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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桃源】打糍粑(散文)


作者:湘西古痴 秀才,2462.8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285发表时间:2019-02-18 12:33:30


   每到快要过年的时候,心里总有一种特别的味道。眼见日子一天天走近,做什么事,再多的钱也不想挣了,只想早点回家。离开家乡二十多年,父母都走了,过年只是一种欲望。然而,无法忘记的,就是小时候忙着过年的情景。小年刚过,家家户户最忙,最累的活儿就数“打糍粑”。
   七十年代时,我们家很困难,母亲只能泡两斗糯米供打糍粑。我们家有特制的大石盘,圆圆的,直径约八十公分,厚度约二十五公分的粑粑盘,也叫糍盘,一次打五升米显得很宽绰。打粑粑用的木锤子也是特制的,比一般饭碗大,用大约围径足三十五公分,长六十公分黄檀木制做的,从中间凿两公分宽,四公分长的孔,装上六十公分长的木把,拿起来约八斤重。我才十五岁时,弟弟比我小两岁,打粑粑当然非我们两兄弟莫属了。
   腊月的天气,极度寒冷,冰雪覆盖,寒风萧瑟。早上起来,一家人都洋溢着笑容,不需要分工,各自忙碌着急需做的准备工作。父亲用大竹箕将泡了两天的糯米沥水,很小心地用木瓢,舀进安放在土灶锅中的木甑里,烧起大火蒸。母亲忙着煮绿豆,我们的任务主要是挑水,清洗糍盘、粑粑锤、案板,木箱,大柜,八仙桌等。等风干了水,母亲用高温化开的蜡油涂到案板上备用。绿豆煮熟透了,就用饭铲铲成粉末状,做成乒乓球大的个儿,放在干净的盆子里,这是用来做糍粑的馅儿。我特别嘴馋,见到豆末流口水,总在妈妈不注意时忍不住“偷”吃几个。
   父亲见糯米饭蒸熟蒸软了,站在灶台边,拧着围裙下摆,擦着沾满锅灰的双手,大声叫道:“打粑粑的好汉快上场啊。”
   我和弟弟脱下棉袄,穿一件单衣,每人提着一把锤子,站在糍盘两边,等待开工。父亲吃力地搬来饭甑,倒扣在糍盘上,取掉甑桶,再用干净的毛巾,在甑皮(底)上淋一点水,再用双手拍打几下甑皮,用力摁着甑皮来回转几下,拿起甑皮,上面不粘一粒米饭。父亲忙着蒸第二甑去了,我们就用木锤小心轻压糍盘上的米饭。压烂了,米饭一部分变成糍糊,容易粘木锤,就把木锤头部过水继续轻压。半个小时后,大部分米饭都压成糍糊黏在一起,放下木锤,双手粘上冷水,将整盘半成品糍粑翻成团,糍盘上用冷水擦一遍,把糍粑摆在正中间。我们抡起木锤开始攻坚战,我一锤,弟一锤使劲打起来。
   说起来好像很轻巧,其实打粑粑是很累人的事儿,站的姿势很重要,距离要恰到好处,直立呈丁字步,弯腰打粑粑时前弓后箭。砸下去有力度,提起来省力。配合必须默契,不看对手,不看木锤,听着“乒乓,乒乓的节拍,将糍粑砸成薄圆片。砸下一锤,还要“嗨、嗨”的发声助力。利用糍粑的粘黏性,把锤成薄片、延伸到糍盘边沿的糍粑,趁收锤之势,不动声色巧妙地带到糍盘中间,叠压在一起,反复锤打,这样可以减少用手翻动的次数。
   我一轮只能打三十锤,就气喘吁吁地,汗水浸湿衣服。大约需要苦战二十个回合,不见整粒米饭,再打两轮就可以了,洁白如棉花团半流动的糍粑粑就打好了。双手沾上水,翻转成一个大糍粑团,端起来托着一团糍粑,随着糍粑流动,快速地变换托着的双手,跑步送到房间里,放在案板上,交给妈妈扭成团子。我们在火塘把双手烘干,抹上蜡油,帮妈妈包豆末,用“拓子”印粑粑,将一个个洁白如玉,玲珑剔透的糍粑整齐地摆在案板上。
   每年就这么一次打粑粑,我很能吃,也喜欢吃热气腾腾的糍粑,裹上芝麻末,或多包几个豆末,软得不要嚼,绵得嚼不烂的感觉,满口余香,吃了还想吃。记得有一次,我家提前打糍粑,打完后,不需要做其他事,我一连吃下饭碗大三坨,少说三斤米的量。爸妈忍不住都笑了,说道:“有出息啊!”冷透了的粑粑,用炭火烤软,两面烤成金黄色,别具风味。我最好的成绩,一顿吃完了二十个。
   打糍粑需要两人对打,才省力有劲。大家都在忙年,打粑粑的后生很紧俏。我们兄弟两打完自己家的,就分别去帮邻居,帮助队上那些儿女还小的家庭。虽然帮他们打糍粑,不怕我能吃,但是这活儿确实辛苦,打好一盘粑粑,自己累得半天喘气不匀,根本没有食欲。总算勉强吃下一点,再打一盘糍粑,就会反胃,甚至吐出来,同闹病没有区别。妈妈说:“吃糯米食,需要慢慢地吃,好味道是品出来的。吃快了,就会迎风嗝食,反胃呕吐。”所以啊,我们两兄弟帮别人打糍粑,纯是帮忙,几乎没有吃什么,心里却那么的甜。我们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能帮助别人了,累是一种快乐。往往每个年的前几天,我们要“累”上四五天,总是那么开心,大概那种味道才是年的味道吧?
   直到九零后,这种过年的特别味道逐渐淡化,想感受一下糍粑里的记忆,只能在市场买几个,再努力也只能勉强吃完拳头大个团子。尽管现在的物质比那时候强百倍,年还在过,不论怎么品,就是品不出打糍粑“累”出来的味道。亲情、友情、乡情不在糍粑里面,全靠金钱维系,过年失去了古朴醇厚的人文传承,仅仅是一种形式,或者说,是一种金钱和物质的攀比、炫耀。
  
