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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荷塘】我负鸰原痛(散文) ——吴敏树兄弟之情


作者:铜盆孤雁 举人,4966.78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591发表时间:2019-01-05 21:35:36
摘要:我负鴒原痛,这种痛,是刻骨铭心的痛,是痛彻心扉的痛,眼睛不灭,痛亦不止,真正的兄弟情啊! 

晚清文学家吴敏树有三兄弟,大哥吴友树,老弟吴庭树,吴敏树排行老二。三兄弟同父异母,大哥为前母所生,敏树、庭树为继母所生。年纪很悬殊,大哥比吴敏树大二十六岁,比吴庭树大二十八岁。按年纪论,他们就像父子辈。
  
   1、大哥友树
   大哥吴友树,字济川,号石林,生于1780年。
   友树九岁丧母,依靠继母长大,三十岁时,才是个郡诸生。什么叫郡诸生?大概是比举人低一等,就是考取了秀才的学生。清朝的考试分这么几等,县一级举行的考试,被录取的叫县学生;州郡一级举行的考试,被录取的叫秀才;省一级举行的考试,被录取的叫举人;朝廷一级举行的考试,被录取的叫进士和翰林。
   友树三十岁才是一个诸生,吴敏树总结说,那是大哥的资质差了点,意思是大哥比较笨。大哥这时候已经是几个孩子的父亲了,却还在学校读书,考上秀才后,益发刻苦。科举考试主要看时文做得好不好,大哥不会做时文,到四十岁时,还是没考上举人。
   吴敏树因为身体不好,八岁才启蒙,十一岁时,大哥带他去荷塘寺读书半年,这时的大哥三十六岁。敏树向大哥请教作文法则,大哥说:“我的笔架是不利的东西,不要误导了你。”意思是免得你还在初学作文时就把你引入歧路。
   从荷塘寺回到老家吴伏一后,大哥就住到了南屏庵,1817年五月,敏树的塾师有事回家了,他就去南屏庵再次向大哥请教写文章的事,大哥则大喜说:“不说你的文章,就你的志向也是可嘉的。”
   吴敏树十四岁那年,和烈侄(大哥的儿子)一起参加童子试,连考三次,敏树考进去了,烈侄没考进,大哥很忧虑。
   大哥四十岁那年考举人,没考上,就叹气说:“我四十岁仍不成功,命运啊,这个愿望将用来交付我弟。”
   1822年,友树和敏树两兄弟同去长沙参加科举考试,都没有考上举人,这年,友树四十三岁,敏树十八岁。
   此后,大哥友树就停止了考试,回到家里来种田。那时候,吴家是个大家庭,吴敏树父亲一辈有三兄弟,各人膝下均有子孙,还在一起过生活,友树的劳务就由叔父分配。
   吴敏树后来回忆说,大哥比大姊大十岁,比他大二十六岁,比庭树大二十八岁,年龄悬殊这么大,又不是一母所生,而他们三姐弟总喜欢跟着大哥跑,外人根本看不出他们为异母所生。
   1827年,二十一岁的庭树考取县学生,大哥说:“这是我父亲的回答,我可何如呢?”他父亲是在1824年去世的,意思是父亲在地下保佑了庭树。
   1829年,大哥突然四肢疼痛,第二年患中风,四月初四日去世。
   大哥去世后,敏树常记起大哥对自己的教导,他说:“为人首要的是应当不辱没先人,何况像我家先人,能够近似于先人的事业,行为也足可称道。”又说:“我不说你的瑕疵,你喜欢读书,有想要的书,由你自己去买来,其他方面花钱不可以,这方面花钱不会吝惜你的。桌子上乱堆书,这是你散漫率真的地方,必须稍微弄整齐它们,家里藏有买自他家藏史一大柜,等你读它。”
   大哥的这些话,吴敏树至死都没忘记。
   吴敏树很尊敬大哥,在诗文中总是尊称他为“石林先生”,1832年,吴敏树考乡试中榜,便写了一首《中乡榜追赶先伯兄石林先生有述》,诗曰:扶病伤从试,劳心付弟传。(伯兄平生多病,七应乡试缕遇疾发,壬午后遂决弃举子业)。十年才一举,三载倏重泉。望甚微名外,悲深上学前。(余幼从伯兄学)野苹无可荐,原上涕秋烟。
   大哥死后,葬在家乡的来家山,不吉利,五年后,吴敏树便在远处的龙回冈九马嘴一带,从一个张姓人家手里买得一块墓地,将大哥大嫂迁葬于此地,并给它取了个名字叫“万石阡”。又写了一篇《万石冈阡碑》,以纪念这位不屈的兄长。他在系辞中说:“湘水流长,径乎兹冈,有万其樯,万夫之望,万年斯祥。”
  
   2、小弟庭树
   庭树,字云松,和敏树是一奶同胞兄弟,比敏树小二岁。庭树是个很能干的人,吴家分家后,大哥的四个儿子从大家庭分离出去,敏树、庭树仍在吴母膝下成为一家,敏树爱读书,从不管家务,家里一切大小事务都由庭树打理。做完家务,若有空,庭树总是陪母亲坐着聊天。
   庭树也是个爱读书的人,功名心理却不强烈,考了个县学生就丢手了。他还是跟着二哥敏树学古文学写诗,还有一个爱好就是园艺,辟出一小园,专门种花,还给自己取了个“半圃”的雅号。1834年,庭树出其不意地建起了一座楼,敏树一看就很高兴,给它取名为“听雨楼”,来自韦诗“山馆夜听雨”。
   吴敏树之所以高兴,是因为“当时兄弟相顾以为此乐可长有,人世间他可喜事,即不如志亦不足为有无矣”。他的设想是小弟二人在楼上对床而卧,听雨读书,倾心相聊,这该是多么的惬意啊!
