，她的光辉重新洒满了大地，映着一老一少两个身影慢慢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