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人类有了第一件有服饰意义的实物时，或许是在冬天，那是人类进化到某一程度的必然。
　　 最初的人类种群就和其它动物种群一样，用浑身茂密的长毛来御寒，这是天然的“服饰”，是自然进化的馈赠，是生命适应地球的基因保证。春夏秋冬季节交换的温度差异，人类只能像许多动物一样靠褪毛和长新毛来艰难应对，这叫自然规律。
　　 从人类学和考古学的观点来看，人类的祖先是从雷电引发森林大火知道火的威力的，因为许多动物都被烧死了，包括自己的同类。在大火后的余烬里忽然发现，烧死的动物吃起来感觉更好，劫后余生的喜悦，就让人懂得用火来烧烤猎物，这成为了最初的烹饪技巧。这是饮食文化的开端，也是新文明的诞生，服饰文化的价值和意义就在这次的火光中隐藏。
　　 文化是人类思想的衍生物，思想的诞生是人性逐步摆脱兽性的开始，其内在意义就是用感觉认知增强人性的特征，其外部表现就是喜欢自觉地吃熟食或某种自觉行为，如站立。最后的结局就是用感觉将无用的长毛和尾巴都逐步退化了，并且直立了起来，用后腿走路，这样就比趴在地上用四足行走的动物高大，更有独特的威慑力，从而让人站在了食物链的顶端。
　　 为维护这个顶端的地位，包裹和捍卫自身精神的思想产生了，随之也出现了包裹身体的服饰，服饰是思想的产物。
　　
　　 二
　　 服饰的功能有许多，在现代社会其炫耀、遮羞和取暖的功能是主要的，但人类早期的服饰功能却不是这样。
　　 服饰最早是出于炫耀，这是服饰的第一功能。
　　 强壮的直立人猎到漂亮且体型不大的动物扛在肩上，或结成串挂在身上，就有了一种英武的成就感，从而成了一种荣耀的象征。这种荣耀的外在形式一直延续到现在，披绶带，挂奖章，以及服饰上有许多鹦鹉羽毛般彩色的装饰，就是原始的服饰文化符号的传承，其内在意义就是鼓励某种行为，为本部落献身。
　　 关于遮羞，这个问题较为复杂。从目前动物的生存活动来看，动物的羞耻心是在个体争斗失败或生存能力低落的情况下产生的，这是羸弱、无力、颓废、病态、衰老、受伤……等等因素的表现。反映在外部的特殊征兆有许多，如皮毛和羽翅失去光泽，眼神黯淡，精神乏力……即使是装作强大，也会让有经验的动物能从其“服饰”中看出端倪，这一点是隐藏不了的，因此，常常使其成为受攻击的对象。
　　 人类的服饰遮羞功能主要是遮挡性器官，但是动物在展示其性功能和性欲望时是公开的，是一种直接的炫耀和性行为，不需要遮羞，是随时随地公开地展示。一些图画中将史前人类用兽皮裹在生殖器处，可能是受了一些当代土著人生活习惯的影响，臆断想象得来的，值得商榷。假如我们穿过时光隧道回到原始人类的生活中，很难想象最初的人类是为何把兽皮裹在生殖器周围的，因为这不符合动物炫耀其强大的原则。
　　 可以有几种想象：
　　 一是保护。
　　 如果是保护身体要害处免受攻击伤害，对男性来说有点道理，那么女性的乳房是最易受伤的器官，从热带土著人的习俗来看，并未有任何保护措施，时至今日，恰好的外露还是一种美的炫耀呢。因此，不像是真的。
　　 二是隐藏。
　　 为何要隐藏呢？这是一个颇具想象的思考。从动物的交配权争夺，到人类交配权的占有，其实是一个道理，就是显示其雄性标志的强大。动物是随时随地的本能冲动，人类的初期也一样，族群中雄性首领靠着力量管理着族群的秩序，在其管辖下的其它雄性是没有交配权力的，这是天然的优胜劣汰法则。但也不是那么简单，曾看过一个猴群生活的纪录片，个别胆大的青壮公猴，假装玩耍，趁猴王不注意就与猴王的嫔妃交配，而母猴很配合。一旦猴王察觉出一点异象，两只猴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蒙混过去，猴王一转身，又开始交配。甚至在猴王的眼皮子底下，年轻的公猴假装睡觉躺在母猴身后与之交媾，要不是有镜头记录，很难知道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由此可以想象，在人类的初期，首领若想控制好交配权也不容易。
