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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回归】论民风(随笔)


作者:策马南山 举人,4441.31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221发表时间:2019-03-04 09:01:02

【回归】论民风(随笔)
   我有一个爱好,喜欢收集县志,有空了就读读,对于了解地方民情事理,风物习俗,历史沿革,重大事件,著名人物……等等有很大的益处。县志即地方志,所谓包罗万象应有尽有,可以说是一本区域内的百科全书,被历代执政官重视,修编县志是一件大事。
   修编县志的工作一般是当地德高望重,才高八斗的文化名流,有朝廷史官的重任。所不同的是,朝廷史官是一个职务,是每个朝代的记录者和编撰者。至唐以前的史官们基本是不敢“篡改历史”的,因为他们不想留下历史罪人的骂名,皇帝们更不想留下威胁史官的恶迹,因为这样一来,自己的一切丰功伟绩都有可能是杜撰编造的,让人持疑,不能给后世树起本君王的丰碑。一般来说,史官们记录前朝发生的事件较为轻松,也能站在较为客观的角度上进行评述。美化当朝的事可以有,但不过分,并且留有余地,让后朝的史官还能进行匡正。
   唐以后就发生了变化,李世民为了掩盖他的皇位来源是杀兄弑弟逼父让皇位得来的,便用武力威胁史官,让其为自己树碑立传,并把自己描述成才智双全的英雄人物,是在不得已的危机关头才当机立断地大义灭亲。为了保命,史官不得已就开始篡改历史,这种“欲盖弥彰”、“掩耳盗铃”的修史戏法就流传下来,唐以后皇家的编年史就很不严谨,演义的成分多。
   然而修编县志的工作是临时搭建的撰写班子,其严肃性就很难保障,尽管旧时的知识分子有一股清流的倔劲,但在官威和利诱面前很难保节。如果执意要清廉刚正,不贪财附会秉诚做编修事宜,是不受欢迎的,官家大不了不用你了,想来吃这碗饭的人排着队呢。因此,后来一修、二修、再修的县志很难恢复原貌,其原始志稿一般都会遗失。所以我读县志时,凡要紧处都会格外留意,就怕误入歧途。
   时间长了就发现其中有一个奥妙,就是许多县志里大都有一句,当地民风淳朴。这民风的概念是什么呢?淳朴的内涵又是拿什么来框定呢?这个问题似乎谁也知道,但真要细究起来,把它说个大概,也颇有难度,不是三言二语就能讲清楚,没准儿会把导师挂在讲台上下不来。今天我有空闲,就试着来谈谈民风,由于其话题涉及面广而深,点到为止,点不到也为止,就是所谓地泛泛而谈。
  
   二
   民风淳朴,可以说是古代中国社会的核心价值观,其中的理想成分和善良愿景占很大的比例,甚至就是一种政绩美化的需要,也是许多人自我意淫的润肤露,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还要堂而皇之地写进史册,写进县志,写进乡规民约,写进家谱,流动在众口铄金的语境里。这就是民风塑造里的潜规则,已成国之定律,民之风范,成了正统的主流高语境中语义的传承载道,稍有质疑,就会招来一群低语境里的苍蝇,嗡嗡嗡地纠缠其字面意义里最大化的正统涵义,十分令人讨厌。
   县志里那些美好的句子如:淳厚朴实,以诚相待;敬老爱幼,待客如宾;和睦相处,童叟无欺……实在是美丽极了,炫目极了,向往极了,就像镜花缘,就像理想国,就像我们现在某些长寿之乡的神秘光环,那些童颜鹤发的老人们在镜头前侃侃而谈,让自己满足,大家满足,虽皆大欢喜,但都是假的。这就是典型的集体意淫,时间久了就会把幻觉当成现实,并为此充当喋喋不休的看门人——只有与自己语境一样的人才能通过。在过去信息不发达的年代,这些事就很难被揭穿,就会成为流行地方的美谈,在低语境的范围里,人们宁可信其有,不愿究其无,这样就兴高采烈地载入县志,成为祥瑞之兆,上报京城博皇颜一笑,地方官就能邀赏进爵,这叫政绩突出。
   最能反映社会生活幸福美满的盛景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你们猜猜看是哪句?看来你们都猜对了,这就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这句话在中国是一个朗朗上口的美丽句子,历史很悠久,沿街踱步的乞丐都会说。在古时“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是颂词大赋的句式必需,也是一个光灿灿的人造幻觉,一想起就来了精神,开口就能端起摇头晃脑不可一世的架势,醉人且醉己。
   就是当今,那些屏幕里的漂亮女人们最能眉飞色舞讲这句话了,每每顺嘴就来,还笑逐颜开,好像百姓们天天是过年一样。男人更有文采,站在高台上拿着话筒字正腔圆地煽情:这要感谢你们的父母官啊!这等歌功颂德的民风是几千年的文化滋润养成,已浸入民族的骨髓,随时随地就能漫出理性的堤岸,让上善若水,厚德载物成为廉价的陪衬,让幻觉中的淳朴民风打足了鸡血再次发扬光大。
  
