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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荷塘】河南琐记之俩老曹(小说)


作者:黄石村人 布衣,164.9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550发表时间:2019-01-20 14:25:31
摘要:进去小区澡堂我是大吃一惊。里面全是赤条条的男子汉,一点也不遮掩的。挺着身子摇晃着身上那话儿走过来走过去。而且里面雾气蒸腾,一盏昏黄的灯泡可怜巴巴地躲在角落里,照着这帮男子汉。


   海波叫我跟着俩老曹去干活。我挺高兴,因为我喜欢干没干过的活儿。
   拉一个架子车,跟着俩老曹走。走了两三里地,到了那里却没啥活儿。矮个子老曹叫我歇着,明天再混石子。他们呢,给地板上铺玻璃条,用素灰(纯水泥加水混的)粘了,在地上摆正方形,圆形,十字形。
   我就帮着用手折玻璃条。当然,得用玻璃刀。刀头有金刚石的。
   后来,一个年轻人叫我去县政府拉石子。县政府里头尽是泥泞,水坑。我拉着架子车,一双鞋子全湿了,也拉不动。没出县政府的大门,就搁下了。
   俩老曹来了,却说这石子不中,不是砌地用的。只好倒回去更换。待我们四个人拉着一车彩色石子回到那家,天色还早着呢。
   那年轻人叫我们上饭馆。矮个子老曹推辞了一番,什么不用这样客气啊,我们回去吃也中啊。高个子老曹只是微笑着,不说话。
   俩老曹都是四十岁左右。一个高瘦,一个矮胖;高瘦的不怎么说话,矮胖的是个话痨,整天笑呵呵的;但俩人的脾气都很好,从不骂人;有时候他们说的话我听不懂,叫我拿这样我却拿那样,他们也没事,自己笑嘻嘻的过去拿了。
   后来我才知道他俩是汝南人,同一个庄子的。
   那人硬是将我们拉着走进了荥阳旅游饭店。
   拣了一张靠墙的桌子坐下,椅子是电光椅,桌子是圆桌,铺着洁白的桌布,还带着花边。
   真是三句不离本行,矮个子老曹抽出随身带着的小卷尺,量量桌子的高度,说:“75公分。”又量桌面的直径和厚度,跟高个子老曹讨论这个桌子如何如何。
   矮个子老曹又看着我,笑眯眯地说:“你真有福气,刚来半天就下馆子……我们干这么多天活儿都没请过呢。……今儿个是沾你的福气了。”
   我有点好笑,知道自己是沾两位师傅的光。可是,奉承他们的话真不好意思说出口。只好斜坐着看窗外。
   服务员递上酒壶,小酒盅。一壶茶,几个碟子。汤勺,和几个杯子。我想,这可糟了,光叫喝酒,那可没口福。
   那年轻人也过来坐下。
   菜一个个地递上来,蛮丰盛的。炸花生米,炒肉丝,蘑菇拌精肉,油炸鲜鱼,猪肚皮,十分地香,嚼起来蛮有滋味。
   年轻人频频敬酒,感谢三位师傅的辛苦劳动。我也托起小酒盅,和他们对着干。
   开始,我以为那油炸鲜鱼是油炸面团,没想到里面是一条条的小鲜鱼。每只鱼长约五寸,宽二寸,外脆而且焦黄,里头却鲜着呢,雪白的肉。可好吃了,我连鱼骨头都嚼碎,吃下去了。
   慢慢地品酒,喝茶,吃菜。惬意极了。酒是贵州名酒——安酒。劲儿挺大,55度。我的脸烧起来了,只得多吃菜,少喝酒。
   后来换大盅。那年轻人行酒令。俩老曹伸出手掌,或者是拳头,什么“五魁首,六六六……”吆三喝五,热闹非常。喝得可开心了。
   我不会,喝干面前的一大盅安酒便算完事。
   最后上了三大碗烩面。十分烫,倒让我费了不少劲。
   酒没有喝完,带走;花生米没有吃完,带走。当我们走出酒店时,外面下着毛毛细雨。我感到头昏呼呼的,脚步轻飘飘的。脸直发烧。好像醉倒了一般。身上却冷得很。
   回到工地,大伙儿还在那里喷。听伙夫陈大爷讲故事,排着队儿挤在厨房里面,舍不得回去呢。
   我一推门,他们就说:“今天喝酒去啦。”国喜还摸着我热乎乎的脸,说:“嗬,喝得真不少呢。”
   而赵大爷一个劲地说:“小武,你可真有福气……”
   伙夫停止拉呱,把话头转到我身上来了。“这个南蛮子能着呢,……夜晚睡得比隔壁的猪还要死沉,踹他几脚都不醒……”大伙儿一阵哄笑。
   赵大爷又说:“小武,可得想法弄个被子呀。……你家里不会是不要你了吧?”
   我笑着说:“咋会有这回事呢?”
   赵大爷说:“若是要你,咋冬天出来不给你被子呢?”
   伙夫说:“他娘是不管他呢。”我只好苦笑。
   “赶明儿我帮你弄一个吧。……这样下去可不中。”老赵说。
   好吧。一晚上头昏得很。
  
