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说真话的勇气和艺术 ——重读吴治黎杂文集《说三道四》
《说三道四》是文友吴治黎先生在10多年前出版的一本杂文集。这本近30万字的厚重作品,收入了作者200多篇杂文和随笔。当时我一拿到就爱不释手,一鼓作气读完了书中所有文章。这些文章短小精干,都在千把字左右,在报刊杂志上通常以“豆腐块”形式出现,不过正如作者所说,“没有鸿篇巨制,也没有过多废话。”近日,我又将其重读一遍,仍然感触颇深。我与作者“说三道四”的事件同喜同怒同哀乐,我与作者的心灵对话产生共鸣。
这是一本敢说真话的作品。在我们这个社会,说真话、讲道理,是对一个人的基本要求,看上去似乎并不难,实际上做起来却不易。因为社会结构很复杂,一旦在某种场合对某件事情说了真话,就可能混不下去了。所以,说真话既需要勇气,也需要艺术。对一般的人要求如此,对一个杂文家要求更是如此,甚至更高。
吴治黎先生是我30年前认识的一位朋友。我们因从事电影评论写作而结缘,一直交往至今。他天生就有爱挑毛病的习惯,又有得理不饶人的脾气,这恰好满足了他“爬格子”弄杂文写随笔的偏好。他最崇拜鲁迅先生的“横眉俯首说”,我最佩服他敢说真话的勇气和会说真话的艺术。
拜读吴治黎先生的大作,就会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这本以“说三道四”命名的杂文集,第一篇文章的题目就是《说三道四》。不仅如此,文中所述内容还确确实实跟“三”和“四”有关。中央电视台的某一次《新闻联播》节目中,在报道新中国铁路建设成就时称“我国现已有铁路6.8万公里,居世界第三位。”作者对此心存疑虑,随后就“多事”地查阅了《新编实用世界地图册》,用数据说话,摆事实,讲道理,有理有据地批评了媒体的不实报道。他还明确指出,当时美国拥有铁路32万公里,为世界第一;其次为俄罗斯16万公里;第三为加拿大9.6万公里;印度拥有铁路6.3万公里;我国为5.8万公里。以上数据截止1998年12月,迄今各国当然有所发展,即使原本第四位的印度两年来铁路建设停滞不前,以我国最新的6.8万公里计,也不可能“居世界第三”。作者惊异于央视公布数据的太不严谨,他又“多事”写了一篇“我国铁路居第几”的质疑文章,寄给国家新闻出版署的《新闻出版报》,发表在“批评与建议”版上。从这篇杂文集的开篇之作,我们就能看到作者横挑鼻子竖挑眼,认真较劲,思维慎密,善于逻辑推理的风格。
杂文是短小的文艺性社会评论。它既是说理的,又具有文学的因素。它短小精干,以幽默、讽刺的文笔,鞭挞丑恶,针砭时弊,求索真理,剖析人生。好的杂文,被誉为“匕首”或“投枪”。
《说三道四》中的文章,大多是以观照现实生活为其创作之源,也有围绕家人与世象而写的作品。这些文章的选材往往大中取小,小中见大;文章的构思往往以虚(讲道理)充实(举实例),以实带虚;文章的行文布局往往合而能开,开合自然;文章的语言文字往往庄而能谐,庄谐并用。作者总是习惯于从理性思考出发,由表及里,从现象到本质,对具体问题进行分析,进而阐明自己的观点。文章虽短,但是作为议论文体的论点、论证和论据一个也不缺少。论述过程中做到了有理有利有节,逻辑性强,尖锐泼辣,有战斗力。他还善于用灵动的语言曲折地表达自己的见解和情感,婉而多讽,幽默诙谐,引起读者的兴趣。
在《袁隆平、李昌平及其他》一文中,作者根据《南方周末》举办的年度人物评选新闻,以中国工程院院士、“水稻杂交之父”袁隆平跟“上书国务院、痛陈农民生活困苦”的李昌平作对比,热情歌颂“为民请命、敢讲真话的人,特别是弱势群体——农民请命的人”,婉言批评了那些为官者保持沉默的游戏规则。《有一种时尚叫“往大里吹”》以犀利的语言批评了所谓“全国老百姓放心医院”,以及所谓的“世界贸易中心”、“国际大厦”,还有号称广场而实无广场的“凯乐广场”、“新时代广场”、“新世纪广场”,引导读者举一反三,去观察去思考这种极度夸张恣意吹牛的社会现象。《变味的招聘》针对一单位招聘门卫收发员要求研究生学历的新闻,严厉地抨击了这种哗众取宠的炒作行为,帮助读者透过大学生就业形势严峻的现象,深刻认识这个影响社会稳定的问题。
一个好的评论家,不一定是一个好的杂文家。一个好的杂文家,必定是一个好的评论家。评论是杂文的基础,杂文是评论的延伸。对评论家来说,有一个角度新颖的选题,有围绕主题展开的几个方面,就可以写作了。但对杂文家来说,这些可能还不够,还要考虑艺术表现。杂文构思最忌平直,强调个性风格。吴治理先生常常是不走别人走过的道路而独辟蹊径,把现成的材料掰开揉碎,以新的排列方式重新捏塑起来。杂文语言讲究锤炼,同一个意思,可能有完全不同的表达方式。《说三道四》取材广泛,旁征博引,古今中外,天南地北,国家大事,家庭琐事,大小人物,儿女读书、升学就业,作者从不同的视角,以普通百姓、新闻记者、电影观众、学生家长的不同身份,热议社会现象,表达个人观点,长句短句,古文白话,信手拈来,随手放倒,笔下生花,胆识才情,尽显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