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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柳岸】出工与夜战(散文) ——我的生产队时代之二


作者:一杯白水 童生,730.4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967发表时间:2018-12-28 09:57:50

一、出工二里界
   1965年深秋,粮食刚刚收进场院,上边来了任务:去东大江清淤。我们队摊了八个名额,时间一个月,任务包干,另外每天给三角钱的补助。
   这年,我虚岁十八,正式参加农社劳动还不足一年。然而,苦、累、脏、难的活计均已体尝,就是还没有出过“民工”。受那三角钱的诱惑,我有些心动,还没等我报名,队里早就把我算上了。
   东大江在我县小城子公社东面,离我家有六十多里路,队里派了一辆大马车送我们。我头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心里还挺兴奋的。一路上,送民工的大马车一辆跟着一辆,前不见头,后不见尾,足可见这次工程的浩大。因为我们的车在半路上倒了两次包,掉了队,赶到驻地时,天已经大黑了。
   这个屯子名叫二里界,五十多户人家。满屯子都是低窄颓破的小土草房,一家一铺小炕,仅仅够自家人住的。进驻的民工已经超过了本队的人口数,队长的压力很大。有些民工铺了些柴草放了地铺。我们去得晚了,八个人被拆成了六处,我被安排在一家哥仨全是光棍的人家,和他们挤在一铺炕上。
   第二天天一亮,我们就上段干活了。
   东大江很壮观,明显看出是一条人工河。河道宽阔,但是此时水流面却很窄,其余地方都是淤积的沙滩。我们的任务就是将这淤积物弄出去,再做成有棱有角的马槽式的河床。河底除了流水处,还要清出二十米宽,淸出的土要送到一百米以外的地方。我们每人只分得了两米长的一段横切面,但是等完工以后回头一看,感到工程量真是大得惊人。
   当时我们带去的工具就是扁担土篮和铁锹,全线民工也都是这种装备。我们八个人,由两个人持锹挖土装筐,其余六个人操扁担挑土篮。因为我最弱小,怕挑不动,让我挖。这土滩的表层比较硬,得使挺大的劲才能把锹蹬进去。好不容易挖下一块来,土里面还长了一些芦苇根之类的东西,一锹土装到筐里了,那些东西仍和大地连接着,老气人了。一天下来,我的手脖子都拧肿了,进度还是让邻段的给超过了。
   表层土挖走之后,没想到下面的更难整:又黏又艮糊家什。装锹时不使劲拍,甩不出那锹土;一使劲,土篮子都被拍到泥里了。挑挑儿的扛上扁担,晃着腰拔那两只土篮子,土篮子出来了,两只脚却陷进去了。
   因为我装的慢耽误大家,第二天我就挑扁担了。我那时候个子很矮身子又瘦,重量一压,浑身发颤。空挑子下坡,重挑子却是上坡,两条小腿又细又短干蹬跶就是迈不开步。干到晌午,我的鼻子就淌血了。
   我的鼻子平时就爱出血,一出血就止不住。我跑到水边,洗了又洗,越洗淌得越厉害。揪了一把草叶堵上,还是淌,我也不能因为这个耽误事,我挑起挑子任它淌,不一会白布衫的前襟就红了一大片。
   晚上收工回到住处,我们正在伙房里吃饭,我的房东和他们的队长来了,叫我出来一下。
   我心里有些慌,以为犯了什么群众纪律。他俩把我叫到外面,问我今天是不是吐血了,我说没有。他俩说:满工地的人都知道了,你还瞒什么?我说:是鼻子出血,不是吐血。他俩听后,都长出了一口气,说:我们听说工地上把一个小孩给压吐血了,我们来问问。如果真是那样,我们就把他们的行李都扔出去!我们这里不留这种不讲情义的人。我很受感动,再三说明情况,他俩走了。
   我回屋后,大家问我什么事,我也如实说了,立刻引起了一片不满:就他们讲义气!他们讲义气让他们替你干!可能感到出口的话说得重了,又说:明天你能干多少算多少,不能干就跟着溜达。我们七个也能干下来,不用外人操心。
   以后无话,继续干活。我们天天起大早贪大黑,拼命地追随着进度。到第十四天,全线竣工,提前半个月完成了任务。带工的领导提前一天就给家里送了通知,队里又派了大马车接我们回去。由于这些天太紧张太疲累了,也没有时间和精神同房东唠唠嗑。临别时我才知道:我的房东姓陈,他们的队长姓蔡。
  
   附:当年在从二里界凯旋的路上作的诗《初征》:
   娘,您回去吧,
   心里不要过分挂牵。
   虽然这是我的第一次出征,
   但我心里并不怯战。
   别看我才刚满17岁,
   也别看我长得弱小孤单,
   别人能干的我也能干,
   不能叫他们把我小看!
  