   二
   我们干活是给这家铺地。在水泥地上铺五色石子,拼出精美的图案,到后来还要推着打磨机磨得平整光滑。
   为了粘合牢固,要往水泥地上打小洞眼。
   真是有权通天。那年轻人领着我去拉铁红粉,绿粉,白粉;后来又拉水泥,都是不掏钱的货。这家主人是公安局的一个头头,真有点派头。
   早几日,溹河影院就在大肆宣传《妈妈,再爱我一次》。这是一部台湾悲情片,广告说能使看惯了精彩和无奈的人有所谓起来,女士们莫忘了带手绢毛巾;而男子汉们,请试试你的刚强。
   大街上也有统战部理论宣传车在宣传这部电影,高音喇叭不停的放着主题歌:“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什么在上海,长沙,济南等地放映上座率100%,比《卖花姑娘》更有轰动效应,在洛阳时观众围着不让送片,等等。
   上下班途中经过溹河影院,看到广场里自行车摆的满满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小车摩托车则另外安放。看车的人都发财了。
   而售票窗口挂着牌子:晚上票已售完。每天四场,一共五天。一切都那么有吸引力。
   中午时没回粮油站工地,那年轻人掏出了钱给咱们。俩老曹带我去吃烩面,烧饼。味道美极了。
   下午没活,我清扫一下场地,就躺在阳台上吃烧饼,晒太阳。身上暖洋洋的,别提多舒服了。
   想看电影,俩老曹的心也痒痒的。说把这一大堆水泥袋和编织袋卖了,就有钱了。可惜过来两个收破烂的,头一个没听见我的叫喊,第二个则停下手推车,听不懂我说的话,以为我在取笑他,也走了。
   可能那年轻人知道了俩老曹的想法,叫我们四点十分去电影院等他。如愿以偿,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可惜在电影院门口等了好久。他想让我们进去又不想花钱,与守门的谈了许久。有道是有权就不愁没钱,没钱也能办事啊!俩老曹和我伸长了脖子看着,人群蜂拥而入络绎不绝。
   进去时,电影已经开场了。人挤得满满的。我们站在过道里。
   看完了,我一个劲地骂“上当”,这个电影没一点悲痛劲儿,情节也不感人。就是那哭声有些凄厉。用我的话来说,一点也不来感情,鼻子也不酸。害得我白买了一条白手绢。
   广告,假,假,假!
   《西门家族》倒有些打斗场面。可惜情节不连贯,无意义。
   晚上回来时,赵大爷说被子已经给我弄来了。我想不到有这么快,抱着被子过来,崭新的软绵绵的。我闻了闻,可惜一点都不香,全没有温柔味儿。一共花了四十一元五角五分。我在被角缝了个“孔”字。
   夜里睡觉可暖和了。
   那晚上剩下的半瓶酒,我还留在包里。这酒烈性,55度。晚上坐在被窝里,思绪不宁,拔出酒瓶喝了两口,真是借酒浇愁愁更愁啊!
  
   三
   跟着俩老曹干活挺轻松。就是那年轻人不好侍弄。像监工一样,站在门口瞪着我们不放。表面上说话很客气,对我们很尊重;心底里可是防贼一样。而且是早上我们来他也来了,晚上我们走他也才走。
   水磨石地板,就是用砂轮打磨掺了各色石子的水泥地。这一家子真会享受,把地板划成一块一块的,红、黄、绿相间组成各种图案。有空我走到楼上,挨着玻璃窗看里面时,大吃一惊,太富丽堂皇了。顶上有金碧辉煌的彩丽板镶成的立体式屋顶,正中间是四座正方形吊灯镶崁成的华灯,墙壁上还装饰着金色的铜块纸,宝丽板,十分壮观。
   据俩老曹说,这两间屋子光是装饰就花了好几千,更不用说买这套房子的费用了。
   小小一个公安局的头头,哪来这么多的钱?可是,依次观察,其他干部家也差不多。这条小弄里都是单门独院的,全是公安局当头的安乐窝。靠他们的月薪不知哪辈子能这样?这世上,有权就是有钱。
   给三棱柱砂轮镶个把儿,磨机子磨不到的角落地面。磨呀磨,趴在墙角一下一下地磨着。水泥的腐蚀性很大,两个手指头一下子就破了。而整只手呢,都被浸泡得白腻,起了泡。用指头一刮就刮下一层皮来。
   早上喝了汤,拐过索河影院。俩老曹就走进了一个大操场。那里头录音机正叫着: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一大群男女老少挥舞着红绸扇绿绸扇在跳。
   这操场确实大得很。四周是高高的厂房,南北两边各立着黑白相间的方框。枯黄的草一层一层的。一看就知道是个荒废了的足球场。最北边有一大群老头子在打垒球,方圆大概四万平方米吧。那一群翩翩起舞的人最起码也有一百五十个。可是站在广场边看,只是远远的一小堆。
   老头,妇女,年轻人,一个个兴高采烈地随着一个老师起舞。的确像电影里看到的那样。
   俩老曹就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站在一旁看呆了,不肯动身。正像昨天中午看别人娶亲一样,他们不但看得走了神,而且待鞭炮声停了下来便去捡别人撒在路上的糖果花生来吃;我这个十几岁的少年都不好意思去捡,他俩三四十岁的大男子汉倒是吃得津津有味;矮个子老曹低头寻找的同时还大声招呼我,笑嘻嘻地说:“来呀,……你怕啥呢。”
   我等得很不耐烦,偏偏脚上凉得很,不停地跺脚,一阵阵发麻。无聊之际发现一块石碑,八七年荥阳人民政府立的。上书几个大字:大海寺遗址。
   大海寺,不是隋朝时瓦岗军打死张须陀的地点吗。
   我走上去一看,可惜没有一点遗址的模样。全是荒草滩。立这样一块石碑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浪费几十元罢了。
  