   高兴劲还没过去,庭树就生病了。
   1836年,敏树第二次赴京赶考,回家来就看见小弟庭树病得不轻,“则急为延医远地,又相从就医长沙,日夜守视之,疾竟不起。”为庭树从远地方请来名医,又送他去长沙治疗,日夜守着他,竟然治不好。
   痛心疾首啊!“敏树盖自是丧精失魄,茫然视天地,独哭荒山中,凡三四年而仅能自活也。”
   庭树病逝,年纪尚不满三十周岁,鸰原之痛深重啊!敏树的感觉是自己不能活下去了,丧魂失魄,哈兴一样看着天地,茫然无绪,常一个人去深山中痛哭一场,这样的日子大约过了三四年。
   这不光是鸰原之痛啊,还有一大堆问题摆在那里,母亲七十多岁了,她看着亲人一个个离开自己,眼睛哭得枯井一样,庭树的儿子还只有二岁,两个女儿也还是小孩,一个家庭的大小事务就落在自己肩上了,这就是吴敏树当时所遇到的问题。
   一向坚强的吴敏树在小弟去世后很颓废了一段时间,大约有六年之久。读书少起来,写作懒起来,就是科举考试也不去参加了,过去的志向丢在了一边,精神难于恢复,他的心在抽搐,因为小弟的夭折而抽搐!敏树后来总结说:“呜呼!非敏树之有性情,能厚于其同气而然也,惟余弟之贤而早死,所以困余者,岂非其命也夫!”
   庭树像父母亲一样,具有优秀的个人品质,在族谱上,他过继给了叔父,过继时,叔父婶母早已过世,他没同他们生活过一天,但是,叔父给继子却留下了一大笔钱,这笔钱原应该归庭树所有,但是,他不要,而是将它用于族上的公益事,办义学,还有剩余就想救济那些鳏寡孤独赤贫者,这事还没完全施行,他就病倒了,病中,他把账册给敏树看,那些钱都放了利息,庭树说,他要用息钱买义田,然后施行救济,敏树看着账簿,哽咽无语。
   敏树、庭树的年龄只差了二岁,二人几乎是同时长大,兄弟之情更是亲密无间,小时候,庭树总是跟在敏树的屁股后。
   1826年,吴敏树作诗《十二月二十二日同云松至南屏禅院》,诗曰:逍遥步屧踏禅林,破衲山僧出世心。小盏香荼供好客,空堂法座礼观音。人间岁晚路途扰,佛国城高房榻深。敲罢一声上方磬,堦前双树有栖禽。
   二十二岁的吴敏树就能写出这等好诗,了得!
   庭树建起花圃后,敏树写了一首《催花示半圃及从弟尔公》,诗曰:花意当春如少年,绣衣锦带各争妍。生逢盛事非无命,买得韶光不费钱。暂借轻寒为酝酿,莫饶闲草太芊眠。东风昨夜传芳讯,知在奇葩欲吐边。
   花的意态在春天争奇斗艳,这不就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吗,不就是庭树吗!
   1834年,兄弟二人在家门前赏月,敏树写了二首《同云松斋前踏月》,诗曰:(1)霜气侵阶夜已阑,此时月色好谁看。呼君共踏桂枝影,人自清狂不觉寒。(2)夜雨联床约奈何,风流惆怅老东坡。萧条竹柏承天寺,争似家山月影多。
   夜月,桂影,兄弟倾心而谈,苏东坡,你羡慕吗?