   三
   但事实证明,这许多美妙的词汇只是古人的一种高贵理想,经验告诉我们,太高贵的修辞,就会成为至高无上的空泛口号,挂在可望不可及的高处,只能焚香祭拜。一些让狗血喷张的虚假谎言,甚至成了地方官员们向皇帝献祥瑞的宝贝。就像唐僖宗乾符二年闹蝗灾,许多地方是“飞蝗蔽日,所过赤地”。唯京兆尹杨知至脑子灵光,他上奏朝廷说:“这次蝗灾,波及全国,托皇上的恩庇,独京畿一带,蝗虫虽然也飞来了,但一只只都抱着荆棘,宁肯饿死也不吃田里的稼禾。”这样胡说八道的奏折,皇帝居然就信以为真,以为真是国泰民安的祥兆,因此高兴不得了,赏赐银两还加官进爵。这等好事不用推广,聪明人都会效仿,上行下效的后果,必定影响民风的养成,连小孩子都知道编假话能吃糖,童言无忌在现实里已成过去时,只能在县志里可以找到,那只是一个美丽动人的故事。
   大臣们比皇帝多识一点人间烟火,知道百姓都面露菜色没有肉糜吃,遇到这类虚假的祥瑞喜兆,都心知肚明其中的可恶之处,但谁也不敢扫皇帝的兴,不仅纷纷上殿道贺,还在以后的年代里竞相效仿,遇到蝗灾就上奏,“蝗虫们选择在太湖里集体自杀了”,“蝗虫惧怕皇上威严,不敢再吃庄稼而改成吃野草了”。这种逢迎拍马的窍门,一些人学得可快呢,还会创出新名词、新概念、新高度。日子久了,就成了做人的道理,成为家训,成为族规,成为民风乃至国风。虽有识之士痛陈此风不可长,但应者寥寥,关键时刻还是要先学会做人。不会做人,岂能做官,这做人的诀窍就是民风的精髓。
   民风淳朴也罢,民风彪悍也罢,都是一种官方记载,这是权衡利弊后的白纸黑字,当真也罢,戏言也罢,就当是茶余饭后的谈天访古听戏吧。人在旅途中,自己听到的,看到的才可能是真实的。今古奇谈,其实是差不多的,在某些道德情操民风俚俗上,人类进步的并不快,一有风吹草动就打回原形,禽兽不如。
  
   四
   李鸿章曾说过,人间最容易做的事就是当官,如果一个人连官也不会当了,他就什么事情都做不成了。旧时的官儿们都会献祥瑞,高唱形势一派大好,不是小好,大家再顺水推舟,就其乐融融,能隧而相见了。这样官就当得八面光,直到退休了,也会有一片叫好的喝彩声,载入史册,成为民间美谈,成为民风的向导,成为开蒙启智、崇德立志的绝好教材。长辈们含辛茹苦教诲儿孙,莘莘学子十年苦读寒窗,都是为了一个大事,就是为了顺应民风,学会怎样做人,然后报效朝廷沐浴皇恩,这就叫光宗耀祖,坟头会冒烟长异草,弄好了还能立牌坊的。
   有时我在想,这夜不闭户,是不是百姓家里太穷,大开柴门安然入睡,小偷都懒得光顾。至于路不拾遗,也许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人们都懒得弯腰,任其被足迹践踏,车马碾压。或许这些美妙的词句都是衙门师爷们昧着良心捉刀代笔杜撰的,被官员相中后上报,就成了地方政绩,帝王高兴,官员得宠,百姓也脸上有光,毕竟自己住在宜居城市里了,有了向远方亲友们炫耀的谈资。没事时放段音乐,跳个鬼步舞,也是一种婀娜。
   说说祥瑞话就能加官晋爵,成为时代楷模,以此类推,循序渐进,再来个发扬光大,就会成为新风尚,引领新潮流。君不见,许多弄潮儿都是深谙此事的妖人,把旧瓶装上新酒,新瓶再装上旧酒,念一句——芝麻开门,真就能把仕途之门开了。这画风里是不一样的成功感觉,那样的滋味如鹤顶红,在醇厚绵长的包装下浸入民风,成了饮鸩止渴后幻觉里的梅林。
   然而纸是包不住火的,一有民变,就派兵镇压,平乱后,地名要改成祥和意境,中国的许多好听地名,如南宁、西宁、西安、北平、平顺……历史上都发生过激烈的动乱,改个祥和的名字就能压住邪气、妖气、匪气。有的县志里就流露出一些改地名背后的蛛丝马迹,如,此地民风彪悍,刁民奸诈……我据此查过,某些地方确实多次改过地名,除彰显政绩展示祥瑞外,大多真是为了压住民风中的彪悍之气,让不肯屈服的“刁民”,在收容站里被活活打死,除非被改造成顺民。但民间常有人说,平顺平顺,又不平来,又不顺。这是不是刁民的词汇,这种流言多了就会让社会发生变革。
  
