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烂醉如泥吐血后，栓柱便戒烟戒酒，斋戒沐浴，准备开始一段新生活。
　　 这是个星期六，天还没亮，栓柱穿上工作服，套上翻毛皮鞋，拉着板车，出发了。
　　 城市的街道依然灯火通明，几张来往的出租车，从身边悄无声息地滑过，远处有个清洁工正挥动着扫帚“刷拉刷拉”地扫着。行走在清晨寂寥的道路上，栓柱突然觉得这声音好亲切。当他走过清洁工身边的时候，忍不住想看看。
　　 在包着的头巾和路灯阴影下，清洁工的面目有点模糊，但红白相间的格子头巾格外醒目。“这城里有上百个清洁工吧，自己却一个都不认识，真有点那个。”栓柱嘟哝了一句。
　　 清洁工抬起了头，栓柱赶紧加快脚步，走开了。
　　 拴柱拉着白菜，来到菜市场时，天已大亮。
　　 城里人特别认可这“山地”这两字，一车白菜，不一会儿，全出手了。
　　 “老弟，你可以把这剥下的菜帮菜叶给我一些吗？”拴柱顺着声音抬起头，面前是一个清洁工，戴着红白相间的花格子头巾，拴柱脑海里一个念头倏地滑过——莫非是早上碰到的那个清洁工？转而一想，怎么可能？拴柱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了。
　　 “大姐，您要菜帮菜叶干什么，是要喂鸡吗？”
　　 “老弟，你真会说笑，城市里住单元房不准养鸡，哪里要喂鸡哟？不怕你笑话，我看着菜帮还是好好的，我想要点跟侄女煮着吃。”
　　 说话的当儿，拴柱看清了，头巾下面的这个清洁工年纪不大，弯弯的眉毛，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红红的嘴唇，上嘴唇还有颗痣，这个大姐有点富态。
　　 “老弟，我看你，也不像是个卖菜的！”
　　 “噢？”
　　 “看你面相，年龄不大，但你这头发，地方支持中央呀，估计一天到晚挺费脑筋的。再看看你这手，细皮嫩肉的，哪像个做生意的？倒像坐办公室的。”
　　 “大姐，您还真说对了。组织上安排搞“三同”，我这倒菜卖菜，是体验生活，也是市场调研，真是一举两得。”
　　 “噢，原来是这样，怎么样？”
　　 “当个菜农真不容易，种得好，还要卖得好，缺一不可。大姐，我看您吧，也不像个清洁工，就说您这手——”
　　 “也看出不一样来了？”
　　 “我不敢保证。”
　　 “是这样，我堂姐是清洁工，她有事回趟老家，她有个女儿，要考大学了，要我照看几天。这孩子，很乖巧，不像我家那个儿子，‘娇骄’二字顶在头上，让他做点作业，像要他的命似的。”大姐露出无奈的神情。“可能是条件太好了的缘故。”大姐又补了一句。
　　 “侄女她爸呢？”
　　 “病了，走了。现在只有母女俩相依为命。”
　　 说话间，有人喊：“张局，您怎么这身打扮，莫非真扫地去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难到局长就不可以扫地了？英雄每出屠狗辈，我小时候还拾过粪呢！咱不能忘本！”大姐坦然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