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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看点】过年(散文)


作者:光风霁月正扬帆 童生,634.71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804发表时间:2019-01-09 11:18:35

【看点】过年(散文)
   一
   我和老伴为了帮儿子和儿媳妇料理家务、照看孩子,就从农村来到了县城。眼看到了年关,老伴就和我商量,什么时候回老家,好准备过年。儿媳妇见了,就対老伴说:“你孙子这么小,今年冬天气候又这么差劲,别再把他折腾病了。叫我说,今年这个年咱就在这里过吧!”
   老伴说:“过年和平常的节日不一样,得待爷爷奶奶,你心不诚,他们要怪罪的。在这里过年,三十请家堂、初一拜年、初二送爷爷奶奶,都得往老家跑啊!”
   儿子插话说:“跑就跑吧,不就是二十多里地嘛!不管怎样,好赖咱也有辆车吶!”
   我沉吟了好长时间,望着儿子和儿媳妇恳切的神情,又看看床上正熟睡着的小孙子,最后点了点头说:“就这样吧。”
   说这话的时候,是腊月二十三的早晨,看看窗外,天上正扯棉撕絮纷纷扬扬地下着大雪。老伴见我点了头,就又对儿子说:“在这里过就在这里过。可是今天得回去辞灶啊,辞了灶,就开始过年了。我和你爸爸本来打算骑自行车回去,可下这么大的雪怎么走呢?”
   儿子说:“好走不好走也别骑自行车回去了。因有关人员会及时用车除雪,公路上比较好走,下了班我用车送你俩回去。”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儿子照常去工厂上班。谁知,下午两点多钟,老伴突然接到了她弟弟的电话,说他老父亲病得厉害,让马上去。我马上通知儿子。没过几分钟,儿子的车就停在了楼下。等得心急火燎的老伴立刻上了车。转眼之间,儿子的车就又驶出了居民区的大院。
   吃晚饭的时候,儿子满面凄容地回来了。
   我问:“你姥爷怎么样?”
   儿子回答:“够呛,脑溢血,已经不醒人事了,液都快输不进去了。”
   我说:“今年是秃尾巴年,时间本来就紧,眼看就要过年了,又摊上了这样的事,真是雪上加霜。”
   晚上十一点多钟,内弟打来电话,说老人家已经去了。
   我和儿子默默对坐着,谁也不说话。只见儿子的眼里噙满了泪花。
   二十四、二十五两天,我和老伴、儿子、儿媳一直忙于奔丧,为老人送终。二十六上午,老伴为她老父亲上了坟。下午,我们赶到老家辞了灶,就又立刻返回了县城。接着就是置办年货。老伴强打着精神料理着过年的事。她心里不好受,我能理解她。
   年三十,我们在楼房里合适位置的墙上挂了一块布帘,又用红纸写了“三代宗亲之位”几个大字贴在布帘上,前面摆了一张方桌,方桌上摆了贡品。
   老伴说:“地方窄巴,没法挂祖子了,让爷爷奶奶多原谅吧!”
   儿子对我说:“请家堂你就别跟着去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我说:“往年请家堂我都带头,我还是跟着去吧!”
   老伴说:“快去吧,免得他叔他们等得着急。”随后又嘱咐我说:“回来的时候,你打开车门先让爷爷奶奶上车,让他们坐在前边,你坐后边。”
   我心里明白,人们对先人都是非常虔诚的,这不仅仅表现在我们一家。我和儿子回老家的路上,透过车窗,可以看到一伙伙也是请家堂的人,他们或在路边、或在墓地燃放鞭炮,焚香点纸,并恭恭敬敬地磕头。车向前行驶着,我们迎面看到一位骑电动车的中年男子,儿子说:“这一定也是到老家请家堂的,人家行动得早,已经往回赶了。”
   十一点多钟,我和儿子也从老家赶了回来,老伴早预备了一根短棍,等我和儿子进了楼门,她就把短棍挡在了门口。这时,我看到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我和儿子按照她的嘱咐,在贡桌前跪下焚香点纸,老伴一边叩头一边说:“爷爷奶奶,这是咱们的新家,你们就在这里安心过年吧!”
  
   二
   初一早晨,我们一家人都起得特别早。小孙女刚一起来,就拿起笤帚扫地。正忙着煮饺子的老伴见了,就止制她说:“不许扫地!你今天也太勤快了。”
   “我勤快不好吗?你和爷爷高兴了,好给我拿红包啊!”小孙女眨眨眼睛,又接着说:“你不是常常嘱咐我要帮着大人干活吗?怎么今天又不让干了?”