   五
   如果今天人们想寻找民风淳朴,去哪里去找呢?去那些风景旅游区游览,或去看著名的自然景观,或许能顺带找到淳朴的民风。但估计会适得其反,那里民风可不是一般的彪悍,磨了九个月的刀,就等着宰你三个月呢。一些著名旅游景点的人越来越少,都快成了空城,就是因为那里每一个小景点都在收门票,所有的商户都在夺人耳目地宰客,甚至让许多游客饿着肚子游玩,就是因为吃不起景区昂贵的饭菜。一旦发生争执,就会大打出手,不把游客打成二级伤残绝不罢休。这里民风不是一般的彪悍,实为刁民泼皮霸市,不知是谁给了他们这个胆子?朗朗乾坤就敢横行霸道,耀武扬威。
   早前,飞机因恶劣气象情况晚点,中国乘客暴怒砸服务台,殴打服务员成为骇人的亮点,让世界瞩目。但许多情况并不完全是机场服务有问题,而是一些人太把自己当成上帝了,受不了一丁点委屈。所有的人都应该为我服务,所有的事情都应该为我开绿灯,就因为我有钱,我买飞机票了,我在消费,我就高贵,这就是向钱看的新民风,金钱至上的嚣张让金钱本身都汗颜。到了国外旅游也一样,丢人现眼的事屡见不鲜,参观不排队,吃饭抢大虾,在名胜古迹胡写乱画,随地吐痰小便,一不顺心就唱国歌聚众闹事——大爷是来消费的,你们都要俯首贴耳为我服务,我的国可厉害了。
   高铁霸座屡屡不绝,公交车抢方向盘殴打司机时有发生,这种奇葩事情在国外发生过没有,我孤陋寡闻,不得而知。但我想至少自己还在车上就想让车毁人亡,这种智商连动物都不如,动物都知道避开险处求生,绝不会自己去找死。古人也知道过河后才能拆桥,卸了磨以后才能杀驴,现在的人实在是胆大妄为,甘愿赴汤蹈火,视死如归。这可能是心智不全的外在表现吧,会不会是脑残儿似的骄纵狂妄,让民风淳朴里多了一股子自己寻死的邪气。
   还有太多的事情不忍细述,归纳起来,这许多歪风邪气的养成,其实是有大的社会背景的,以至于一些人就敢挑战社会中的良知底线,许多事情一旦成风真的很难办。
  
   六
   在电视上看到国外的灾害救援场面,无论灾情多大,救援多艰难,电视画面里是一种悲情的静穆,有一种人间的伤痛之情牵动着每一个人的心。人们静静地抬着担架,默默地领取救灾物资,就连小孩也是接过一瓶矿泉水,安静地看着灾难中的一切,让人感到一种由衷的神圣,也让人们对这个民族产生深深的敬意。
   而我们在地震、龙卷风、水灾、火灾救援的电视画面中,很难看到真实灾情的惨烈景象,只有领导“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视察指导,救援车辆和救援人员来回出动,紧张的工作镜头堪称电视剧,完美再现了水火无情人有情的感人故事。但许多真实情况永远是个谜。在许多动感激烈的抢险场景里,一些人在救难现场大呼小叫,似乎唯此这般,才能显示出自己是出力最大最多的人。在这里没有一点对逝者哀伤与尊重的凝重感,感觉是在热火朝天的建筑工地,有人领唱喊号子——一抬头就望见了高高的山呦,大家齐声附和——哎嗨依哟哦。
   记得在一次矿难抢救现场,已是半夜,救援人员终于成功地把矿难中受困人员救出来了。电视画面是全景,正面是领导们按左右尊卑一字排在洞口,笑脸相迎状。镜头推向洞口,大门正好打开,一看就知道现场有人在指挥,喊口令——开门!出口处,救援队员穿着干净整齐的橘红色工作服,排着整齐的队形抬着担架鱼贯而出,现场一片欢呼声。主要领导还掖掖矿工身上的被子角,轻声问候,其它小领导只有拍手的份儿,不敢模仿这个亲民的动作。一切和拍电视剧一样,事先都有安排,但这准备工作会不会耽误抢救的时间,我有疑问。
   这种形式主义的场面设计是由来已久的,从上至下都在自觉或不自觉的照猫画虎,已经形成一种惯常民风,很难匡正。
  
