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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丹枫】关中民俗过大年(散文)


作者:风轻云淡绕尧柏 布衣,288.76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387发表时间:2019-02-05 10:49:54

【丹枫】关中民俗过大年(散文) 如果说每年腊月初五的喝“五豆”和初八吃“腊八面”,是声势浩大旷日持久过春节的前奏曲,那么腊月二十三“灶火爷生”后,便正式拉开了准备过大年的序幕。
  
   一、扫厍除尘蒸年馍
  
   从腊月二十四开始,过年的准备工作就紧锣密鼓地开始了。这一天是全屋大扫除,搬木梯上高踩低,从地面到墙壁及屋顶,卧室厨房方方面面角角落落全方位清除灰尘,床单被罩窗帘悉数清冼。
   主妇们除了清冼扫除外,还有一项工作就是要把明天蒸馍的酵面发好。它的步骤是先在案板上把干“酵子”擀碎,用温水在盆中泡开,然后撒入少量面粉,再倒点酒或加些甜酒曲,用筷子搅拌成稀面水,盖严放在热炕上让它发酵。主妇们在干其它活的同时,不时要观察它。如果面水上冒起了无数的水泡儿,就再撒面粉搅匀,继续让它发。如此反复六七次,小脸盆已放不下了,就把它倒入大盆中,用碗再加面粉。到晚上十一点多,酵面在反复的加面搅拌下已是满满一大盆了,主妇们就挽起袖子“起老酵”了。
   这时候男人或孩子就上场了,在最大的瓷盆中倒满面粉,把三十多度的热水匀匀倒入盆中,主妇双手在盆里使劲搅拌成湿面块,男人把发好的酵面倒入,女人使劲把它和湿面块向一块儿揉,男人不离左右时刻听命令加水,直至最后揉到“三光”,即盆光手光面光。女人用双手把面块搬起,男人赶紧在盆底撒一层面粉,女人再搬起另一半,男人再撒干面,“起”好的面下放层干面粉,为的是不至于炕太热烙了面。把准备好的塑料纸抹上少许食用油轻轻盖在盆上,再盖上洗干净的床单,最后盖上干净的棉被,“起老酵”这项工作才算结束。
   起完“老酵”的主妇往往满头是汗,喝点水喘口气,又在两个大盆里倒好面盖严,才和衣躺在炕上休息。睡也睡不实在,担心“老酵”发过了,到四点左右就正式起蒸年馍的面。把“老酵”分成二份,先“起”敬祖先和走亲戚的白面,然后“起”待客和自家人吃的馒头。方法和“起老酵”一样,笫一盆白面要“起”得很硬很用心,为的是做馍时不走样儿,蒸的馍像棉花一样松软虚泛,却不会因面软而东倒西歪少了棱角,严防馍不像样儿惹亲戚笑话而失颜面。
   活有千百样全凭巧安排。能干的主妇一边忙着做早饭还要准备包子馅,还不停地指挥男人给炕洞加柴,给灶火准备蒸馍的煤,把蒸笼层层套好用粉笔记上记号。年馍数量大,一般人家都要蒸三四锅,一锅八层笼,所以有时需借邻居几层笼必须提前套好。蒸馍这天好男人都在家帮忙,好钢难打八张镰,再能干的女人独自也很难完成。
   早饭往往吃不结束面就发旺了,第一锅先蒸白馍,为的是笼干不会有气溜水。做拜年走亲戚的馍很麻烦,主妇早早都和好姐妹搭好了帮,今天我蒸你帮忙,明天你蒸我帮忙。发好的面倒在案板上,两三个人使出吃奶的劲揉,揉好的面摞起来切开几块再揉,如此反复揉四遍,揉得越多面越白越光滑,有道是“面揉千把白如雪花”。在揉面的过程里,女人们总是要评论面的软硬,“你就没出劲,这面软得咋做馍?”“哎,起时还觉得硬硬的,现在怎么像担柿?”丙会说:“热面就是这,咱再多揉几遍。”给沮丧的主妇宽心。