   “这两天扫地,爷爷奶奶会认为是要赶他们走吶!”老伴从衣袋里掏出两个红包,塞到小孙女手里说:“你和你弟弟一人一个。”
   儿子说:“不给他们!”
   老伴说:“不给怎么行?去年在老家过年,是她一个,给了她二百元。今年添了她弟弟,每人三百元。我倒不是重男轻女,咱今年不是在这新家过年嘛,也给孩子添个钱。”接着,我和老伴给爷爷奶奶拜了年。儿子和儿媳妇先给爷爷奶奶拜了年,又给我和老伴拜了年。我们一家人吃着饺子,说起了准备回老家拜年的事。
   儿子和儿媳妇对我说:“我们俩回去就行了。
   我说:“往年我都跟着拜年,今年哪能不回去呢?”
   老伴对儿子和儿媳妇说:“你爸爸说得对。按说,我也该回去,又寻思着你们年轻,多和村里人打打交道有好处。总得有人看孩子啊,我留下吧。再给我留下个手机,我还认得几个数,有什么事,我好给你们打电话。你们到了老家,给院里的老人说过去,我今年不能给他们拜年了。”
   我把我的手机递给了老伴,笑了笑说:“有你这嘱咐的工夫,我们都能到家了。”
   十几分钟后,我们的车进了村子。车刚驶进我老家的胡同,就见弟弟正在他家门口等候我们呐。随后,院里的兄弟们和侄孙们都到齐了,大家就前呼后涌地先在自己院里拜年。
   每到一家,大家先给爷爷奶奶磕头,主人也陪着磕头。接着,再给健在的老人磕头,老人一边拉着,一边笑着说:“别磕了,越磕越老了。”磕头的人说:“不磕可不行!”老人越拉,头就越磕得实在,前额触到地上,能听到碰出的响声来。
   院里的年拜完了。儿子对我说:“外院的人都比你辈小,你就别跟着了,我们走走就行了。”
   我说:“咱们一姓村子,一个祖先。他们辈小,我总得给爷爷奶奶去磕个头啊,还是和往年一样,挨家挨户转吧!”
   传统习惯的力量是巨大的,先人更具有难以想象的感召力。此时此刻,不论是在近处谋生的,还是在千里之外上班的,不论是在大城市上学的,还是出国打工的,都赶回家来过年了。大家问寒问暖,互相祝福,发自肺腑地说着、笑着,亲热得难分难离,一双双大手紧握着,零下几度的早晨,那手却握出了热汗来。
   该拜的年都拜了,弟弟又把我们让进家里,非要留下我们吃中午饭。可就在这时,儿子的手机响了。儿子对我说:“我娘打来的。”我心里一惊,因为我们临来的时候,老伴说有事给我们打电话。不出所料,老伴在电话里说,小孙子有点发烧。弟弟和弟媳一听,再不留我们了,一家人把我们送出院子,再三嘱咐快给孩子好好看看。我们立刻上车返回县城。
   回到楼上,先给孩子试了体温表,结果三十七度七。就对症按剂量给他服了平常准备下的小药,但过了半个小时,还是不见好转。便又跑到医院,找到值班医生。这么小的孩子,又是抽血,又是化验,折腾了一顿子,再看化验单,医生得出结论说:“没事。不是吓着了吧?找个人去收收吧。”
   回到家里,我心里还在嘀咕,就对老伴说:“怎么医生也信这个?”老伴说:“要是真吓着,不论怎样打针吃药,都不管用。但要找个人给孩子收收魂,就能过来。这样的例子多了,许多医生都知道。但到底为什么,他们也说不清楚。”
   于是,儿子就四处打电话,终于联系到了一个会给孩子收魂的人。找到人家给孩子一看,人家说是回家过年的爷爷奶奶们喜欢小子,就对这孩子又瞧又摸的,小孩子怎能经得起这个,结果就给吓着了。人家一边祷告,一边用右手在孩子的头上颤巍巍地晃圈,并嘱咐我们回去以后如何如何办。
   晚上,老伴按照人家的嘱咐,一步一步地落实了。我们见小孙子睡着了,心里才略微地松了口气。这时,小孙女还玩得正欢,丝毫没有睡意。老伴坐在沙发上,有些疲惫地说:“这闺女生下来那年才几个月就回老家过年,还没现在她弟弟大,也没见她吓着。怎么她弟弟现在就吓着了呢?莫非是咱请爷爷奶奶到咱这新家来过年,又是坐车,又是住楼的,就都上咱家来了?来就来吧,喜欢孩子也是好事,但他可经不住你们又是瞧又是摸的呀!”