   娘,我回来啦,
   怀着胜利的快感。
   腰软,我也挑起了百斤的土篮,
   腿酸,我也登上了陡滑的河坎。
   一个月的河道清淤任务,
   我们只用了短短的十五天。
   现在,我可以骄傲地宣布:
   我赢得了这又一关的考验!
   (1965年11月8日)
  
   二、夜战
   农活中数秋收最忙最累,特别是集体生产的那个年代,白天拼一天命,晚上还常常要贪半夜黒。社员们管夜晚加班叫“夜战”。那时候,农村没有电,只能借月亮的光,还有借不上的时候。但是白天能干的活,晚上几乎都干过。其中最好的活要算“打懒场”了。
   那时候,一个生产队就像一个自给自足的大家庭。不种什么就吃不着什么,所以五谷杂粮样样都得有。秋收时,所有的庄稼都集中到一个大场院里,沿场院四周垛好,整个场院像一个四合院一样。其中苞米和谷子最多。谷子垛像房子一样;苞米穂扒光了叶子站成一排一排的园栈子。场院中间留出宽阔的场地,供打场时使用。
   打场时也数打谷子和打苞米旷日持久。苞米脱粒全靠人工抡“悠巴榔子”。谷子要打开捆铺成薄薄的圆片,用马拉石头磙子一片一片地转圈碾压。压好后,还要把谷草捆起来,再铺下一片。每天收工前将谷粒往中心攒堆一次,第二天以这个谷堆为圆心,再铺再打。若赶上雪大的年头,一个月都干不完。
   其他杂粮脱粒比较省事。除了高粱要将穗子掐下来以外,其他的都是连秸秆一起一次性铺到场地上,铺成一张椭圆的大饼状,之后,用马拉磙子转圈碾压。在碾压期间用木杈翻动两次,最后看看压得差不多了,就将这张大饼挑出秸秆,粮粒攒堆。最后借风的力量扬净。与打谷子相比,既不用分片,又不用捆秸秆,所以这种脱粒方法被称为“打懒场”。
   生产队时代的懒场几乎全是靠夜战完成的,因为还有很多夜战不方便的活要在白天干。这类夜战不要求每个社员都非得参加不可,不像白天的活,你想不干也不行;恰恰相反,有些不够“把式”级别的人想参加,人家还不愿用你。为什么呢?第一,夜战的工分比较优厚;第二,打懒场比其他夜战的活要相对轻松;第三,这类的夜战,还能白吃一顿夜餐。
   参加夜战打懒场的首先是铺场。其中打黄豆铺得最厚,达一米以上。铺完场,这活就算完成一半了,铺场的人可以休息;有专门赶场的,将马套上石磙,上去碾压。打黄豆要先赶着牲口上去践踏一遍才能套磙子。压一阵,铺场的人出来翻一遍;再压一阵,再翻一遍。等到压好了,也就半夜了,人们还得将这张“大饼”攒起来。
   那顿夜餐,在那个贫穷的年代,也没啥好吃的,但是却比工分还有诱惑力。最上等的伙食就算高粱米饭炖大豆腐了。然而,想吃大豆腐,也不是想吃就吃的,得事先“预谋”好,不然,现吃现做是泡不开豆子的。当然,这些事都得由掌权的人去办。
   那时候,我们队有个“小半拉子”,小名叫小捡子。机灵勤快,招人喜欢,所以每次夜战总是算他一个。有一次打黄豆,铺完场,大伙钻进看场房里,嚷嚷今晚吃什么。有人提议吃麻籽豆腐,叫小捡子去借筛面罗,喊了几声却不在场。咦?刚才还铺场了呢,这会儿哪去了?一个爱说书讲古的老社员说:可别埋在豆铺子里呀!大伙哄笑起来。老社员说:你们笑什么?没听说过在旧社会给地主打场时,把人铺到里头了?等翻场时才翻出来!这时候赶场的已经赶着牲口开始践踏了,队长感到了责任,召唤大家出来找找。望着那一大片足足有一人高的豆铺子,大伙一边喊叫一边从最后铺完的地方翻了起来。嘿!还真在里面找着了!等把他叫醒弄出来,都吵嚷着要给小捡子吃个喜。队长一使劲,说:好!谁家有公鸡,抓来一只,今晚咱们大家见见荤腥!
   生产队体制已经结束三十多年了。如今,还是那些人家,那些土地,并且,庄稼多了劳力少了,但是,却用不着再遭那些罪挨那种累了。而当年生产队时代的苦乐生活,却仍然被我们这些老社员所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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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作者经历了人民公社的时代,尽管体制变了,但从那个岁月走过来的人,依旧怀念那个时代。作者在《出工二里界》中,自己才十七八岁,一样出工六十里外的东大江清淤,尽管瘦小,但凭顽强的意志,终于坚持劳动结束,在艰苦的劳动中得到了锻炼。作者在:《夜战》中,回忆了生产队那令人难忘的体制,人们在一起劳动,在一起吃饭,自给自足。过去的总是弥足珍贵,令人怀念。作者语言朴实,对过去充满了深深的怀念!佳作值得一读,推荐文友共赏!【编辑:宫国军】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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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宫国军        2018-12-28 09:59:25
  感谢作者投稿柳岸,问候作者,祝创作丰收!
2 楼        文友:怀才抱器        2018-12-28 17:00:29
  往昔的画面,染了淡黄,却熠熠发光。怀念,所以说,比相见好,不想回去,但过去半年忘怀,因为过去和现在的温暖是一脉的。文笔清新自然,叙述厚重。怀才抱器拜读留言。
怀才抱器
3 楼        文友:金戈铁骑        2018-12-29 11:02:04
  特殊年代,苦中也有乐。两段不同的回忆,为我们详实生动地展现那段以往的岁月。感谢分享,祝冬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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