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舞】年饭桌上的那碗糖炒肉(散文)
冬至一过,年就近了,年味也渐渐浓了,许多久违的人和事,总是像夜空璀璨的星星,偶尔一抬头,就能看到它们在时光深处熠熠生辉。
小时候,家贫,虽然不至于衣不遮体,食不果腹。
但是一年365天,除了过年可以放开肚皮饱食一顿荤腥外,一日三餐的饮食都是清汤寡水、少油淡盐的。所以对于过年,年少的我便格外期待。
我印象最深的是,每年的年饭桌上,雷打不动的都有一碗糖炒肉。
那是爸爸的最爱,也是妈妈给辛苦一年的爸爸颁发的最高奖励。
爸爸很喜欢吃肉,尤其喜欢吃糖炒的大肥肉,说是那样吃才解馋,才有肉味。
但是贫穷的年代,爸爸的这个念头也只能在年饭桌上才能实现,平时割点肉买条鱼啥的,爸爸都视而不见,他总是对妈妈说:“留给孩子们吃吧,他们正长身体呢。”
妈妈体谅爸爸的不易,所以每年杀猪的时候,都会把头道坐板(猪屁股)留下来,这地方的肥肉多瘦肉少,适合做糖炒肉。
煮年饭时,妈妈会将这块特意留下做糖炒肉的肉拿出来,切成大小均匀的三角形状,然后飞水备用,当所有的菜都炒完了,再开始做糖炒肉。因为是纯糖炒的,类似拔丝一样,必须趁热吃,冷了就变成糖葫芦了。
当一家人团团围坐在一起,欢欢喜喜吃年饭时,妈妈总会把那一碗糖炒肉放在爸爸面前。当爸爸拿着筷子,挟起那带着长长糖丝的糖炒肉时,他的脸上是抑制不住的陶醉和幸福,让我们都跟着眼馋起来。
记得五岁那年年关将近时,由于和爸爸搭档的生产队会计,组帐时不慎遗失了一张两百元的账单。要知道在七十年代的农村,两百元钱就是一笔巨款。
于是会计的老婆又哭又闹地找我爸爸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爸爸看着撒泼耍赖的她,只好叹了口气说:“你们不赔我赔!”
可是同样穷得叮当响的我们拿什么去赔呢?
那天深夜,睡意朦胧的我被妈妈的哭声惊醒,隐隐约约听到爸爸在低声下气地求妈妈:“你就答应我把猪卖了抵债吧?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老婆去寻死吧?”
妈妈低低地哭着说:“我一瓢水一瓢糠好不容易将猪养大,准备过年时卖三分之二给孩子们做新衣服和交学费,剩下的留给孩子们过年时能吃顿饱肉。你一句话,让我的猪白喂了,孩子们过年吃什么穿什么?明年开学的学费又从哪里出?”
爸爸说:“先度过这个坎再说吧,求你了!”
第二天早上,妈妈早早起床温了一大锅猪潲,当她步履踉跄地提着潲桶去猪圈喂猪时,爸爸愧疚地走过去,想接过妈妈手里的潲桶。
没想到妈妈生气地拿起搅猪潲的铲子,重重地拍在他的屁股上,爸爸不闪不避、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下。他摸了摸湿漉漉的屁股,挤眉弄眼地对妈妈说:“打得好!”
妈妈气急反笑,泪花在眼里一闪一闪的。
爸爸讨好地接过妈妈手里的潲桶,将猪潲倒进猪槽里,然后和妈妈一起站在猪圈门口,久久注视着那头被妈妈养得膘肥肉满的大肥猪,他的眼里写满了自责和愧疚。他用颤抖的手,轻轻抚了抚猪身上油黑发亮的毛发,一滴泪悄悄地滑到嘴边,他迅速拿袖子抹去了。
猪很快就吃饱了,满足地跑到门口来拱了拱妈妈的腿,妈妈的眼泪扑簌簌地滴到猪身上,爸爸的眼睛也红红的。他用手在妈妈的后背轻轻拍了拍,然后发了狠地跺跺脚,就头也不回地,将那头凝集了妈妈所有希望和心血的大肥猪赶走了……
由于卖猪的钱扣掉200元之后已经所剩无几,所以那年过年,我们家在村支书那里只割了十五斤猪肉。
当然,那年的年饭桌上,破天荒的少了那碗糖炒肉……
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当年那掺杂着幸福与苦涩的年味,依旧深深地埋藏在我的脑海。偶尔回望,让我更加珍惜现在拥有的幸福与安乐。
如今,又到年关,留在你记忆中的年味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问好姐姐,冬天天冷,照顾好自己!
姐姐晚安!
斗转星移,岁月流逝,无论海角天涯,那碗年饭桌上的糖炒肉,是永远沉淀心底的乡愁。
新年伊始,祝愿海外的姐姐一切如意,天天开心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