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年】给远方好友的一封信(散文)
建平:
你好!
收到我这封信时,你是否突感诧异?我是康哥,你想起来了吧。
2016年3月6日,我们在上海某医院放射科相遇。那是一个阴雨连绵的夜晚,空气中夹带着股股透人的寒气,让人冷颤连连。
你在浙江的嘉兴秀洲,我在西北边陲的石河子,我们相距四千多公里,为给亲人寻医治病,我们走进了同家医院。你陪父亲,我陪妻子,为便于了解病情,术后,我们皆选择了跟踪观查——每月必去医院检查一次,也是复查病情的那一天,我们走到了一起。
医院放射科是栋老式筒子楼建筑,当我们走进楼内,从门牌标志显示可知,机房比比皆临。做各种体检的病人及陪护人员占据了长长的楼道空间,手推椅、活动病床夹杂于其中,更显得楼道的狭窄。我们穿过拐来拐去的走廊,与走廊内候诊的人们擦肩而过,直走向走廊的尽头,最后那间机房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在这间机房做检查的都是胰腺癌病人,且都属胰腺癌晚期,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胰腺癌与其它病症有着不尽相同的特性,既隐蔽性、伪装性。人们说它是一个“影子杀手”,特赋予了它癌王的称号。
机房外,我们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或倚墙而立,或傍椅而坐,等待着检查。机房里,CT机随着人出人进、门开门关的节奏如泣如诉的“滴滴嘟嘟”着,声声撕扯着人们的神经。操机女医生用她那洪亮的嗓音,对受检者发出“呼吸、”“憋气、”“吐气”的提示,给满腹惆怅的人们增添了几分忧愁。压抑沉闷的气氛让人感到似乎进入了缺氧的空间,胸闷气堵。我们焦躁不安地等待着,等待着检查,等待着既害怕又想知的检查结果。
建平,我们就是在那个环境里,那种情形下相识的。那时,我们依墙并立,在相互打了招呼后的等待检查中,我们各自做了简单的介绍,使我们相互间有了了解,并结下了患难之交。那是因为我们经受了同样的打击,同样的磨难,同样身负着锥心刺骨的伤痛。我们也有着同样的心情,同样的希望,为了实现我们的希望,我们相互鼓励,相互安慰。我们知道,我们是亲人的精神支柱,我们需要坚强,需要毅力,需要把深深的忧伤紧紧包裹在心里,把不尽的泪水流淌在肚里。用我们自然、淡定的心态将悲戚、痛苦掩饰,用爱心温暖亲人的心房,用坚毅振奋亲人的勇气,愿他们战胜病魔,早日康复!
交谈中我们相互留下了电话号码,加了微信。我们想通过网络互动平台,汲取群体抗癌的力量,获得抗癌的经验,我们期望奇迹能够出现。
自那次我们见面之后,我与妻又去了上海两趟,可惜我们未能碰面。
后来,由于我妻病情加重,体力不支,她纤瘦的身躯已无法承受远途的颠簸,我们背弃了承诺,放弃了远行,住进了当地医院。
再后来,2016年9月14日凌晨2点,我妻在病魔残酷无情的摧残下倒下了。之前,她身体是那样的硬朗,走起路来哒哒生风,她精神是那样的充沛,工作、家务充满了活力。可不到一年的时间,病魔已将她击倒。她倒在了我和儿子的怀里,倒在了她呼唤孙子的声中。我们顿感天塌地陷,泪如泉涌,我们紧紧握着她的手,惊恐而撕心裂肺的呼唤着她的名字,千呼万唤也未能将她唤起。妻子的逝去,无情地击碎了我的希望,击碎了我的未来,击碎了我的梦想,让我万念俱灰。
建平,两年多了,我们未曾联系,是我不愿触碰我们那颗脆弱的心,不愿用话笔戳向我们流淌血泪的心伤,我将悲痛默默埋于心中。
妻走了,我仍像以往一样,默默地关注着你,浏览你在微信朋友圈偶尔发的嘉兴秀洲发展建设的新成就、新变化,你文章的字里行间流露出满满的正能量,由此再现了你热爱家乡,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向往。在关注中,我默默地为你父亲祈祷,愿他老人家早日康复。
妻走了,她留下了孤独的我,留下了我一颗空落落的心。浓浓的思念似柔柔的白云缠绕着我脆弱的心灵,深深的忧伤似泛滥的洪水拍打着我精神的堤岸。
闲暇时,我爱听云飞、云朵演唱的歌曲《天边》,我轻轻地按下播音键,静静的听那“天边有一对双星,那是我梦中的眼睛,山中有一片晨雾,那是你昨夜的柔情。我要登上山顶去寻觅雾中的身影,我要跨上骏马去追逐遥远的星星……”伤感的歌声演绎着永恒不朽的爱情乐章,每当歌声响起,就有股股酸楚的滋味直涌我心,让我情不自禁地想念逝去的爱人,我的心儿也随着歌声飘向遥远,飘向天边。
