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云】时光(组诗)
◎时光
只一夜工夫
就全从屋前那棵老核桃树枝上跳落
头顶亮堂了许多
我手执笤帚代替了母亲
细细地扫着
母亲拄着拐杖站在大门口
呆呆地望着
好像数那已经发黑的核桃
还有几个挂在枝头
或者看蹦跳在笤帚下的落叶
父亲昨天被时光绊了一跤
呆呆盯着火炉中舔着水壶的炭火
伤口的痛不及时光的噬咬
有几个老人来看望父亲
他们边嚼烤红薯边与医生嘲笑生死
我不语
等我老了谈论年青时候
决不能只是夸口一次吃红薯的数量
◎包容
父亲习惯于原地爆炸
炸伤别人又炸伤自己
子女们选择逃离
炸伤的只有懦弱又可怜的母亲
她选择驻守阵地不离不弃
母亲接受所有我们不能回家的理由
她从不让子女为难
当不回家成为一种习惯
当不回家没有负罪感
才懂得这一切都是包容
◎青石板
我家屋前老树下
有块青石板
对门坐,邻居坐
老人坐,小孩坐
父亲坐,母亲坐
无人坐时落叶坐
唯有我不坐
青石板是用来捶布的
布做成了花衫和裤子
花衫和裤子是做给我的
青石板被棒槌欢快地捶打
捶打声迎来新年的鞭炮
捶打声催促我一岁岁长高
时光易老
织布成了遥远的怀念
对青石板,和青石板上坐着的母亲
我屈下双膝
◎洗脚
大儿子买的足浴盆总不用
享受外孙女揉搓脚心的感觉
灰趾甲比二儿子的眼镜片还厚
老二剪趾甲的姿势像极了跪乳的羔羊
老伴的脚已经变形
酷似当年婆婆的三寸金莲
外孙女掰开压迫二拇趾的大拇趾
贴一片创口贴安抚
◎陪伴
说到陪伴
那条老狗比母亲任何一个子女都孝顺
无论宠它惯它娇纵它还是打它骂它冷落它
它都不离不弃
日历撕下四千张时针走过十万步
它依然寸步不离
◎2018,等等我
我等了你整整半个世纪,头发都白了
你终于来了,我们相对而立
你张开双臂,我却抬起一只手
像国家元首那样,对着镜头礼貌了一下
我们又相对而立
你突然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我对着你的背影,发呆,忽然喊道
2018,回来!你还欠我
一个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