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苦难与人生(散文)
我躺在床上,暗黑的夜张着巨口将周围的一切吞噬,所有的东西都被陷在黑暗里。我闭着眼,不能睁开,睁开了又怎样呢?孤寂如阴笑着的女巫,正等着我的苏醒,她等待着,试图借着楼外路灯渗进来的那点微弱光亮,将我带到更为阴郁比地狱还要清冷的地方。
没有朋友,想说点心里话,不知道找谁诉说。苦闷徘徊的时候,谁又能在身边?所有的人,似乎都隔着浩瀚无边的长河。十字路口,彷徨无依的时节,只能硬撑着一口气势单力薄地蹒跚独行。
恍若身处仅可容足的孤岛,周围都是水,无边无垠的水,黑浪滔天的水,凄风苦雨的水,没有绿色,没有阳光,有的,仅仅只是环视的虎狼。
父亲没了,在他病危的最后时刻,他在痛苦中沉默,沉默着的那位老人,宁愿吃能让人失去知觉的安眠药也不愿意向亲人诉说。在他倍感孤寂的时候,他的亲人在哪里?谁又真正是他的亲人?所有的责难,所有的不屑,都来自所谓他的亲人。孤傲冷漠地看着那位老人挣扎着的所有的人,都睁着冷眼,披着地狱的袈裟,残忍地一次次将那位痛彻心扉的老人推向绝望的深渊。
如同那位老人的绝望,我绝望着,将这具躯壳漂浮在异乡,等待着和那位老人相同的审判。
幻影里,晨雾中,依旧踽踽独行在那条苍凉小道,不远处的医院住院大楼泛着蓝光,那里的每一间房子都闪着光亮,但墙壁上的每一片瓦砾都透着冷诮,如同毒蛇身上斑驳的皮。如果真有炼狱,那里就是啊,那形同水泥盒子里的每一位病人都睁着无望的眼,他们哀叹着,嘶鸣着,忍受着苦难,经受着折磨。苍白的墙壁,窄小的病床,必将是你我的归地,那一间间窄屋中正受着苦难的人,也必将就是我们憧憬着的所谓未来。
逃无可逃避无可避,人生的灾难,每时每刻都在将我们缠绕。那条偷偷蹩到身边的恶狗,猛地一口,将毫无防备的你的胳膊咬住,它撕扯着,呜啸着,尾巴高耸,在你崩溃前,决不松口。
冷汗潺潺的当口,谢天谢地,清晨的那块白终于印上窗纱,我起来,开始晨跑。
热血沸腾起来,昨夜积蓄到血中所有的脏污都被激荡地冲刷,随着汗水流出;那些导致不快的所有的引子,异乡的愁,他人的冷,也都被脚步踢飞。
我们不仅仅就是一具具有着正常情感被包裹着心肺等脏器的肉身吗?周围的一切原本就与我们无关,它们原本就不可将我们打压。凄苦愁怨,不可以将我们侵袭;所有的嘲笑与不屑,都仅仅只是他人的情绪。你可以痛苦,也可以微笑,痛苦也好,微笑也罢,世界都还是那个样子,它们不会因为你的改变而改变丝毫,所有的痛苦与快乐,都只是自己的选择。顾盼四周,天边的朝霞,雾霭,脚边的那几根荒草,突兀撑向高空的枝杈,这世界所有的一切,都还在它原先的模样,不管你在与不在、来与不来,它们就在那里,既可以走入你的眼,变成你的风景,也可以被你忽略,自顾自摇摆在风中。
一位写出过传世作品却在危难时刻被包括亲人在内的所有人抛弃的作家曾说过这样的话:“春天好似不管人间有什么悲痛,又带着它的温暖与香色来到世界。”是啊,所有的痛,都只是自己的感觉,感觉外的所有东西,不管它们是有生命的还是无生命的,都不会因为你的感觉改变它们自身的轨迹。幸福只是一种感知,所谓的温暖与香色,也只是自身的体验,你心里有阳光,即使在风雨中,你也能感受到温软恬淡,反之,你心里飘着雨,你看到的阳光,也必会掺杂着寒冰的色调。
曾在浩瀚苍穹俯视过大地,房子小如米粒,高山形同积木,长河宛如丝带,而底下那片遥远的地域,就是我们生活着的地方,在那里我们以为全部世界就是身边的样子,我们就是世界的中心。而在高空俯瞰,我们又在哪里?所有生存着有着丰富情感的我们,已然变得杳无痕迹,我们是如此渺小,渺小得形如空气,即使挥一挥手,也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如尘如粒,如梦如幻,我望向渺天,那颗孤星的亮光,陪衬着身边的那弯新月。我们都是如此的不重要,不重要到你可以流泪,也可以欢笑,不管你是泪着还是笑着,即使你犯下的所有的错将你做残酷的惩处,你得到了报应,你的泪流干,你的血枯竭,甚或坠入地狱,尘粒梦幻,新月孤星,都还是那般安详,它们闪烁着包容一切的青光,如同佛的眼。
转眼到了黄昏,斜阳照亮了桌面,我将双手放到阳光里,那一丝丝温暖,将心空点亮,好一片澄澈清新的天地!我微笑着,看窗外的那缕淡云,飘向远方。
期待再次相逢于流年,问好,祝文丰笔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