   我也觉得很不是滋味,就接着老伴的话茬说:“看这年过的!”见茶几上有烟,就不由得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点上,吸了一口,随后,一团烟雾又从嘴里喷了出来。
   小孙女见了,就大声喊道:“爷爷,你不是戒烟了吗?怎么又抽起来了?奶奶,你不是也不让我爷爷抽烟吗?”
   老伴看了看我,就又对小孙女说:“让你爷爷抽颗吧!”
  
   三
   初二早晨吃了饺子,我和儿子去送爷爷奶奶。
   才五点多钟,我还以为早呐,但看看我们前边的车辆,才知道我们又落后了。不用说,车上的人也都是去送爷爷奶奶的。街灯照着,车灯亮着,不断朝前伸展的公路上明晃晃的。
   车驶出了县城,就见公路边上,不远处的墓地里,有一伙伙送爷爷奶奶的人。鞭声炮声彼伏此起,火光闪耀连成一片。这样的情景,一直陪伴着我们的车驶进村里。
   院里的弟兄们和侄孙们在我们的祖坟上聚齐。接着,大家在每个坟前放上纸钱,由我和几个年龄大的弟兄点燃着。年轻的则尽情地燃鞭放炮:大两响插在雪窝里,第一响带起一团雪雾,第二响很快又在空中炸开;一束束的闪光雷鸣着响笛,呼啸着窜向高空;地上鞭响,燃起条条火龙;空中炮响,炸出团团火光。随后,大家便都站在墓前,一齐向爷爷奶奶们弯腰施礼。
   刚走出墓地,就见公路上一辆接一辆的车由北向南而来,而后又向西驶上了公路,工夫不大,又停在公路南侧的路边上,放眼望去,车队前后有一里多长。随后,一伙又一伙的人都下了车,涌向公路以南的一块墓地——这是我们这个家族里的人给祖先上坟来了。
   我们这个家族的祖先,是明朝永乐年间从北京三河县李家务迁到这里来的,到现在已繁衍到第三十世。十几年前强令平坟头,不到两天,地里的坟头就都没有了。而我们祖先的这几个坟却丝纹没动,上峰为此追查责任。村干部说:“通知上写得明白:自家的坟头自家负责。所以,各村的坟头都是先人的儿子孙子平的。这几个老祖宗死了几百年了,上哪里去找他们的儿子孙子?再说,我们这个家族里的人分布在几个村里,要平这几个坟,也不能一个村说了算呐!”上峰无言以对。时间不久,各处被平了的坟头又都恢复了,人们还像从前一样,在坟前祭拜先人。
   不知从什么年代起,我们这个家族就形成了这样的习惯:送走了自家的爷爷奶奶后,再到这里给祖先上坟。年年如此,就像今天这样的场面似的。于是,我和我的弟兄侄孙们也随着人流涌向祖先的墓地。
   墓地前面,已经有人打扫出了一片场地。墓前摆着猪头鸡鸭鱼肉等丰盛的贡品。有人专管焚香点纸,有人专管鸣放鞭炮,吹鼓手们分列两边,正准备着吹笙奏乐。
   按照规矩,凡是来上坟的人,不论年龄大小,不论身份高低,不论贵贱贫富,都要从大辈到小辈逐辈给祖先叩头。我们这个家族现在辈分最大的是第二十世,但还仅有三个人,并且都已年老多病,不能出门了。我是第二十一世,在到场的人中算是辈分最大的了。我看了看,和我同世的共有三十多人,而我院里的兄弟们就占了一半。我们自然成了向祖先叩头的第一批人。大家共站成三排,准备向祖先叩头,这批人中又数我年龄最大,站在前排的中间。随着笙乐奏起,随着鞭炮齐鸣,随着纸灰香烟的不断升腾,我们一齐跪下,恭恭敬敬地向祖先四叩头。随后,晚辈们又以同样的方式向祖先叩头,一辈接一辈。笙乐一直奏着,鞭炮一直响着,纸灰香烟一直升腾着。场面壮观,气氛严肃。我想,我们这些后人的虔诚之心,一定能够慰籍祖先的在天之灵了。
   给祖先上坟以后,大家互相握手告别。我因为掂记着小孙子,也立刻让儿子驱车赶往县城。
   回到家刚一进门,老伴就对我说:“你们回来得正好,孩子他姥娘打来电话,说附近村里有个老医生,专门给小孩看病,看得挺好。叫我说,孩子不管是虚病还是实病,只要看好了就行。”于是,我们全家人又一块上车出城,工夫不大,就找到了这位老医生。
   老医生认真地给小孙子检查了一遍,边往下摘听诊器边说:“孩子不是什么大病,只是上了点火,我给他配三天的药面吧,要是不好,你回来找我要钱。”
   我们转忧为喜,向老医生连连表示感谢。一个正等着拿药的妇女见了,就笑着说道:“现在的孩子珍贵啊,一个孩子看病,四个大人陪着。”
   老医生接过来说:“这还是少的呐,年前有个孩子闹感冒,来打针时六个大人陪着,他爸爸,他妈妈,他爷爷,他奶奶,他姥爷,他姥娘。”
   又说笑了一阵,我们便告别了老医生出门上车。
   儿子的车回到了县城,驶到了他所在居民区的附近,透过车窗,可以看清居民区楼房外围的墙上一个个鲜红的“拆”字——不久,这里就要拆迁了。
   儿子的车进了居民区的大院,在我们的楼前停下。我们刚一下车,就见天空又飘起了雪花。都说人的情绪受气候的影响,这话果然不假。我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只觉得剪不断理还乱的愁绪又向我袭来。
   上楼进了门,老伴把已经熟睡了的小孙子放在床上。然后,我们一家人在客厅里落座,我看看上下,又看看周围,不禁又平添了几分感慨,我说:“这是我们全家人在这套房里过的第一个年,也是最后一个年啊!”
