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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流年】冬至阳气起(散文外一篇)


作者:指尖 举人,4114.8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1902发表时间:2019-01-21 14:25:21

【流年】冬至阳气起(散文外一篇) 想愿中的大雪并没有落下,一年却已抵达终点。
   这个看不见的句号,马上就要永远封口了。闪念间,幡然醒悟,几十年人生过下来,除去这看不见的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句号,似乎再无其他特别人事可忆起。
   新世相出题问:有没有最忘不掉的一顿饭?那顿饭跟谁有关?
   坐在那里什么也不干,想了半天,恍恍惚惚忆起有那么一个夏日中午,阳光白晃晃地照着悬铃木的叶子,蝉鸣聒噪,陌生的街道上腾尘四起。待仔细回想当时人事,思绪却跌入深秋大山里,圆月亮亮的仿佛明灯,灯下小饭桌,几碟粗茶淡饭影影绰绰。来不及观望,记忆又跳到十一月的姑苏,十梓街美味氤氲,想念的人出现。有一年在济南,凛冽的寒风里手捧着一碟鱼丸。再早点,小电炉,一包面,一小包海带丝,两个人……最难忘的那顿饭,很可能不是一顿,而是两顿或者无数顿,而那顿饭不止跟某个人、某段时光、乃至跟某个季节和某次事件都有关。
   这么想下来,发觉自己活了好久好久了。他披着春天的黄昏站在那里。有人正在娇憨地笑着,吞下一颗圣女果。有人在拔眉毛。有人在深夜落下绝望的泪水……几十年的生命时间,支撑和陪伴你的,远不是任何一个与你擦肩或有短暂缘分的人,只有食物,可与你同甘苦,共患难。
   前次有人问我,我的微友肯定有几千了吧?
   脸上有羡慕又有自得。
   我不以为然笑了笑。即便几万又如何,大家还不是各思各想,各做各事。
   后来想,难不成他有几千微友?或许他不过想让我反问一句?突然为自己迟来的醒悟惭愧不已。
   回来将微信仔细看了看,自己到底拥有多少个微友。除去常常说话的有限几个人,其他人,要么是有事招呼一声,要么是年节下问候一句,更多的人喜欢监测你是不是删了他,有意思的是,那些怕你删掉他的好友,恰恰是从未说过一句话的人。朋友说,他喜欢隔段时间删减一些不吭声或不喜欢的人。有几次,我亦想效仿,显然我没有他那般干脆,也断断续续删减了十几个人。但你也知道,删减的,并不是真正意义上反感的人,你只是在做出某种姿势,得到某种虚假的安慰。下一天,你不知道又会在怎样的场合,遇见怎样的人,有人一声不吭地递过二维码,也有人笑吟吟礼貌地求你打开微信,那时,你总不能对一张笑脸拒绝吧。人是无法捉摸的东西,连你自己对你自己的行为,有时都会百思不得解。仿佛被某神驱使,又仿佛灵魂游离。
   在不停滚动的时间中,你既是拿笔画下的人,又是笔,也是句号本身。
   晚上又看了一遍《无人知晓》。越来越喜欢这种节奏缓慢,情节简单,微酸微痛的电影了。仿佛,在看自己,一点点剥开,又一针一线地缝合。看起来光鲜无比,其实早已千疮百孔。其中的疼痛和无奈,恐惧和逃避,只有自己知道。
   看到一则日本物语,某少年每夜转醒,纸门上定会有一张小小的脸的形状。那张脸如小孩的拳头大小,且出现在同一位置。有天晚上,他玩心大起,用墨在纸门上描下那张脸。不知为何墨色褪得特别快,从此,纸门上的脸就消失不见了。
   人有时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而失去许多。一夜之间,天人永隔。那些珍贵的,寻常的,原以为永不消失的,总有一日,就剩下一扇空荡荡的苍白的纸门。世上原本也没有什么良药可挽救,有的只是人自身不死的欲望和试图冲破的禁锢罢了。