   1835年初夏,庭树写了一诗,说夏天的树色不如春天好看,敏树写诗纠正说:浅夏于春大半强,莫将嘉树错平章。重添密叶深藏鸟,斜出新枝远过墙。风送清声林正寂,日移园影昼偏长。君看好景随时有,便到秋来喜晚黄。
   他不是训斥,而是循循善诱,是开导。
   1838年除夕夜,庭树去世两年了,敏树写了二首诗纪念他,诗说:你留下的诗文书画只剩下碧翠的旧春帖了,你喝的酒味还残存杯中摆在今晚的宴席上。忍心看着你的孤儿好像懂事了,呼喊着长辈学着跪拜侍奉着香烟。早就知道自然规律敬服多情,我们枉作了人间好弟兄。万种想念都成了昨日的梦想,听雨楼满楼风雨还跟半圃弟在世时一样。半圃弟管家的柴米油盐细账摆在那里足以让人痛断肝肠,他的诗文尘封起来我怕自己的眼睛看了会害怕。满满地斟一杯酒洒在地上祭奠你,年年的这个晚上也算作清明节。
   1842年,吴敏树好友孙由庵来访,敏树带他去看菊花,然后写了一首长诗《同孙由庵山园看菊示儿侄》,诗曰:黄泉我弟委花去,花亦痛死无萌芽。由庵好事乞邻舍,锄荒拥粪亲手爬。弟子森森出头角,文章粲粲披云霞……
   我弟丢下花圃走了,花也不活了,后来是孙由庵救过来的。
   吴敏树说,他一生最悲痛的就是失去了兄弟。1843年,他写下《感秋九首》,之五说:我生有至悲,悲至暗中泣。有兄虽年长,亦未过五十。有弟方立年,短景亦何亟。遂令我一身,左右不遑给。家人米盐事,琐屑亲掇拾。时从屠者言,日共村儿揖。从前团圞场,隔世追何及。肝肠刀痛割,髩发霜飞集。天伦尚如此,此外安汲汲。
   这种至悲使得他常常暗中哭泣,肝肠寸断,过早衰老。
   1848年,吴敏树好友张小华来看他,写了几首诗送他,他次韵答之曰“我负鸰原痛,友朋多得知”,现在我形影相吊,听到孤凄的声音就很悲伤。
   1857年,庭树去世整二十一年了,吴敏树写下著名的《亡弟云松事状》一文,用来纪念这位小弟。
   1864年,劫后余生的吴家在北庄起了新居,庭树的儿子执意叫伯父住进去。年底,吴敏树搬进新居,春节,他写了四首诗作为纪念,他在诗里回忆说,还是庭树的眼界高,早就买下了这块土地,几十年后我们再修这屋就不费事了。
   这时的吴敏树已经六十岁了,垂垂老矣,儿孙满地,可是他还是忘不了庭树小弟。
   我负鴒原痛,这种痛,是刻骨铭心的痛,是痛彻心扉的痛,眼睛不灭,痛亦不止,真正的兄弟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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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鸰原也写作原鸰,拼音是yuán líng,汉语词语,比喻兄弟友爱,急难相助。本文细写了吴敏树原来有两个兄弟,大哥吴友树,老弟吴庭树,吴敏树排行老二。三兄弟同父异母,大哥为前母所生,敏树、庭树为继母所生。第一部分略写了大哥的生平经历,他九岁丧母,依靠继母长大,三十岁时,才是个郡诸生。资质平平,没有什么才华,到四十岁时,还是没考上举人。但他对弟弟感情深厚,兄弟情谊深重。第二部分详写了小弟庭树,比敏树小二岁。庭树也是个爱读书的人,功名心理却不强烈,不料后来染病病逝,年纪尚不满三十周岁,鸰原之痛深重啊!吴敏树为弟弟写了诗悼念他,一直到老还怀念他。兄弟情深,感动人心。欣赏佳作,感谢来稿!【编辑:莫道不销魂】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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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莫道不销魂        2019-01-05 22:16:47
  作者的一系列赏析文章,都与吴敏树有关,从诗中挖掘出诗人的生活、亲人朋友,给我们呈现了许多精彩。
用点滴文字,守候心灵家园。
2 楼        文友:莫道不销魂        2019-01-05 22:20:18
  骨肉亲情,血浓于水,从曹植的《七步诗》到苏轼的《水调歌头》,演绎了多少兄弟之间的故事。这篇文章同样感人至深,催人泪下!
用点滴文字,守候心灵家园。
3 楼        文友:莫道不销魂        2019-01-05 22:21:34
  作者的文章多,勤奋耕耘,不断钻研,值得大家学习。
用点滴文字,守候心灵家园。
回复3 楼        文友:铜盆孤雁        2019-01-05 23:41:52
  谢谢你的审读,问候编安。
4 楼        文友:山水伴流云        2019-01-06 08:26:03
  自古以来兄弟都是手足情深,可是在作者细腻的文笔中这种感情又得到了近一步的升华,句句真情催人泪下!
回复4 楼        文友:铜盆孤雁        2019-01-06 10:10:38
  谢谢你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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