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小说】忘记了盛开
她知道,终有一天,她的世界,会花开成海。
——题记
1、
推开病房的门,许苍茫怎么也不会相信,昨天还健步如飞的奶奶居然会躺在这里,望着病床上一夜间就苍老了的奶奶,瞬间,已经泣不成声。
苍茫的耳畔,还响着奶奶的话:“不行,詹睿绝对不行!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我怎么不会知道?”苍茫一边后退一边大声地对奶奶喊着,她的眼里满含着泪水,她只想告诉奶奶,她爱詹睿,那个男孩,曾经犯过很大的错,但现在,他已经改过!改过了就好了,不是吗?转身,她不管奶奶如何喊叫,她摔门而去。
“不行!”昨天奶奶的话似乎还在耳际,但是现在,说着那么严厉的话的老人。却只是这样毫无知觉地躺着。这一瞬间,苍茫发现自己错了,想着从小就和奶奶相依为命,是坚强的奶奶把自己抚养长大,她是这世上她唯一的亲人,有什么比奶奶更重要呢?她放弃了,只要奶奶不喜欢,她什么都可以放弃!
詹睿,她爱着他,但是奶奶不喜欢,她愿意放弃!
日暮的余辉,斜斜地照在医院的长廊上,苍茫就那样呆呆地坐着。有风吹过,那浓密的树木在风里摇曳不止,她却是安静的,她在等詹睿,她约他来这里,她想告诉他不能再爱了。
远远地,詹睿就看到苍茫了,那个女孩依然让他如此心疼,看着那苍白的脸上竟如此平静,他瞬间知道了今天来这里会听到怎样的话。就在前几天,他已经见到过那个老人,他懂她的意思,但是他爱着苍茫,他不想放开啊!
可是当他听到老人居然患了脑萎缩的时候,他的心中,又是怎样的疼痛?他想和苍茫一起照顾她,他想给自己心爱的女孩力量,可是,他看到了苍茫脸上的平静了。
当他们终于四目相对,苍茫只是紧紧地盯着詹睿,仿佛想在那一瞬间把他望到自己的心里去,但最后她只是一字一句地说:“人,都是会变的不是吗?我现在,已经变心了……”
“我明白,别说。苍茫,我们分手吧!”詹睿抢在她说出来之前说。
没有眼泪。许苍茫在这一刻,居然没有留下眼泪,她明白詹睿,他只是不想让她难做,他赶在她说出来之前说了她想说的话。
定定地,苍茫看了看詹睿,点点头,转身,离开。
那背影,如此弱不禁风,若不是为了让她安心照顾奶奶,他如何舍得放开?他不想让她难做,不想让她有思想负担,他只有放开自己的手。
2、
风突然大了。静静流淌的江水开始生动起来,阳光慢慢隐去,天边有乌云开始翻滚。
原来,秋天的天气,也可以这样说变就变。
詹睿却没有发现。他只是坐在江边,任扑面而来的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刺痛了他的双眼。他的思维停留在记忆里,他想到苍茫的笑容了,还是在什么时候,苍茫就那么温柔地依偎在他的怀里,对他轻轻地说着陈年往事,不时还调皮地捉弄着他呢?
那是太快乐的时光,却又多么短暂。今天,是苍茫二十三的生日,可是他却无法陪在她的身边。詹睿知道,那个倔强的女孩,总是把心事放在心里,奶奶是相依为命的奶奶,更何况老人身体不好,她怎会违背奶奶的意思呢?不怪什么,他只有安静地坐在这个初相遇的地方,在这里默默想念她,默默祝福那个他依然深爱的女孩生日快乐!
许苍茫拒绝了朋友的邀请,生日的祝福她笑着收下,慢慢走出来的时候,她的脑子浑浑噩噩的,这些天也许累了吧,心底的想念早已经被仓促的时光抽空,她甚至来不及想自己,她仿佛一夜间长大,她只愿奶奶可以安康。
等到她缓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在江边了,出现在她的眼里的,是一个太熟悉的身影。是梦吗?詹睿怎会在这里?
而就在这时候,詹睿刚好回过头来,他们的目光就那样碰上了。下意识地,苍茫猛地转身,仓促逃跑。
她近乎疯狂地往前跑。她不想他这样看到他,她不想在今天在这里碰到他,不是分手了吗?分手了就该彻底一些,决不要拖泥带水。
可是,只一会儿,苍茫的手就被詹睿抓到了。
他们站定。那一瞬间,他们只听到了彼此急促的呼吸声。
向往常那样,詹睿伸手将苍茫的长发绕向耳后,却依然有风,不断地扰乱着。苍茫不敢抬头,她怕碰上他的眼睛,只一会儿,她便低低地说:“我该回去了,奶奶在等我!”
不说什么,其实可以这样见上一面已经足够了,詹睿放开了苍茫。但是他知道自己不会轻易放开苍茫,就算分手,他也要等到最后希望的破灭他才会让自己死心!
