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夕阳温柔地爬上堂哥家的三层别墅，暖风和蔼地抚摸着庭院里的翠竹，诺大的庭院里整齐停放着几辆汽车。前来堂哥家吃杀猪饭的客人的欢笑和温暖挤满了屋子的每一个角落，餐桌上除了“猪八碗”外，还有鸡鸭鱼羊等。客人们品尝着丰盛的佳肴，啧啧称赞：“家家户户办点杀猪饭，丰盛得看不出到底是杀猪还是宰羊了！”坐在我旁边的堂哥接过话题，看着我说：“兄弟，你从小就喜欢吃酥肉，等吃完饭让你嫂子给你弄一袋子带回去。”我嘴里含着一块酥肉，连连摇头，又轻轻点头，思绪瞬间回到了童年时期。
　　 年少时，每到寒冬腊月，总感觉天寒地冻，空气中飘着刺骨的冰雨，树上结满雾凇，屋檐下的冰凌像一把把长长的利剑，把房屋装点成一个个水帘洞。
　　 冬天很冷，但孩子们最开心，也很奢侈，一顿连着一顿的杀猪饭总把小嘴吃得油光闪亮。特别是轮到自己家里杀猪请客时，村里的伙伴都对自己百依百顺，很有荣誉感。我家杀年猪那天，等客人都走完了，我们哥俩最惬意的事就是和妈妈一起炸酥肉。
　　 我和弟弟轮换着给土灶里加柴，伺机抓一块香软的酥肉塞到嘴里，津津有味地嚼着。当天晚上，酥肉是管饱的，我们总要吃到饱嗝不断方可罢休。最后，妈妈让我们每人挑拣五块最大的留着慢慢享用。我和弟弟都会找一个隐蔽的地方，把各自的酥肉藏起来，酥肉搁置几天，变得硬邦邦的，更有嚼头，香味更醇正。
　　 翌日，妈妈炸好的一蛇皮口袋酥肉像被施了魔法一样，待我们一觉醒来就不翼而飞，这让我们对这袋酥肉愈加好奇和向往。到农忙时节，家里请人帮忙，这酥肉又会被妈妈端到饭桌上，更让我们心里纳闷不已。好奇心是孩子的天性，越是找不到的东西，更想去探个究竟，弄个水落石出。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爬到楼板上找鸟窝，见到一只松鼠纵身够咬栓在横木梁上的蛇皮口袋，袋子鼓鼓的，印着油渍，从突起的轮廓可以判断出，这就是我们日思夜想，心心念念着的美味佳肴——酥肉。我三步并作两步奔下楼，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气喘吁吁地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弟弟，他比我还兴奋。我们争先恐后地往楼上爬，平时机灵得像猴子一样的他，激动得差点从楼梯上掉下来。
　　 站在诱人的酥肉口袋下面，他踌躇了。
　　 “哥，这么高，看得到，摸不着，只能望着流口水。”他失望地看着我说，“我骑在你肩上，即使把酥肉口袋取下来，也没本事把他拴回去，算了，就当没看见。”
　　 “我倒是有个办法，你愿不愿意干？”我看见弟弟眼睛闪亮，便说出了自己的“锦囊妙计”。
　　 我让弟弟骑在肩膀上，用小刀把蛇皮口袋划开一个小孔，用手轻轻一掏，就能得到一块梦寐以求的酥肉，这个孔的大小很讲究，在不掏动的时候，酥肉不会自己“跑”出来。开始，我都和弟弟都通过团结合作完成偷吃酥肉的行动。之后，都是各自秘密行动，站在楼板上，用长竹棍去掏，让酥肉掉下来。丰满的蛇皮口袋就在我们一次次的“阴谋”得逞中日渐消瘦。
　　 好景不长，掏的次数多了，洞口越来越大，酥肉会自然下落，最后全部掉在楼板上，我们的行动也就暴露了，再想偷吃酥肉的希望就此落空。
　　 有一天晚上，我们都在隔壁大伯家吃杀猪饭。堂姐匆忙跑进来，对爸爸说：“小爸，你家的墙垮了。”爸爸连忙提着手电去查看，回来时脸色大变，拉开嗓门喊道：“快和我一起撵贼去！”
　　 原来，堂姐是听到盗贼从家里丢出木箱子落地的声音。爸爸失魂落魄一样，头靠着柱子，黯然落泪，他说：“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喂养的一头肥猪，十头小猪，卖了这么多钱，就一分不剩了！”弟弟大声哭嚷着：“妈妈，我藏在抽屉里的五块酥肉有没有被偷，快带我去看看！”
　　 他话音一落，引起哄堂大笑，可爸爸妈妈几个月都没有笑容。
　　 在那个缺油少盐的年代，酥肉的味道让孩子们垂涎三尺，梦寐以求。我留心观察屋里的每一个孩子，他们看着堂哥家餐桌上丰盛的美味佳肴，是那样无动于衷。确实，这些美食，他们已经司空见惯，无以为然了。
　　
　　 苏红润，男，彝族，1984年10月生，教师，会泽县作家协会会员。数十篇文学作品散见于省内刊物。喜欢用文字追忆似水年华，展望美好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