   把揉好的面搓成小胳膊粗的长条,手掌能握住多少就用劲揪多少,分成若干小块,“叫满巴荠儿”,开始揉光后包“油包子”、“油蹄窝”,油是主妇早用食用油、盐、面粉和花椒叶拌好的,一个馍包一汤勺。包起来很麻烦,做成像包子样的叫“油蹄窝”,做成两头尖中间大肚子像船形的叫“油包子”,“油包子”的馍面上,要用拇指食指捏一条漂亮的花棱儿。做好的馍要在热炕上“范(发)”,这项工作一般由奶奶或大点的孩子承担。把炕上铺盖卷到炕的一端,在整个炕面上铺上干净的大报纸,再将馍均匀地摆上去,单方面炕上加热不行,空中一定要吊个二百瓦的大灯泡,以保证馍面上不出现青纹,间距一定要掌握好,千万不能让发成功的馍粘在一起。做馍的几个人手一直不停,炕上的馍发圆了,用手摸馍皮发硬了,就把铺好笼布的蒸笼拿进来,馍在笼里的问距必须掌握好,因为馍在蒸的过程中还会长体积的。
   烧锅的男人早把水烧开了,八层笼全部上锅后,中火烧二十分钟,大火烧二十分钟,一定要把气赶圆了,即八层笼全部在蒸汽的笼罩包围中,然后中火烧十分钟,最后小火烧十分钟,嗅觉灵敏的人早己闻到馍的甜香味,馍熟了。别小看烧锅,一锅馍烧一个钟头,火候一定要掌握准,不然很难蒸出理想的年馍。
   蒸熟的馍白生生胀膨膨像一只只白免,皮薄松软,香甜的馍味漂散在满屋的角每落落,人们一边向备好的器皿中拾馍,一边高兴地说:“好馍!好馍!白圆白圆的!”主妇早拾几个馍用盘子供在桌子上说:“灶王爷祖先们快吃馍!”再拾几个馍给帮忙的姐妹:“先吃馍!赶紧先吃馍,一会儿吃包子!”
   工作在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等熟馍拾完,第二锅馍已发好,赶紧又上锅。如有串门儿的乡亲上门,一定会说:“蒸馍哩,给你添些气!”主人赶紧拿出蒸熟的包子,“吃包子,把辣子水灌上。”“我家也蒸了。”“尝一个,看馅味咋样?”“现在都是肉包子,不像早先全是罗卜。”“我家的馅里有地软,在咱山上拾的。”
   蒸年馍是个大活儿,工作量大人员众多工序繁杂技术含量高,蒸馍的头天晚上几乎不休息。妇女们见面的招呼几乎千篇一律:“馍蒸了没有?”这些在早些年是家家必不可少的,近些年随着农村经济繁荣发达,有些青年人不蒸馍了,直接去馍店买。上了年纪的老人发感慨:“该着她们享福省力气,连馍都不用蒸了!”
  
   二、辞旧迎新过大年
  
   二十六这天把冷却了的年馍分类收藏,人们就规划着置办年货了,凉菜、饭菜、肉类、鞭炮、香纸等等都需考虑周全,仔仔细细分项别类写在纸上。二十七上集按照清单一一采买回家。二十八蒸面筋、蒸肘子、蒸甜饭、蒸高丽肉,炸丸子、炸花生豆、烧豆腐……主妇们看起来马不停蹄,然而忙中有序。
   二十九,男人们买红纸找先生写春联,近几年村委会组织春联义写,乡亲们去村委会大院观赏书写挑选带回即可。主妇这天的工作是蒸甑糕和准备明天早饭的“钱串子”面。早早吃过午饭,把面搋好饧好后,就开始浆米煮枣。浆米水与米是三比一,水开后放些冰糖待化开倒入洗净的糯米,小火熬成稠稠的米饭,用手掐米完全熟透停火,在脸盆中摆煮透了的枣一个挨一个不留空隙,然后再舀一层米,再摆枣再舀米直到盆满,最后一层最好是枣。好的甑糕需蒸七八个小时火不断。烧火蒸甑糕的任务依然由男人承担。女人现在就该擀面条了,饧好的面团经过反复揉最后擀成一个白白的、薄薄的大圆面饼覆盖在大案板上,女人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喝点水稍做休息,看看面的周边似有上卷的趋势,摸一摸觉得晾好了就开始切面了。把面对折成半圆再对折成四分之一圆,技术好的用左手放面上,右手拿刀切成如粉条般的细面条,性急技术又差点的用擀杖放在面上,切成稍宽点的“韭叶面”,最后切好的面条放在大盘或簸箕里盖好。