   四
   这天的活儿更清闲了。早上去的时候,三个人把厨房里的边角磨光,就无事可干了。躺在阳台上晒太阳,昏呼呼地快到十一点时,俩老曹说出去转转,回去吃中饭。
   转过广场。进成皋路市场看东看西。矮个子老曹用卖水泥袋的钱买了一斤腊肉。三个人就蹲在路旁的树荫下吃了起来。这是肥肉,白花花的。味道跟我们家乡普通的腊肉没两样。又是凉的,吃着吃着就腻了。
   俩老曹十分后悔,说应该买点酒或者其他的吃一吃。我说我包里还有三两酒,下午拿来吃不就行了吗?于是,剩下一点肉就包着,放进我袋子里。——当小工的照例是替师傅带东西的。
   这么清闲,不知能给几个工钱呢?
   下班早,俩老曹说去洗澡。顺着通站路到国营澡堂。矮个子老曹一问价钱要八毛钱,连忙摇头说不洗,要到小区去。
   进去小区澡堂我是大吃一惊。里面全是赤条条的男子汉,一点也不遮掩的。挺着身子摇晃着身上那话儿走过来走过去。而且里面雾气蒸腾,一盏昏黄的灯泡可怜巴巴地躲在角落里,照着这帮男子汉。
   俩老曹也脱得赤条条的,走了进去。我取下眼镜,犹豫了很久,穿着短裤慢慢走进水里。看不大清楚,摸索着滑进澡池里,啊,滚热的水,恶臭的气味,说不出有多么地舒服,又有多么地恶心。
   全身泡在热水里,毛孔舒张,泡的我全身滚烫,可是腥躁味,香皂味,洗发精的味道和各种说不出名堂的气味混在一起,不知有多么难闻。我不敢用水洗头,只是洗身体。而脸上也被蒸出了汗,形成了一道道水流。
   坐满了赤条条的男子汉。这间屋子,黑暗而且潮湿,雾气蒸腾,这些都是干力气活的苦力,有文化有教养的人是不会到这么肮脏的地方来的。而我算是有文化有教养的人,还是算一个粗鲁无礼的苦力?
   真令人恶心。
  
   五
   早上我跟着俩老曹去东关上班。走到实验小学时,迎面碰到陈海波。他问曹师傅:“今天你们是磨地了,小武跟去干啥活呢?”
   矮个子老曹摸摸后脑勺,笑了笑,慢吞吞地说:“叫他提点水泼地,拉个线。”
   陈海波说:“你那儿要是没活,叫他搁这儿呗。”
   矮老曹说:“你这儿有活?”
   “活儿不少呢。”
   “那么叫他搁这边吧。”他还是笑呵呵的。
   没办法,只好跟着陈海波往回走,心里十分懊恼。咋啦,今儿个运气这么背,碰着这个瘟神。跟着俩老曹活儿多清闲多舒服。而且今天要加班,主人家起码要招待我们吃喝了。
   他妈的,这个海波,尽不干好事。
   过年前俩老曹走的时候,彦青给他俩算工资,一人拿了四百多元。他们只干了五十来天。还扣除了伙食。收入真的不赖啊。
   在外面只要有技术,挣钱还是挺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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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或许作者是连载。我只读了这一部分。这是一部反映底层劳苦者生活的小说,通过两个老曹做工的生活场面,写出了我们城市建设者,或者美丽房屋装饰者的生活苦与乐,他们没有叫苦,他们的生活,他们看电影,他们省钱到大池子洗澡,他们吃肥肉,喝冷二两,作者以一个学徒身份参与他们的劳作中,作者是文化人,但在他们中又与他们一样过着在他们习以为常的生活,尽管两个小曹很照顾“我”。表面上好像这篇小说不有什么内含,但越读好像越有些嚼头,正如作者是一个学生模样的人,干粗活有些生涩,做熟了就像那个样子了一样。【编辑:言农】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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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言农        2019-01-20 14:27:37
  两个老曹是泥水浆工人,给工地做工,给房屋装修,通过作者跟他们一起劳动的情节,展现了他们的生活状态和人生情趣。
2 楼        文友:言农        2019-01-20 14:29:07
  或者说这是作者亲身经历写下了反映底层劳动者的生活,有辛酸、有欢乐、有满足,也有劳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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