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王子之死(微电影)
那高高的台阶上飘下一封密信,
在他眼前被风吹开,
上面只有三字:“不——要——杀”!
这明明就是弟弟的字迹,
他一下子也懵了,
这密令到底是要杀我还是不杀?
——楔子
一,绝对
天空淡蓝,透明,
如一层薄纸,或一层玻璃,
冷冷的,起着霜花,
有闪电的裂纹,有皮鞭的伤痕,
万千灵魂折断的翅膀,
飘落,叠起了整个冬天。
呵一口气,用衣袖擦一擦,
凡人只要透过这层玻璃,仰首,
便可看破天堂的虚华,
那里处处有冰棘,
冰凉、尖锐、残酷,而且无情。
北风凛凛,性情暴烈,
这北国之君,衣袍坚硬如铁,
神情就像冰雕一样的冷酷,
眼睛里暴射出两道剑似的寒芒,
他暴戾地扫视众生。
他是一个年轻的君主,
虽然年轻,却懂得驾驭权术,
很多阴谋已被他铁拳粉碎,
很多血腥也被他埋入冻土。
君王铭记着父王的教训:
“统冶就是绝对领导绝对主宰。
世上唯冷酷,能掩盖一切萌动迹象,
不管是喧哗还是暴躁,
只有坚冰之下,
山河才会顺服安静。”
北风一丝也不敢怠慢,
释放着冷酷,
即使面对亲人,同志,
也要时常龇龇四颗尖锐的虎牙。
“所谓国家,就是君王的炼狱,
你要搭箭在弓,绷紧你的弦,
勇敢地面对各种挑战,
猎场里有羊羔也有虎豹,
还有披着羊皮的豺狼……
你成不了神的存在,
那你就会成为屈死的鬼魂。”
父王突逝,
压力之下北风潜能爆发,
把势权牢牢地握在了手里。
“绝对……!”他咬着牙扫视天下,
他竟日里挥响铁鞭,带着他的爪牙,
春也狩猎,夏也狩猎,
秋也狩猎,冬也狩猎,
他巡视着他的山河,
脚步“咔咔”地踏响,
他的彊场任他驰骋,
他笑得残忍,鞭梢上溅着血腥。
功名都是云,在天上变幻,
而臣民必须是羊,有个栅栏圈养,
北风笑着说我恩许你等生,
北风咆哮着说我主宰你等死。
二,绝念
那年入夏的时候,
在一个风暴和雨暴的夜晚,
有一只羊终于逃出羊圈,
不,应当是春风逃出了北国,
他本是北风的兄长,
自从被先王剥夺储君的地位后,
他就被替代的北风忌讳,
父亲死后,所有庇护更是被一齐带走,
他也变成了一头四处逃亡的羔羊。
冰封的北国疆域内,
站在冰上的永远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君王,绝对的至上,
那整个冰之结构就是君王的威严,
封杀所有的蠢蠢欲动,
一人之下,统统都打入冰下,
成为养在网箱里的鱼或者虾,
也不管你曾经何种的尊贵和骄傲,
都成为任君宰杀。
春风也有过挣扎,
但越挣扎便越陷深冰窟,
春风也想辩驳,
“作为长子,
(君位)本应由我来继承王位,
我相信我能做得更好,
我可以融化冰雪,给予阳光,
使国家之地万象更新
让臣民获得民主和自由……”
可父亲只抛来一声冷笑:
“失望,无知无救的稚子,
你根本就不懂治国之道,
强大是民主与自由的基础,
弱小却为坚忍与抗争的理由,
任何异想天开的华裳,
又怎能掩饰权利背后血腥横流的残酷?
错一步敌人让你粉身碎骨,
甚至把你的臣民你的亲人,
推向万劫不复的灭亡。”
“你——我的儿子,你不适合为君者,
还是去做你的寓公吧,
世界很大,容得下平凡的你,
但永远,也不要想再回来!”