   2019年1月25日于珠海
  

共 1961 字 1 页 首页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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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过年打糍粑是中国南方地区流传已久的风俗,也是过去南方人春节前重要的一项准备活动,随着农村经济的发展,打糍粑这个习俗也逐渐被淡忘。又逢春节,作者情不自禁地回忆起七十年代过年前打糍粑的场景,忙碌劳累,却洋溢着满满的幸福与欢乐。文章结尾处作者的感慨流露出淡淡的惆怅,随着时间的推移,打糍粑的人家越来越少,年味儿越来越淡。我想,作者怀念的不仅仅是一家人一起做出的糍粑,更是一家人在一起温馨美好的氛围。当然,作者的感慨不仅于此。从文章中,可以看出作者对传统风俗的留恋,以及对当下人更看重金钱的心态的批判。推荐阅读,请作者多多赐稿。【编辑:梁十六】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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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梁十六        2019-02-18 12:34:23
  希望作者心中永远有一方净土,祝生活愉快。
于无声处听惊雷。
2 楼        文友:若海若蓝        2019-02-18 15:34:12
  感谢作者赐稿桃源,期待更多精彩。问好春祺。
只码字,不管事,不问事,不惹事。
3 楼        文友:蓝羽凝        2019-02-18 16:16:39
  拜读佳作,向您学习,欣赏了,问好敬茶,遥祝新春快乐!
笔落生出的文字,如同夜空里的烟火,明灭散落于天涯。若能以文字结缘,承蒙赏识!
4 楼        文友:湘西古痴        2019-02-19 19:37:14
  感谢老师们的辛勤编按、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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