   年三十就正式进入了过年的程序,正戏从此开始。早起先吃一碗热甑糕,寓意大概是生活年年进步芝麻开花节节高吧。给左邻右舍本家长辈都送一碗,一碗甑糕包含着浓浓的情意和深深的祝福,盛满了关中人骨子里的和睦和友善。
   春节的核心内容就是除旧迎新敬神祭祖阖家团圆,而除旧迎新具体就体现在贴春联。
   春联必须在早饭前贴好。男人们搬梯子先把旧春联撕掉,再把新春联端端正正贴好,再在门面上贴“福”字或“门神”,近年来大部分人贴“福”字,取门纳百福之意,最后再在门楣两边各拄大红灯笼一个。更有些喜热闹的乡亲把闹社火的彩旗也插在大门外,大红灯笼高高挂,兴高采烈迎新春的年味一下子就浓浓地弥漫了整个人间!唐宋诗词八大家之一的王安石写的“千家万户幢幢日,总把新桃换旧符!”描写的就是这种景象。
   年三十早饭是吃包子和“钱串子”即清汤哨子面。如果说妇女们平日做饭有时投机取巧的话,那么年三十早的面她们可是用心用意一点都不敢马虎的。真正要做到“搋成砖、擀成纸、切成线,下到锅内莲花转,挑上筷子打秋千”。先炒肉丝、豆腐、姜、葱、蒜苗哨子,再用盐、醋、酱油、花椒粉调好清汤,舀入细如发丝的面条,舀一大勺哨子,酱红白绿黄油汪汪一大碗,看一眼你馋涎欲滴,吃一口香味直泌肺腑。待溜热的包子与面条端上桌,大家便迫不及待分享美餐。
   这一天妇女特别要起早手脚麻利,稍慢点就要领受男人的埋怨。饭吃一半突然村里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男人立即狼吞虎咽边放碗边起身:“快,人家都把祖先都服侍好了,咱还没吃完!”老人便说:“一年到头了饭都吃不到人前边,还指望日子过前去!”受了批评的媳妇脸红得像下蛋母鸡,赶紧收拾碗筷清理锅灶。
   男人把大方桌擦净摆正,取出祖先的影像轴子,两边的“孝悌忠信”、“礼义廉耻”分别一一挂好,没画影神的把牌位摆好,女人们摆三碟水果或糕点,摆上蒸的猪头石榴花馍酒茶水等,男人在地上铺拜毡摆正香炉点亮烛上香跪拜后,然后去大门外点响鞭炮,恭请先辈们的灵魂回家过年接受子孙的供奉。
   三十的重点都是贴春联和供奉祖宗神位,这时候村中的鞭炮此起彼伏连绵不断,火药味烟雾弥满大街小巷,每户的门前都撒满了红红的纸屑。穿着焕然一新的孩童们在满村院撒欢,大人们在暖融融的阳光下喜笑颜开。接近十二点,震耳的鞭炮声便彻底消失了,只有小孩子在纸屑中捡到零星未燃的炮头,偶而响三两声。十二点前,先祖的影神牌位必须服侍完毕。
   妇女们照例是在灶房忙活,先做出三肉三素三干果的九盘凉菜,再做饭菜。在锅内把蒸好的肘子、高丽肉放在篦子上蒸上,再做一盘生炒,一盘麻婆豆腐,一盘炒粉条,一盘炒豆芽,一盘八宝辣子。八宝辣子是家乡的名吃之一,它的做法其实很简单,先把辣面用油泼好,再把熟肉、大头菜、土豆、白菜帮、葱蒜苗,生切成小拇指肚大的小方块加入煮熟的黄豆,用清油、调料、酱油、姜沫等炒熟,拌入油泼好的辣椒即成。全头全尾的鱼或油炸或清蒸那是必不可少的,年末最后一天吃鱼寓意年年有余。即便平时日子比较拮据节俭的人家,这一天的饭也是极尽铺张和讲究的。过年嘛不将就,毕竟要有过年的样!
   一切准备妥当,家里的男丁把菜品供在祖先桌子上,上香跪拜。然后一家人团坐餐桌旁,儿孙们给长辈敬酒后,先吃凉菜,然后吃鱼再吃热菜和馍,家家均是满盘山珍海味,户户充满欢声笑语,人人吃得红光满面兴高采烈!
