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那些,与疼痛有关的记忆(组诗)
一、韭菜香
青葱如水的岁月,一茬茬生长
如同,早春菜园里的春韮
在风中 ,透着香
妈妈的身影,在门里门外穿梭
清贫的日子里,割一篮韭菜
香喷喷的菜盒子,喂养着我的童年
落日,故乡,一垄
高高堆起的黄土
伴着最后一缕炊烟,没入天际
乡愁,沉淀为一方窄窄的菜园
而我,总在绿茵茵的梦里
回味着浓浓的韭菜香
二、石榴花开
红红的石榴花,火苗一样
开在姐姐的鬓角。姐姐
穿上红嫁衣,带上红盖头
连同她二十载的清纯年华
出嫁。那天的姐姐
红红的眼眶里,盛满依恋和不舍
我拽着姐姐的衣角,天真地笑
结婚后的姐姐,忙碌,憔悴
迅速地枯萎。如同
被风霜扼杀的花朵
隐忍,善良,勤劳,朴实
姐姐集中了所有女子的优点
却未曾,拥有过幸福甜蜜的生活
抱着孙儿,姐姐,却笑成一朵石榴花
姐姐出嫁的那些年,我家的月亮
总缺一个缝合不了的豁口
直到多年后,我也变成了姐姐
才明白,妈妈擦不干的眼泪
是为谁流。姐姐老了
姐姐不记得,曾经的那朵石榴花
开得多美。其实,我也忘了
三、剥洋葱
妈妈,你不懂生活哲学
只能在柴米油盐里
构筑一个爱的堡垒
你的,粗糙干裂的手
攥着泥土,盐巴,哗哗流淌的雨水
灰蒙蒙的日子里,你总是
跌倒,爬起,紧咬着嘴唇
那年,姐姐出嫁
你躲在厨房,低着头
发愣似的,剥着一个又一个洋葱
扑簌簌滚下的水珠
汪洋成海
又白又滑的洋葱捧在你手心
多像,姐姐满月般的脸
陈旧的光阴,聚了,散了
丢下一堆轻飘飘的皮屑
我接过你手中的刀子,机械地
把凌乱的生活切成碎片
煎炸,烹调,加上糖或者盐
伤心了,就和你一样
躲在厨房里,剥剥洋葱
妈妈,生活是没有哲学的
我们的心都藏在最深处
每剥去一层皮
都会疼得,泪流满面
四、老房子
阳光爬上矮墙,悉悉索索的虫蚁
呼朋引伴。阴暗的墙根
荒草一茬茬生长
门窗禁闭,锁不住一屋子的记忆
落满灰尘的相框里
熟悉的目光,和老屋一起长眠
小时候,一院子的葡萄藤
和着透明的月光,酿酒
妈妈的侧影,在灶台旁来回穿梭
矮炕桌、煤油灯、格子窗
呲溜呲溜的麻线声
拉着我们脚步,渐行渐远
岁月的叮咛结成蛛网
死寂的空气在院落里游走
再没有一个声音,把我的乳名呼唤
疼了又疼的心,遗忘在一个叫家的地方
梦呓里勾兑出的甜蜜
悬挂在门前老榆树的枯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