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八月年尚远,“腊八饭”已香(散文)
“你得准备一锅腊八饭。”珍从室内出来如是说。她本来在室内和两位姐妹一起缝被子,不知怎么想到这事,特意出来提醒我,如同职场霸道女总裁那般不容反驳。她是土生土长的当地妹子,在我这外地人看来,算得上是个民俗专家,所以她的话自然权威。
腊月初八是迈向新年的门槛儿,正所谓“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这天吃腊八饭是中原的习俗,虽然各个时期各个地方腊八饭的材料不大相同,但特征基本一样:就是多种粮食和菜蔬的大杂烩。我是个不太注重传统的人,是个缺乏仪式感的人,所以我婚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对腊八饭不屑一顾,日常吃什么腊八这天还吃什么,总觉得花费很多时间和精力准备一顿早餐是很蠢的事情。小时候也常吃腊八饭,但那时的腊八饭并不讲究,不像现在这么内容丰富。家乡不产稻子,谷子也只是偶尔有种,腊八饭最多就是稠稠的玉米糊或小米粥加些豇豆、红枣、红薯而已。在家乡,人吃腊八饭,枣树也要吃。用刀在枣树干上朝下浅浅斜斜剌开一道口子,就成了树的嘴巴。把腊八饭喂进去,再用纸和细绳子包裹起来让它慢慢消化,慢慢愈合。据说枣树吃了腊八饭,来年能结出更多的果子。是否真的如此我不知道,但是“喂饭”这事情一直让我兴奋莫名。
什么日子吃什么,也许并非只是个仪式,而是民间的智慧。我们有理由相信,腊八饭不只是过年的前奏。在物质匮乏的年代,馒头不能敞开供应,一碗稠稠的腊八饭也可以安抚辘辘饥肠。
可是现在离过年还早呢。珍说这话的时候,是农历七月中旬的一天,距离儿子结婚的日子不到半个月了。站在窗前往外望,路两旁树龄尚轻的梧桐叶子正绿;仔细听,窗外的蝉鸣一声接一声。室内开了空调,五六个女士穿得花枝招展围桌团坐,脸上笑意盈盈,双手翻飞如蝶。她们面前的桌子上,随意地堆放着一缕缕紫、红、粉、绿各色丝带,一沓沓层层叠放、轧好折痕的印花纸片,一堆五颜六色形状各异质地不同的糖果,一个个装满了糖果小巧雅致打着蝴蝶结的三角形纸盒。是的,她们在做喜宴上摆放的伴手礼盒。
“为啥要做腊八饭啊?”有姐妹问,手里并不停顿。
“给早早来帮忙的人吃,给去娶亲的人吃,给没吃早饭的亲戚朋友吃呀。”
“买些包子、油条、豆浆什么的不行吗?早餐而已,这样多省事。”
“不行,这是习俗。”
当地习俗,结婚当天男方家里要准备“腊八饭”。我其实在此之前已经知道了,不久前朋友家的儿子娶亲,做了很大一锅“腊八饭”,我也吃过的。但是为什么要做腊八饭,却没人能给出答案。是不是还是从果腹的角度考虑的呢?一代代流传下来的习俗,人们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很少有人去考证,其实也无从考证了。
风俗当然是要遵从的。虽然我对这些事情看得很淡,但儿子结婚,我这做家长的便不能不讲究。于是,遵从珍的吩咐,提前几天准备了大部分“腊八饭”的食材。为了保证供应,又特意买了一只大的不锈钢锅。结婚当天我的事情多,做“腊八饭”的活儿自然是由这几位“能文能武”的好闺蜜承担。“能文能武”是我婆婆对她们的评价。婆婆在见识了她们的功力之后不住声地赞叹,说又能上班挣钱,又能做一手好饭,真是能文能武。上得厅堂又下得厨房,下得自家的厨房还下得我家的厨房——你根本不用向她们交待什么东西放在哪儿,她们自会把厨房翻个底儿朝天找她们需要的食材,真是省心。
农历八月初一的早晨,屋子里已渐生凉意。东方未晓,琴、青、珍、萍和红几个姐妹便先后到来,二话不说就进厨房忙活。“腊八饭”的材料头天晚上她们已经准备好了:饺子作为主要食材,已经包好放在冰箱里;面条是买的挂面,现成的;红豆前一天晚上已用水泡上了,这样会好熟一些。除此之外,大米、小米、花生、杏仁儿、豆腐丁、红萝卜丁一应俱全。厨房交给她们折腾,我这主家插不上手,落得优哉游哉。人越来越多。所有的事情都已分派出去,我忙忙叨叨,只是跟大家客套,大声地打着招呼。