流放,贬为凡民,
生命便比凡民更为危险,
家乡成为最危险的刑场,
春风只好远遁,逃离国土,
只能回头报以幽怨。
故国王宫,那仅是一段奢华虚梦,
亲情枉顾,人生本就是一季冷暖时光,
时间痛裂了脉络的时候,叶会飘落,
春风躲在阴暗处自言自语:
“凭一腔温暖,也难为故国之寒,
身在异国他乡,乡愁却是魂萦梦绕。”
春风本来抱负满满,
却又一朝跌落尘埃。
“我本无意君王位,
曾求父上莫传三。”
春风总爱愚蠢的自诩聪明,
好像他才是国家的救赎,
他才是人民的希望,
那种失落的心情初始表露无遗。
他一点也未有觉得,
他所说的“不传三”,
已经触动了君王心中的禁忌,
“而我就是父王囗中的三儿啊,
哥,你野心未泯,既然逃亡,
却为何要敢如此拔弄是非?”
君王说罢拧起眉毛,冷冷地笑,
“普天下没有我的距离,
我的爪牙无限触及,
任你逃到天涯海角!”
那如冰潭般的深眸中尽是戏谑,
绝情绝义的杀意弥漫,
散下天罗地网一样的刀锋,
在帝王家,只有父子,哪有兄弟?
他透过天幕的玻璃,
看着那春风身影躲藏的地方,
派出了他的骏马,他的狼犬,
还有他的密令和弓箭。
三,绝情
便演一只山羊的逃奔,
逃跑在那坎坷的异域山川,
“只要弟弟你玩得高兴,
哥就做你的绵羊,顺了你的心意,
用尽生命去逃奔。”
也许,从开始的时候,
春风便能够检点自己的言行,
他也不会引起弟弟的忌恨,
但谁知道呢,自古王室的斗争,
都要用生命为做代价,
春风又怎能逃过这场宿命,
他注定了是一个悲惨的下场。
况且自作孽不可活,
现在再屈服又怎能取得宽恕?
春风洒落一路的泪雨,
一颗悲哀、湿漉漉的心情不停地祷告,
跪在夜里,希望夜能长久,
自己能保有一份安宁。
更希望月亮的光辉能照着自己,
而母亲就是那颗月亮,
每当春风凄苦无助时,
他便会像世上所有的儿子一样,
更加思念母亲,
但母亲葬在更北更寒的异域他乡,
一座荒芜孤凄的坟茔里,
他多年都未能去祭奠了:
“妈妈,今年清明节我一定会给您祭扫。”
“本来种了一池莲花,
本来织了一幅锦画,
但父王不愿,便如春梦,
凉水东流。”
恨不起来,如果说帝国是个棋盘,
父王也是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自己更只是一个小小的兵卒,
“你的血脉,你的传承,
注定了你没有回头路,
注定你的性格必须果敢而嗜血。
江山解冻,便如稀泥,
政权崩溃,一切皆无,包括生命,
国家的政策怎由得你肆意发挥。
傻儿,你并不适合这片土地。”
父亲反复地怒吼,
恼怒是他声音里的炸药,
炸掉了所有的初衷与窗户,
背转身去,从此不见慈颜。
猎犬追逐,弓弦尖啸,
猎豹和豺狼在草丛中冷笑,
狮子和老虎守在前途,
羊在颤抖、在悲号,
他只能不停地往奔逃,躲避阳光,
身后草木乱飞,弓蛇乱曲,
他惶惶然不可终日。
“恨此生没生在平民家,
竟日里却是如此恐慌!
只愿在南山,能够置一小屋,
扶慈父母,拥娇妻儿,
虽平平淡淡,却也幸福。”
是啊,人生并非自己可作主,
醒来却已帝王家,
春风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
他也曾哀求,向他的弟弟: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兄已性食草,不会争弟肉!”
他还在愚蠢地对君王以兄自称,
忘不掉原来王子的身份,
更忘记自己现在只是一只羊羔。
一声弦响,箭贴着耳根射过,
马蹄与犬声呼啸而来,
春风只能惊慌地继续逃跑,
北风呼啸,凛冽刺骨,
君王的声音在天空阴忍地传来:
“狼犬们,给我继续遛羊!”