   夜里梦到自己戴了满身的句号,哐哐当当,在长长的日子里行走,好是累赘,焦急又慌张,却抖不掉。醒来,窗外有沙沙的扫地声,冬天最后一片枯叶也一样落下来了吧。
   站在黑暗的露台上,寒风瑟瑟中东方微微透亮。不久,红日将出。
   我喜欢等待的这段时间中的自己,不急不躁,沉稳安泰。
   明日冬至,想起一句:冬至阳气起,君道长,故贺。
  
   别秋小语
  
   某天,穿过园子去上班,发觉榆叶梅的叶子红了。这是最起先的事。
   榆叶梅叶子的红,像被水浸过的红,有点暗,有点湿,还有点沉。
   后来,假山上的爬山虎也渐渐往红里去。夏天,爬山虎绿的让人忽略它的存在,你总会以为那抹绿,是柳树耷拉下来的枝条,或者草坪从地上往上窜,窜不动了,停在了石头上歇息,呆呆地看人间模样。只有变了色,你才恍然大悟,哦,原来石头上盘绕的,一直是爬山虎哦。
   唯一的一株合欢藏在柳树和榆叶梅中间,细细的,廋廋的,俨然一个害羞的女孩,开少量的花叶,还要被霸道的柳叶挡住半边脸,这样子,自成一派,骨骼清奇。有限的几朵合欢花在夜里凋落,是一场雨后。再出来寻它,需要近处端详,在层层叠叠的柳枝中找,猜测哪条是它的,哪条不是。猜累了,便不去看它。且等着就是了。生命的鲜活处,就是只要同在人间,总会相遇或者重逢。所谓悲伤绝望,也只有死别。翻出唱过的《爱不可及》,听了听,心心念念的“反正死别不如生离”,还是一样,泣血涟如。花草年年枯荣,是生离?还是死别?不问也罢。
   晚璎是等到榆叶梅的叶子落尽,才渐渐呈黄色,好像之前她一直在沉睡,既被人遗忘也被自己遗忘。做得一场花开缤纷的大梦吗?五月,晚樱才开,到中旬,春雨春风就来了,早上粉粉一地落花。那年拍了好多照片,第一次觉得落英缤纷这个词,既有饱满的知足,又有永恒的遗憾。倘若你在落英之中打个沾花碾草的滚。这种事,想象总是要美过现实。跟你对话的人也会说,这地方美的好想打个滚。隔天,你看到一条小犬真的在落英里打滚啊,雪白的毛发间,全是粉碎的花瓣,快活地一抖,身上片瓣全无。现在,树上的黄叶垂着头,好像没睡醒,又像在生气,憋得脸色发紫。植物也是,人也是,心情一差,面相就生出几分丑陋。我不喜欢这时候的晚樱树,像一个生着闷气的人。好在,不几天,叶子就从树上掉到地上,春天的落英上又加了一层落叶,早晨薄薄光线中,失去叶子的晚樱树,倒也神清气爽,利利索索。
   出了园子,马路上的行道树都是栾树,叶子碎碎的,絮絮叨叨的,常常是人在下面走,叶子就噗地掉到你跟前。有清洁工人每天都沿着马路扫叶子,扫一阵,抬头瞭望一阵,未知是想让叶子快点掉完呢,还是可惜眼下这秋色惨淡。
   信用社门口居然有一株五角枫,让我欢喜了好几天。像一个藏猫猫的顽童,五角枫躲在几十株栾树中间,装模作样黄黄绿绿,偶尔探出小眼睛朝外张望,再慌不择地藏回去,憋住偷笑。因被建筑挡着,它生得有矮,当身左右的栾树叶稀稀拉拉挣扎时,它便有些晃眼。有天下班回来,在树下徘徊了很久。说道真正的红叶,只有五角枫的血统最正纯。无论叶片形状还是色彩,它比黄栌和辽东栎的叶子都要高级好看。想起早年到处找枫叶的情形,一个人悄悄地笑。传说在枫叶落下之前能接住它的人,会得到幸福。等到天黑下来,行人稀疏,跳起来摘了几片半红半黄的叶。这株树下走了近十年了,有次在路上打电话,人就站在树下。若果早知道是在火红的枫树下,也或许那通电话包括通电话的人,都会愉悦难忘的多。可惜,人总是少有预测功能,加上幻想自己能活百年千年,便喜许诺下次下次再下次。只是,有多少个下次可供你享受呢。
   槐树的叶子也黄了,紫槐国槐洋槐不分伯仲,大规模往下掉。梧桐叶更是,不等风来,它就在树上死去,干瘪而灰枯地躺在脚底下,脉络间无半分生动,让试图拍照的我心含不忍。