望着慢慢远去的苍茫的身影,詹睿的心突然疼了,那么揪心地,仿佛有液体从脸上滑下来,但他感觉不到那种冰凉,在苍茫就要消失在他的眼帘的时候,他猛地喊了出来:“我没有想你,我一点也不想你!”
苍茫听到了吗?为什么她突然停下了她的脚步,然后仓皇跑开?
3、
秋高气爽的日子里,奶奶放弃了治疗,她知道她的病无法医治了,她只想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和孙女好好地守在一起。
晴朗的日子里,苍茫会推着轮椅上的奶奶一起慢慢地走在公园里,走在林荫大道上,和奶奶一起看天高云淡,一起听秋虫呢喃;若是没有太阳,他们就坐在庭院里,慢慢地吃着备好的糕点,喝一盏又一盏的清茶,说着愉快的旧时光;有雨的日子里,苍茫就和奶奶一起呆在屋里,听奶奶喜欢的粤剧小唱,不时地,她还会站起来,作甩水袖状,然后,笑作一团……
又是一个晴朗的天。苍茫起床后却未发现奶奶的身影,她慌忙开始寻找,里屋,没有;厅里,不见。当她终于在庭院那个常坐的桌子旁看见奶奶的时候,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笑着跑过去,也许是苍茫的笑感染了奶奶,奶奶也笑了。在奶奶身边坐定,苍茫开始说着刚才是如何找她,奶奶微笑着望着她:“孩子,累吗?”
“怎么会累啊?奶奶,我只是没看见奶奶,急了呢?”苍茫的脸上,是调皮。
“奶奶都忘了送你一份生日礼物了。”奶奶看了看苍茫,然后安静地说,“孩子,我要送你一份生日礼物,希望它没有迟到。”
“什么?”苍茫很是好奇。
“按你想做的去做吧,不管是你的工作,还是詹睿,你想怎样做,就怎样做吧!你知道吗,现在,奶奶只希望你能幸福!”奶奶望着苍茫,眼睛里,是殷切的希望。
其实苍茫的笑与不笑,沉思和做事,奶奶都看在眼里,她明白孙女的心事,以为时间慢慢流逝,她会忘记一切,但是她想错了,苍茫的执拗像极了自己,爱了,便会爱到底。所以,她决定不再阻扰,她要送给苍茫这份最好的生日礼物。
苍茫定定地看着奶奶,那一瞬,她似乎不很明白奶奶的意思,但是恍然间,她又明白了,当她再看向奶奶的时候,奶奶的脸上,是一脸的幸福。
“孩子,奶奶有点凉,你去给奶奶拿条毯子来吧。”奶奶对苍茫微微笑着,和蔼地说。
“好的,奶奶等着!”苍茫站了起来,这一刻,她的心情开始莫名其妙地欢跃,连脚步都那么轻松了。
跑进屋子,苍茫在台阶上往回看了一下,奶奶正笑着看着她。
可是,谁会知道,当苍茫蹦蹦跳跳地把毯子取来的时候,奶奶已经永远离开了她,刚才还对她笑着的奶奶,已经停止了她的心跳。奶奶还像刚才那样坐在清晨的微风里,她的脸上,带着幸福的笑。
这个笑容,就这样定格在苍茫的脑海里,就仿佛刚才她在台阶上回望时候,看到的安然的微笑。
4、
再一次在庭院里坐定,已经在十多天以后了。
许苍茫突然长大了,她在一些亲友的帮助下送走了奶奶,她坚强地面对了唯一的亲人的离开。没有嚎啕大哭,没有呼天抢地,她把她的伤心放在心底,她苦苦地压抑着,她选择一个人的时候哭泣。
无数次想起詹睿,她多么想有他在身边!可是,她终于没有拨通那个电话,现在,她没有找他的理由了。
庭院里,如此安静,还是那张藤椅,还是那棵高大的凤凰树,还是偶尔地,有一些调皮的小鸟飞过。恍惚处,仿佛还可以看到自己依在奶奶的怀里怎样地撒着娇,还能听见奶奶慈祥的笑。但是什么时候,自己就这样孤身一人了呢?
再也没有一个人像奶奶那样关心自己了!只这样想着的时候,眼泪,就那样无法抑制地流了下来,这些天一直忍住,一直没哭,她知道奶奶喜欢她笑着,所以她一忍再忍,可是就在这一瞬间,怎么就这样无法控制自己呢?她放声,开始痛哭。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自己没有了哭的力气,苍茫才渐渐安静下来,看着偌大的一个空间,只有单单的一个自己,她觉得有些冷寂,但她毕竟是坚强的,她开始想她以后要走的路。
那条路上,依然有詹睿,苍茫舍弃不下他,奶奶的应允,她已经没有心结了。
她知道,詹睿依然在等她,她知道他对她说他不想她,实际上,是一直在想她!
她知道,有一天,她会去找他,但绝对不是现在,她要等到自己完成了学业,完成了梦想,可以自信地站到他的面前的那一刻。
她知道,终有一天,她的世界,会花开成海,如果命运忘记给她这份爱,她便会在等待中,忘记了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