人声鼎沸的时候,饭的香味也飘了出来,浓郁醇正,勾引着大家的食欲。姐妹们过来唤我,说抽空就去吃。“可好吃啦。你瞧瞧一个个吃得不亦乐乎。”她们一脸的满足与自豪。
真的,这“腊八饭”得到了所有人的好评。通常城市人家,人口较少,锅也比较小,但凡做那么一大锅饭总会剩下不少。原因,大约是亲戚朋友体谅主家大量供应早餐不易,所以大多自己在家解决。可是这天,吃了“腊八饭”的都会诱惑别人:好吃,尝尝吧!于是,没吃饭的用小碗儿吃上两碗儿、三碗儿,吃过饭的也会来一小碗儿尝尝。娶亲队伍出发后,留守新房的人还陆续有人在吃。等新房仪式结束、大家往饭店赶时,一锅饭差不多快见底了。喜宴结束,送完客人,儿媳妇和我一道儿进了厨房。看着剩下的那一点点腊八饭,儿媳妇说:我想吃。我把饭热了一下,孩子吃得津津有味。
做饭的几位姐妹都是夫君发小儿的夫人。本来夫人们只是相识,并不相熟。不知哪一年哪一天,那几个总是自行凑在一起胡吃海喝的男人良心发现,约了饭局,并各自携夫人出席。自此,女士们才慢慢熟识。之后才发现,除了我,几位女士都是过日子的好手,各自把自己的小家打理得井井有条。琴出生于人杰地灵、物华天宝之地,家境殷实,长相妥妥的一枚窈窕淑女,却是里外全才:工作上雷厉风行,做家务干净利落。不知道她家先生有何宠妻高招,能让这个大小姐心甘情愿做贤妻良母。青是家中长女,温和敦厚又手脚麻利。经常听她说,“我家先生夸我打的油饼比街上卖的都好吃。”虽然有时候自己也说那是忽悠傻子哩,却一副心甘情愿被忽悠的幸福相。珍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却自有一套驭夫术,她的口头禅是“女人不能太勤快,要学得懒一点儿。”话虽如此,她却不怕麻烦,经常下厨做她家先生爱吃的凉粉、烙饼、油炸果子。你要只听信她那句话做个懒婆娘,准得被她忽悠到沟里去。每次出游,珍女士总是潇潇洒洒两袖清风,先生背着鼓鼓囊囊的小包不离左右。萍经常吐槽自家先生懒,却似乎任由对方一懒到底,每每说起先生那些著名的懒汉桥段,自己先乐不可支。红文静娴雅,她家先生也是一副斯文模样,彼此更是相敬如宾……都是很实在的女子,虽然个性不同,却都生性良善,所以很容易便成了好朋友。大家平时不常见面,只是几家人小聚的时候,或者相约出游的时候才会见面。因为住的比较远,休息时间也不同步,还有各自的家事要打理。不是日日粘在一起的好友,但是有需要的时候却和家人一样给力。我生性内敛,不擅长表达情感,她们也从不嫌弃我的不够热络。有事的时候,不用招呼,纷纷自动找上门帮忙。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大师如是说,我也很认同这句话。只是一直以来,想当然地以为知己必定有着相同的兴趣爱好,必是精神上可以高度契合的朋友,现在想来未免狭隘。不参与你和他人的高谈阔论,却愿做你高谈阔论之外那个忙忙碌碌添茶温酒的人,这样的人,不是知己又是什么?想你所想,急你所急,帮你所需,不是知己又是什么?这样的知己,更接地气,更能让你感知来自烟火红尘里的暖。
后来我们谈论起那好吃的“腊八饭”时,几位男士互相抢功:那是我媳妇做的。把那个“我”字咬得很重,拖着长长的平声,仿佛小孩子在比谁家的宝贝更好。腊八将至,又想起了那几位年关未至却忙着做“腊八饭”的温情女子。此时,窗外寒风萧萧,室内的扶桑依然在绽放。
2019年1月12日
我确信这是你今天收到的最早的祝福。
我巴巴早上不到六点起床,做好了饭赶快过来欣赏,果然,欣赏到了花文字中的知己的精彩评析。
处处好人缘,今生如此,花复何求?!
腊八节快乐!
风姐,腊八节快乐!
大哥腊八节快乐!
这烹文煮字的功夫,非一般人能做到的。我是拜师学艺呢,还是偷师学艺?
姐,早上好!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逝水流年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期待再次来稿,顺祝创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