   在人行道看到很多的污渍,走进了,原来是树上被包裹在绿外衣里面的小红花,来不及开开,便掉落,又被粗心的人踩踏,仿佛血渍。仰头,阔大的构树叶子密密层层,那些球状的花,将开未开,藏着,忍着,慌张着,也掉落着。谁这样霸道地侵占和吞噬着我们生命中最美好?佛经里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此,不想,不问,不动,也便不伤吧。
   喜欢叶子褪尽的树,也喜欢不开花的花,幻想它们百毒不侵。有年冬天在干涸的河床里遇见一滩的杨,笔直冲天,威风凛凛,勇士般面对自然的凌辱和残害,有横山菁儿《英雄的黎明》气概。只是,在这之前,得先被风侵雨淋,不躲避,不埋怨,受伤,流泪,流血。诗里有“拿着隐身草的人整日咳嗽,一点一滴呕心沥血”句子,读来有几分痛意。与其一点一点地失去,远不如一招毙命痛快些好。
   下雨了。
   冬天叩响门窗。
   小津安二郎说,电影和人生,都是以余味定输赢。失,痛,离、别……我们就像秋天的落叶,正经受和度过快乐与苦难,而一切,也不过是为着生命“余味”的圆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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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在不停滚动的时间中,你既是拿笔画下的人,又是笔,也是句号本身。【冬至阳气起】冬至阳气起,君道长,故贺。一次新世相之问,暗启记忆之门后的追索与怀想。几十年的生命时间,支撑和陪伴你的,只有食物,可与你同甘苦,共患难。微友如是,擦肩或有短暂缘分的人如是,总有一日,天人永隔,一切行将失去,就剩下一扇空荡荡的苍白的纸门。【别秋小语】我看万物别秋,我以我心别秋。路遇,秋景序列走过:榆叶梅的叶子红了,爬山虎也往红里去,一株合欢骨骼清奇,几朵合欢花在夜雨里凋落,晚璎的黄叶垂着头,行道树栾树叶的飘落,五角枫叶血统的红,各种槐树叶的黄落,在树上梧桐叶的死去,构树的红花将开未开即落,一滩的杨有横山菁儿《英雄的黎明》气概,受伤,流泪,流血。植物别秋,失,痛,离、别……人亦如秋天的落叶,正经受和度过快乐与苦难,而一切,也不过是为着生命“余味”的圆满。一幕幕生命中的最美好,被侵占,被凌迟,秋色惨淡。余味于心,哲味绕梁,回响着生命之秋的悲辛。力荐,共享。【编辑:芦汀宿雁】【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1901220008】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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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芦汀宿雁        2019-01-21 14:27:12
  佛经里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
   但,人为万物之灵,会看,会思,就会悟,如如不动,只是意念而已。故,伤,泣,血,就是必须的。
水流心不竞,云在意俱迟。
2 楼        文友:纷飞的雪        2019-01-22 21:51:00
  品文品人、倾听倾诉,流动的日子多一丝牵挂和思念;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逝水流年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期待再次来稿,顺祝创作愉快!
只是女子,侍奉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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