　　 人类的智商在不断的生活实践中得到提升，人们发现性器官最容易暴露人的性欲望，这一点无论是首领或是普通男性成员都概莫例外。因此这就构成了一种危险的信号，使其他雄性为隐藏自己的欲望成了一种生存需要，否则就会被首领痛殴或者赶出族群，失去依靠而死亡。以此推断，隐藏自己的性欲望是人类早期服饰的第二功能。
　　 至于服饰的第三功能——保暖，这是随着人类的进化而产生决定的。进化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是用进废退的必然规律，人类之所以长成现今这个模样，就是遵循这条法则。早期的人类在褪毛的过程中，天寒地冻需要御寒；在丛林中奔跑中也难免被树枝等尖锐物体刮刺伤，有一层兽皮的包裹也能起保护作用，服饰的概念就应运而生。
　　 估计在炎热的夏天，猎物是绑在木棍上扛着走的，只有在天气寒冷时才会把猎物或扛或披挂在身上，动物的毛皮让那时代的人感到了温暖，用动物皮毛御寒就有了动机，人类服饰文化的萌芽开始生发了，在冬季。
　　 人类服饰其最早的功能排序应该是——炫耀强大、隐藏欲望、保暖护身。
　　
　　 三
　　 一九七三年夏天，在宁绍平原发现了河姆渡遗址，震惊了中外的考古学家。首先河姆渡文化距今约七千年前，有中国新石器时代的相关背景。让人惊奇的是，那时候人类已经开始建房居住于地面上。根据尸骨的研究，古河姆渡人就是现在的蒙古人种。华夏文明最早的文化痕迹之一的红山文化，就发源于内蒙古中南部至东北西部一带，是起始于五、六千年前的农业文明。这两者有什么关联吗？
　　 河姆渡遗址发现的农具中，最具有代表性的是耒耜，而耒耜在我们的教科书上一直说是神农发明的。神农是炎帝，那么，炎帝是谁呢？河姆渡文化与中原地区的仰韶文化并不相同，目前的说法是，它是代表中国古代文明发展趋势的另一条主线。我看事情不是那么简单，这里有中华文明的起源和发展的脉络走向，值得细究。
　　 从河姆渡考古中发现的纺织工具不仅数量多，而且种类丰富，这就是人类包装自己的服饰证据。河姆渡考古证实了中国人的服饰史至少要从七千年前算起，但华夏族只有五千年历史，还包括传说部分，这就是中国考古学家面对的大难题——中国人种究竟来源于何方？后来的三星堆考古将这个问题陷入了更加离奇的境地，我将另择文详谈。
　　 我们称自己为华夏族，关于华夏一词有诸多解释，“华夏”最初仅为一种文化概念，也是周王朝的自称，凡遵守周礼及礼义的诸侯，称为诸夏，代表礼仪之邦，用以区别与周王朝敌对的四方外族胡人部落（四夷）。
　　 “华夏”至汉代以后成为汉族的别称，开始有了民族的概念。在甲骨文中就出现“华”与“夏”这两个字，而且显示出其地位非常崇高圣洁。华与夏曾相互通用，两字同义反复，华即是夏。大约从春秋时代起，我国古籍上开始将“华”与“夏”连用，合称“华夏”。
　　 对华的解释，一种说法是古代中原地区的人们，自认为自己居住在衣冠整齐而华丽的文明地区，所以自称作华。“华”古通“花”，引申为美丽而有光彩。《春秋左传正义》：“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
　　 说到这儿了，明白我想说什么了吧，我们谓之的华夏文明，或许就是身着漂亮服装的一个农耕部落文明，服装竟然成了区别所谓文明和野蛮的文化概念。从目前的认识来看，文明和野蛮的文化概念主要是农耕和游牧的区别，这一点在国际上是认同的。早期的人类就是狩猎，后发展为游牧，再后来就是农耕，这是一个文明的进程。这种进程从根本上导致了服饰发生变化，一种是宽衣大袖，一种是短衣窄裤。宽衣大袖谓之华服，即漂亮尊贵的服饰，是农耕族闲暇富裕后的象征；短衣窄裤是四夷胡人穿的，适合骑马作战，是游牧族的象征。
　　 服装的炫耀功能依然存在，并且赋予了文化的意义。