   年三十下午包饺子,不但要包笫二天初一吃的饺子,还要包初二亲戚拜年来吃的,而且还要炒初一的饭菜和吃饺子的哨子,我们家乡的风俗是初一不扫地不炒菜,不炒菜是防止“干”,不扫地是防止“出”,所以妇女的工作量还是很大的,常常忙到天黑累得腰酸腿疼。晚上,端一碗柿子吃“忍事”,意思是凡事儿忍一忍就会风平浪静,特别是过年时节一定不要耍脾气说过头话,大家高高兴兴和和气气过年,给新的一年有个好开端,和平和气和睦!
   三十晚讲究守夜,从天麻麻黑大门外的灯就拉开了,祖先桌前的腊烛也点亮了,大家坐在电视前边磕瓜子边看春晚或者拉家常规划明年的生产和发展。十二点钟声刚敲,孩子们就飞出大门点燃鞭炮,左邻右舍全村的鞭炮惊天动地连绵不绝,有的人家放烟花,“叭叭咚咚”之声不绝于耳,五颜六色变幻莫测的光亮,划破黑喑映红了半边天空,五彩缤纷的光彩像天女散花般纷纷落下。站在平房顶上放目四周,邻村的烟花孔明灯,亦是越放越绚丽久久不休。回想儿时的过年,响一串二百头的鞭,两个二脚踢炮就行了,哪有现在这么大的铺张和气势。改革开放四十年,虽然有许多不尽人意处,但就人民的生活水平农村的经济确实是提高了繁荣了,人们在除旧迎新的这一时刻,尽情地释放着喜悦和欢欣!
   初一拜年是过年的重头戏。四点左右主妇就起床,匆匆洗梳完毕就给祖先煮“献汤”,男人们刚好从山上敬神(有许多人响完鞭炮不休息,去三里外的尧山给“圣母”上香磕头)回家了,急忙上香跪拜,把三小碗“献汤”供奉上桌。所谓献汤就是很小很小的馄饨或饺子,像妇女的顶针那么大,每个小碗放七八个,上面放些哨子就好了。敬过祖先下饺子溜馍热菜,往往正吃饭,拜年的人就上门了,烟糖瓜子花生松子桔子等早都准备妥当招待来人。吃过饭,先给自己父母拜年,老人给孩子发压岁钱,再出门去拜年,拜年的次序先去本家即未出五服的族叔族兄族伯家,进门先上香拜祖先,再给长辈拜年,然后去村中的长寿老人家拜年。村中这一天人川流不休,在外边当干部的、打小工的这一天都显身在拜年的人流中,见面全都是喜逐颜开,说着“新年好”的吉祥话。这一天拜年都是规规距矩跪拜,主人忙着阻挡打招呼:“行了行了,快进房子!”花生糖果松籽早摆在茶几上了,递茶水递烟忙得不亦乐乎,小孩子这一天最高兴,进谁家门都挣压岁钱,现在人最少也给十元,关系近点都给一百元或五十元,记得我们小时候,人们给小孩都是一毛。给多给少总是大人一份心意,孩子们见钱总是高兴的,初一的孩子都有一种我的钱我做主的自豪感,买玩具买鞭炮大人都睁只眼闭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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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作者详尽地描述了关中渭北高原农村过大年的情景,一是扫厍除尘蒸年馍,二是辞旧迎新过大年,三是闹元霄迎财神,娓娓道来,地方风俗,优良传统,技艺独特,内容丰富,描写有趣,看过后仿佛置身期间。细致入微的描述,更有保持过年习俗传承的价值!全篇文字精炼,情感真挚,民俗大全,蔚为大观,关中民俗,开人眼界,有利传承!力推佳作!【编辑:梦锁孤音】【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F201902090004】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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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梦锁孤音        2019-02-05 10:50:46
  全篇文字精炼,情感真挚,民俗大全,文蔚大观,关中民俗,开人眼界,有利传承!为你的佳作点赞!期待精彩继续!
梦锁孤音
2 楼        文友:风轻云淡绕尧柏        2019-02-06 11:10:33
  謝謝梦锁孤音辛苦编辑推出拙文,谢謝老师精彩评论,限于水平有限,文章写的还是强差人意。关中过大年的民俗文化博大精深,可惜我不能探其一,二,很难全面到位发映它的精彩。最后给老师拜个年,祝你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3 楼        文友:梦锁孤音        2019-02-09 22:12:45
  恭喜老师佳作获精!期待新年更上一层楼!
梦锁孤音
4 楼        文友:风轻云淡绕尧柏        2019-02-10 18:35:17
  编辑老师辛若了,謝谢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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