   老伴,儿子和儿媳妇,就是连小孙女,都没有作声。
   是啊,明年,我们又要到什么样的住房里去过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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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真是一个忙碌的年啊!往年年关近了,可以和老伴在自己的家里准备一切,比如辞灶、准备一应过年的物事等,可今年不行了,得呆在儿子家带孩子,好在路程不是很远,儿子又答应用车子接送。谁知道方案刚刚定下,内弟打来电话说岳父病了,于是,老伴心急慌忙地赶了去,也就当天晚上,老人离世了,这时候离过年也就一个礼拜了。连着的三天,一大家子人忙于奔丧,待此事完了,接着又是一连串的筹备过年的事情。这期间,小孙子又发热,这正是忙中生乱……好在一切都已经过去,年也平安过完了,但面临即将到来的拆迁,又是无限的惆怅在心头啊。文章语言朴实,生活气息浓郁。欣赏荐读。【编辑:兰花悠悠香】【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1901100009】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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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兰花悠悠香        2019-01-09 11:22:04
  这是一篇语言朴实、生活气息浓郁的散文。过年过年,不单单过的是年味,还有好多免不了的忙碌。
2 楼        文友:只留阳光        2019-01-09 13:21:32
  一个忙碌的年,有点惆怅的年,但是此文打动我的,是在忙碌惆怅中对传统习俗的坚守,对先人的虔敬。时代的发展,有很多宝贵的传统悄然流逝,希望,敬畏之心永不丢失。感谢您的到来,阳光问好。
温暖向上,以心相交
3 楼        文友:鹰鸣老师        2019-01-09 19:57:45
  老人走了,孩子病了,忙碌奔波的年,记忆当年的惆怅。时光虽然过去,但亲情,人性,怀念,充斥在散文中,有传统,有孝心,爱意。岁月流失,但美德永恒。欣赏 ,感动,学习!祝福!
鹰鸣老师
4 楼        文友:光风霁月正扬帆        2019-01-10 09:44:02
  谢谢兰花悠悠香老师的精心编审和美按 !问好老师,顺祝编创愉快!
5 楼        文友:光风霁月正扬帆        2019-01-10 09:47:52
  感谢社长在百忙中留评鼓励!向您问好致意!
6 楼        文友:光风霁月正扬帆        2019-01-10 09:54:47
  谢谢良师益友鹰鸣老师的一贯支持和厚爱 !祝老师在新的一年里的身心健康,创作丰收!
7 楼        文友:鹰鸣老师        2019-01-11 07:20:47
  祝贺光风霁月正扬帆《过年》作品加精,语言朴实,生活气息浓郁,充满人情味的佳作会被关注和共识的。为好友高兴,向好友学习!祝再接再厉!
鹰鸣老师
8 楼        文友:湖北武戈        2019-01-11 09:26:31
  恭喜佳作斩获精品,争取更多精彩辉煌!
与江山作者共同成长!
9 楼        文友:光风霁月正扬帆        2019-01-11 10:07:34
  谢谢鹰鸣老师的给力支持!现您致意、学习!
10 楼        文友:光风霁月正扬帆        2019-01-11 10:28:38
  谢谢武戈老师的热情鼓励!问好老师,顺祝编创丰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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