　　
　　 四
　　 从秦汉画像砖的图案可以看出，贵族穿的都是宽衣大袖的服装，劳作的农人穿的服装都是短衣窄裤，在这里可以知道服饰基本分为两类，一类是庆典或休闲时穿的，一类是劳作或作战时穿的，但这两类服饰反映了重要的价值和审美观，是人类重大进步的心理要求，也是其内心精神塑造在外部的形象明示，人生意义的物化标准在服饰得到展示——宽衣大袖是成功的标志，短衣窄裤有相对挫折的含义。
　　 从世界的角度来看，古希腊雕塑的女神形象都是宽服长裙，男子也一样，从哲学家苏格拉底，政治家、军事家凯撒等欧洲古代人物的画像和雕塑来看，他们在闲暇或庆典时都是穿着宽袍长服，即使是普通民众在闲暇、节庆时也是以宽松长服为佳节礼服，服饰文化的尊贵象征越来越明显。
　　 宽衣大袖为何成为尊贵时尚的服装定式，可能有几种因素。
　　 一、舒适：这是显而易见的，服装宽松就会使人身体的自由度大大加强，毕竟早期的人类习惯于裸体生活，外在的服饰包裹是一种强加的束缚，至今人们都在寻求美观舒适轻薄保暖的多功能服装，就是一种原始的自由舒适的感觉需求，甚至成了自由精神追求的象征。高科技为此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改进方案，让服装的舒适度大大加强，同时也改变了人们的精神生活。追求舒适是人类的天性，但这是需付出代价的，只有成功者才可享受舒适，普通劳作者衣食温饱就不错了。因此，宽衣大袖的服饰成为尊贵时尚的象征，是一种社会现象。
　　 二、装饰炫耀：这是服装主要功能之一，宽大就显得富裕、壮观、华丽，甚至有点神圣。从中国古代帝王的造像来看，服饰的总体造型是金字塔形，衣纹褶皱复杂流畅，如高山流水般伟岸。再加上颜色，饰物的助力，更显得华贵雍容、繁丽神圣。帝王的服饰是一种极致，但以此推演下去直到民间，其服装概念及造型都是一个理念，就是以宽服大袖为上。中国的帝王们在此基础上还细分了颜色的尊贵，这是一个渐变的过程，主要是风水先生搞的鬼。帝王们一会儿喜欢青色，一会儿喜欢黑色，然后是喜欢黄色、红色，最后崇尚“以黄为贵”，“黄袍”成为帝王的专用衣着。皇帝喜欢身着黄袍，就下诏民间不得以赤黄色为衣服，后来甚至颁诏强调一切都不许着黄色，黄色成了皇家色。其他官员袍子的颜色也有规定：三品以上为紫，四品五品为朱，六品七品为绿，八品九品为青。这就用服装的颜色划分了等级。民间百姓即使有点积蓄在节日期间穿上稍微宽松的衣服，但必须用最低级的庶民色，就是不鲜艳，脏了也看不出来，如浅棕色，但也比短衣窄裤值得炫耀。
　　 三、掩饰：掩饰是服装重要的功能。无论各类人种皮肤颜色的深浅，骨骼大小宽瘦，或有许多不尽人意的地方，服装都可以掩饰。从模特大赛其中一项泳装展示就可以看出，不穿或少穿衣服的人真不一样，有的魅力无限，有的寡淡无味，但穿上时装就能掩盖缺陷。芭蕾舞演员体型健美，让人感动，仿佛是女神下凡，但女主角穿上裤子未必好看，因为她的大腿较平常人的粗，恰当地展露肢体是一种美学。
　　 在夏天，人们就会看到许多女性以少穿衣衫来展示其美妙的肢体，但我感到凡美妙都需要各方面的配合，如高矮、胖瘦、肤色……许多女性的肢体让人产生惊诧的美感不多，大部分的女性在夏天就是图凉快，穿少点，许多人因此反而很庸俗，不如穿上衣服好看。有些女人在穿衣配饰上是颇费功夫的，比如穿极高的高跟鞋、恰当暴露的衣物、精致的化妆、特殊的珠宝以及香水来表现自己。在网络交流时再用修图软件、声音或某种语言信息来异化其形象，尽管表面上看是端庄的，但其表达的意义是性暗示，这样就能获取一些奇异的效果，达到自己的目的。服装在此时就和其它依附于她的人和物品一样，就是一个掩饰其内在品性的道具。
　　 也有例外，古希腊奥林匹克运动会上的运动员是全裸体的，是人体的健美比赛，从那时保留下来的大理石雕塑就可见一斑，那些人的健美体形非寻常人可比，是人间楷模。服装在此时成了掩饰美的累赘，但这是极端个例，很难大规模复制。