四,绝路
浓雾笼罩着马来群岛,
这炎热多雨的国度,
是个龙蛇混杂的地方,
西来的云雨在空中耀武扬威,
脚下的洋流也不甘示弱,
多方势力博弈,
造成了这里多变的气候,
一年总是风多雨多雷电多,
地下更是暗流纵横。
王子此时行走在去机场的小巷,
他戴着一顶灰色的鸭嘴帽,
和一副巨大的太阳镜,
低着头匆匆地行走,就像做贼一般。
他躲闪着前面情侣的回头,
射避着路摊边戴笠者的瞟视,
也逃避着一群小乞丐的追乞,
仿佛身上的每条神经和毛发都竖着,
细察周围的一切异常,
风吹草动,都能像脱兔一样逃跑。
身后突然一声喇叭响,
他身子一颤拔腿就向前跑,
并拐进了一个胡同,
然后捂着胸捂着嘴躲起来,
他总是显得草木皆兵,
半夜里也不敢把头藏进羽毛。
末路穷途,
自从父亲死后,
弟弟便断了他的俸银,
他再也不能轻松地过奢靡的日子了,
但是他还有三个老婆,
以及四五个儿女需要供养,
所以他不得不开始转动脑筋,
希望能在商场里混出一条活路。
可是,他的脸就是一个标签,
身份就是一枚地雷,
即使中央帝国,
他虽如寄居在“伯伯”的家里,
但出于政冶考虑,
“伯伯”也并不能给他太多帮助。
但他不愿出卖家国的利益,
去当西方之国的傀儡,
他越来越感到了生活的绝望。
开始还有姑父的帮助,
以及一些父亲老臣的暗地接济,
日子也并非那么难过,
也许他的抱怨引起了君王的暴怒,
也许姑父们确有不可原谅的野心,
多疑的君王开始大杀四方,
一时间父亲的旧臣纷纷被清洗,
连姑父也被残忍地屠杀。
在君王的淫威下无人再敢对他示好,
他从此失去了所有依靠。
想起姑父在时,
他就曾遭遇暗杀,
虽然不知那是谁的手段,
但那时他还有钱请得起保镖,
正因为保镖的拼命保护,
他才侥幸地逃过一死。
现在,自己的生活都已很困难,
又哪还请得起保镖?
他只能祈祷着、抱怨着、咒骂着,
混过一日算一日,
活得一天算一天,
他的心里给自己设计多种死法,
每一种都是惨烈无比。
五,绝望
王子就这样苟活着,
居然也平安地度过了几年,
尽管祖国的天空上时而惊雷滚滚,
时而又乌云密布,大雨倾盆,
北风挟带南下的血腥,
也时常惊掠在他的梦中,
但能活着他便应该千恩万谢了。
他无数次地祷告先父,祈求公平,
但父王每次走入他的梦中,
指头几乎要敲碎他的头颅,
总是用冰冷而无情的声调斥责:
“若是你当了君王,
我也允你任性而为,用尽手段,
为了你祖父的心血,金家的江山,
我们又何惜区区性命?
强者为王,
皇家儿孙都是王者的磨刀石!”
他时常梦到父王冷冷的凝视,
时常梦到白额老虎张牙扑来,
每每在梦中吓醒,
哭叫着醒来已是浑身都汗透。
他不可能再有前途,
摇晃着的日子,只是迟早而已,
春风就像一个已宣判的死囚,
影子在阳光下拉得很长很长,
绝望的心,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绝望的眼晴里,有时幻景,
身边的人全是弟弟拿弓的身影,
远近都向他瞄准。
居然好久未见杀手,
也许,因为姑父及将军们的被斩杀,
弟弟便不再当他威胁?
也许是自己的谨行慎言,
弟弟便已允许了他的存在?
更或者是父亲托梦给弟弟,
让他不要再来为难于他?
也许,习惯了提心吊胆,
习惯了怀疑一切,
习惯了面对威胁,
习惯了担惊受怕的日子,
就像身处狼群的羊羔,
习惯了梦中鲜血淋漓,
春风对于每一次日升与日落,
都会感激万分。
狡兔有三窑,
王子也有三个家,
一个就在马来岛临海的悬崖上,
某处富人居住的风景区,
不过,这只是他逃亡的驿站,
他从不敢在此久留。
另一个家在遥远的新加坡,
那里水美草肥风景秀,
但是他也不敢过分贪恋奢华,
那也不是安全的地方,
他会尽快赶回澳门,他真正的家。
澳门,万楼群立,繁华无比,
而它却像一个摇篮,
徜徉在碧蓝清澈的海水中,
中央帝国的一只手伸出来,
轻轻地把它摇晃,摇晃,
就像摇着爱子入睡,小心呵护,
澳门在梦里安祥恬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