   七
   大家还记得二零一八年在俄罗斯举办世界杯足球赛期间,另一件牵动着全世界人心的大事吗?这就是泰国十三名足球运动员失踪事件。六月二十三日下午,泰国北部清莱府,十二名少年足球运动员结束训练后,在教练带领下进入洞穴群探险失踪。
   此事牵动了泰国全体民众的心,也得到了来自多个国家的救援队的协助。这许多让人感动的精神支持,对这群在黑暗中等待救援的足球队员们是一种强大的精神力量,让他们对被获救有了更多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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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作者从史书中有关民风的记载说起,论及自唐后编年史不够严谨,关于民风记载有演义成分。作者指出:民风是人类生活习惯的一部分,是国家意识形态管理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因此民风的本质就是国家的文化底蕴,关乎人们的生活品质和生活状态。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民风是国家兴旺发达的不竭动力,也是民族衰败的象征。作者通过中外古今对比,深切表达了对民风文化的看法,希望人们在日常生活中遵守良好的社会秩序,为国家的未来树立正确的价值观和人生观,让民风淳朴成为最值得拥有的生活习惯,拥有更加注重道德细节的生存理念,引领我们为了国家长远发展,共同促进民风世风等重要价值观的日趋完善。这篇随笔立意新颖,视角独特,纵观历史发展,社会变革,横察当今异域民风,反省借鉴,引人深思,给人启迪。感谢精彩创作,佳作推荐共赏!【编辑:心灵飞鸿】【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1903040007】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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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心灵飞鸿        2019-03-04 09:06:49
  民风是我们常常念在嘴边的词儿,而且也只是说说并未多加思虑,编读南山兄文字,如醍醐灌顶,深感民风关系国计民生,需万分重视!问好敬茶!
勿忘本真
2 楼        文友:策马南山        2019-03-04 09:20:46
  感谢总编不辞劳苦,跋山涉水,千里迢迢,晚上不吃少睡编评此文,特表隆重谢意!
人生如梦
3 楼        文友:红袖揽叶        2019-03-04 10:42:45
  读了社长的民风,感觉书读多了,文章的抒写水就特别的专业。拜读了,也学习了。
红袖揽叶
4 楼        文友:策马南山        2019-03-04 11:31:00
  感谢红袖的鼓励和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争取写个逗乐的故事,让大家乐一乐。问好朋友了!
人生如梦
5 楼        文友:华夏子民        2019-03-04 14:09:54
  好一篇民风佳作!,欣赏着。
诗词小说创作
6 楼        文友:策马南山        2019-03-05 04:26:30
  感谢子民前来观看直播节目,问好朋友了!
人生如梦
7 楼        文友:星期五        2019-03-05 11:11:07
  有幸曾经参与过我们这里有关农牧业史志的编写,所以对南山社长的文章能有深一步的理解。就像南山社长所言,事实不一定都能写进史志,更多的是对于史事资料的取舍,文字记载只是表面的迹象,而真实的事实只有当事人才能知晓,我们怀念上古史官的正直。史官记载:夏五月乙亥,崔杼弑其君。为阻挡史官这样写,崔杼连杀了齐国负责写史的太史三兄弟,但还是没有拦住史官之笔。民风也一样,民风深层次的内涵是一个地区人民在历史的延续中,人文精神修养的沉积,并不是简单的几个字就能概括得了的。我们每一个人只有坚持“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的思想,坚持以人为本的人文思想,才能培育出淳朴的民风。写了很多,好像跑题了,南山老兄将就着看吧,我多向社长学习,祝好!
8 楼        文友:策马南山        2019-03-05 12:12:01
  这还将就的看呢?看得我少了很多脑细胞,这样的评论真的很棒,唯有星期五才能写出来。是的,中国历史上有几个不怕死的史官成为美谈,但捉刀代笔的历史发明家更多,还成了领军人物,其团队搞得所谓的历史工程无法自圆,但还是辉煌业绩,只能等后代匡正了。问好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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