歌声中,我眼前浮现出往日妻与我互敬互爱,和睦相处的美好情景。生活中,妻对我关怀备至、体贴入微,每当我有个头疼脑热,她就会心急如焚,寝食不安,在我周围跑前跑后,喂药递水。我忘不了,那是一个秋天正上班的时间,我突感身体不适,去医院检查后住了急诊。妻得知后匆匆忙忙赶到了医院,当她看到我病的模样,止不住的摸起眼泪来,那天,她在我病床前整整坐了一宿。是她用无私的爱给了我幸福,给了我一个温馨的家,用真诚给了我力量,给了我希望。那时的我既是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精神足足,幸福满满。正因有妻的相伴,有妻坚强后盾的撑持,我才能无忧无虑的畅游在人生的海洋之中。妻啊,我多么需要你陪我走完我人生的最后历程。
歌声中,我看到了妻笑靥如花的容颜,她的笑,是安抚的笑,激励的笑,坚强的笑。她的笑是一缕阳光,一泓甘泉,滋润着我的心,给我力量,给我幸福。我忘不了,在那病魔缠身的痛苦日月,妻坦然面对。当她看到我忧郁的眼眸,竟微笑着让我面对现实,她说,既然我已得了这病,就不要把它放在心上,生活开开心心是一天,悲悲戚戚也是一天,那么,我们为何不拥有一个快乐的心情,让自己快快乐乐的过好每一天呢?听着妻一席宽慰我心肠的话语,看着她憔悴的脸上绽放着坚强的笑容,两眼温柔满满,柔得我难忍心酸,我迅速的背过脸去,沉重地点了点头。她那笑靥如花的容颜深深刻印在我的脑海,刻印在我的心中。
歌声中,我看到妻端坐在办公桌前,聚精会神地敲打着键盘,仔细地输入着每个数字。她生前的多少个夜晚,让我陪她在办公室加班的情景在我眼前一幕幕回放。那时我们为完成了工作回荡于办公室的欢声笑语不时的在我耳畔响起。我忘不了,2016年春,是她退休的前夕,也是她病重的期间,人们说胰腺癌疼起来要人命,那时,她经常疼的吃不下饭,睡不好觉,走不成路。但为了做好交接工作,白天她在医院治疗,晚上就让我带她去办公室做交接的准备工作。我不忍心看她遭受病痛的折磨,劝她不要去了,可最终还是拗不过她,只好由她。在办公室,只要我能帮忙就不会闲着,帮不上忙时只能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她,每当看到她那坚毅的脸上流淌着渗出的汗水,我的心随着她敲击键盘的“啪嗒、啪嗒”声,滴滴流血。
建平,也正是2018年6月17日父亲节这天,我在微信朋友圈里,看到了你转发的配有背景纯音乐马头琴曲《天边》的散文,《〈没有父亲的父亲节〉——谨以此文,献给天下所有远行的父亲》,心中顿时沉重无比。虽说我与你父亲只见过一面,但他那慈祥、和蔼,可亲、可敬的温暖笑容至今仍浮现在我的眼前。
从文中,我看到了你浓浓的恋父之情,深深的念父之心。你失去了一个疼爱你的好父亲,而这种疼爱不会再有。作为朋友的我深感悲恸,谨向你父亲表示沉痛哀悼,并虔诚地为你父亲祈祷,愿他老人家在天国没有病痛,没有辛苦,祝他老人家一路走好,愿你节哀顺变,保重身体。
在静夜里,我更爱听纯音乐马头琴曲《天边》,那深沉的琴声带我进入思念缠绕的境界,它奏出了我的心声,是我心中的一首歌。当夜幕降临,我走出家门,经过灯光璀璨,人影绰绰,歌声悠悠的明珠河畔,我无心顾暇人们眼中的美好夜景,只想静一静,找一个安静的环境,释放心中的苦痛,我只身走向郊外。
深沉、悲伤的琴声伴我奔跑在通往远方工厂静寂的人行道上,微风轻抚着我凌乱的头发,擦拭着我流淌的汗水,组组路灯缓缓身后移去,辆辆汽车轰鸣穿梭而过。我奔跑,奔跑,我将思念放飞夜空,我把苦痛抛洒大地,奔跑,奔跑,我多想这样一直奔跑下去,奔向遥远、遥远,奔向我心中的目的地。
建平,我们都失去了最亲的亲人,这是我们难以承受的失落,亲人的离去是我们心中永远的痛。他们走了,他们的音容笑貌依然浮现在我们的脑海里,萦绕不去。他们走了,他们将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
我们知道,我们已去的亲人不愿看到我们的忧伤、痛苦,不愿看到我们的消沉、悲观,不希望我们为了他们而过得不好,他们希望我们过好每一天,他们在另一个世界为我们祝福。
我们,为了爱我们的人和我们爱的人,我们必须勇敢的面对现实,坚强地走下去,好好地活下来,才能对得起我们的亲人。
建平,让我们打起精神努力吧,为了我们的亲人,我们一定能够做到!
祝你工作顺利,身体健康!
好友:康哥
2019年元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