　　 四、夸张：这是体现在一种对动植物的外形模仿，其目的就是增加一些神秘的威严和想象中的灵性，用看得见的艳丽和壮观点缀服饰，就是夸张的服饰表演。从帝王到各级大臣的专属服饰来看，从头到脚都有一套夸张的修饰作祟，实用性让位于装饰性，用牺牲舒适来换取威严和神圣，装神弄鬼。所以下朝后第一件事就是宽衣，换上轻便服或家居服，恢复常态，重新做人。帝王们在所谓的正规场合正襟危坐，穿着繁复的朝礼服，目的就是用夸张的外观给自己壮胆，吓唬百姓。这一点历朝历代的统治者都会倾力表演，利用各种机会宣教服装神圣的概念，以其整齐划一的服饰华丽展示，表达盛世的繁荣盛况，为社稷的安危穿上皇帝的新衣。
　　
　　 五
　　 服饰在后来的发展中更加细化，不仅在主仆之间显示地位，还在社会分工上区别其特殊性，就有了行业的工作服，比如军服。军服的装饰性作为提高士气的手段自古有之，汉语成语中的“如火如荼”就是形容春秋时吴国士兵方阵的服饰，那白色方阵，“望之如荼”——像开满白花的茅草地；那红色方阵，“望之如火”——如熊熊燃烧的火焰；而那黑色的方阵，简直就像深不可测的地狱，构成了军容气势。纳粹甚至用漂亮的军服勾引爱美的年轻人参加党卫军，为其政治利益成为残酷的打手。黑社会也用统一的服装、统一的标志集体出动，震慑普通民众，危害四方。
　　 记得前几年有一篇报道，某地村委会换届选举，现任村长想继续干，不仅暗中用钱拉票，甚至在选举当天以维护选举秩序为名，串通当地派出所所长，拉来一车头戴钢盔，手持盾牌的警察站在村民的背后，那架势把村民吓得够呛。再加上领队的所长和村长那种亲昵的举止，造成的印象就是你若不选现在的村长，可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这服装道具真成了公权私用的现实需要。
　　 还有报道，某地搞拆迁，拆迁公司雇了几百中学生，都身着黑色的保安服，黑压压一大片，村民们谁知道这是政府派来的武警还是保安，反正吓得人心惶惶。再加上高音喇叭里用威严的口气宣读什么条例，铲车、挖掘机的轰鸣声，那现场气氛真是营造得杠杠的。这两件事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服装在这里起到了威慑作用，因为它代表着是一种行业工作服，尽管有蹊跷的地方和假冒的行为，但效果非凡。
　　 服装的演变就如一棵大树的生长，一个主干分出了许多枝干，再细分出无数的枝条，还有繁密的树叶，甚至还会开花结果。这就形成了一个不尽繁复的服装发展史，这其中的故事比秋天的落叶还多。服装不仅与各民族对服饰的理解和需求相适应，也与宗教信仰、崇拜禁忌、舒适便捷、身份地位有关。随着生活的需求，服饰文化逐步细化，不同民族有不同的服饰样式、花纹、图案，其中的象征意义，审美情调都有非常精细的本民族文化内涵，甚至是本民族凝聚力的必需，如一些国家和宗教要求妇女用黑纱蒙住脸和肢体才能出行。
　　 服装的样式是人类永恒的随意想象，随着社会的进步，就需要更多的服饰来满足其各方面的需求。季节的变化促使早期的人类寻找各类材质包裹自己，丝、棉、麻是人为改造的天然包裹物，有效实用，一直延续到现今还大行其道，长命绵延。服装功能的需求再次为人类包装自身的远景，开辟了一条更为宽广的思想大道，各类高科的服装面料其科技含量相当惊人，是太空技术民用化带给人间生活的高级趣味，不仅轻薄、透气、保暖，还防风、防水、防辐射。科学技术给当代和未来的人们提供了更为舒适的选择空间，让人间的存在意义有了五彩缤纷的遐想和升入太空的瞭望。
　　 随着技术的发展，服饰不断变化，由炫耀、遮羞、保暖到生存理性的张扬，从简单的实用主义到功能细分细化到极致入微。当每一个人想穿什么就穿什么，不用别人来替自己规划和限制时，服装的概念和意义就进入了一个自由王国——服装成了塑造人类自由思想的精神摇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