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飘香的家常饭(散文)
一
去看社火那天,在孟哥家有幸吃到女主人做的烙饼。好客的孟嫂一挽袖子,笑吟吟地说:“今晚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保证一吃忘不了。”这可巧了,我正好这一口。赶紧地跟着嫂子,进了厨房拜师学艺。
烫烙饼第一步呢就是和面,要温热的水,随着筷子按顺时针方向搅动,渐次倒入面粉里……想着孟嫂的提示,按照她教的操作方法,今天也来试做一回。
和好面后盖上锅盖醒一会儿。趁着间隙,洗了两个土豆切成细丝,再配以红绿青椒,香葱爆锅,几分钟后,香辣四溢的青椒土豆丝飘满整个厨间。
说来惭愧,公公在世的时候做的一手好饭菜。什么鱼香肉丝、刀削面啦,红烧牛肉、酱排骨,绝不亚于饭店大厨。就连普通的大烩菜,他也做得有模有样。其中,最让我爱吃的还是他烧的烙饼。可惜以前竟给他打下手了,没有真正实践操作过。后来自己单过,也尝试着做过一回两回的。可是看见餐桌旁,爷俩大眼瞪小眼一副难以下咽的样子,我就知道彻底失败了。从此偃旗息鼓,再不敢轻易动手。今天得到真传,当然要跃跃欲试了。
用擀面杖将醒好的面团向四周擀成圆形,淋上食用油,再搁点咸盐,撒上葱沫,最后卷起切成大小一致的面团,两手一拧成麻花状,再擀成小圆饼,就等着上锅了。
这锅呢也有讲究,锅底太薄,烧出的烙饼发硬也容易糊。以前姥和我妈妈都用的是“铁鏊”,四周是浅浅的锅沿,底盘直径大概三十公分的圆形,两边各有一个“锅耳”。现在这些老物件基本不存在了。电饼铛又烤不出以前的味道,我用高压锅也是不错的选择。热锅凉油,把擀好的面饼小心放入锅里,盖上锅盖。一两分钟后翻另一面继续烤,直至面饼蓬松金黄、香味飘出。用筷子夹着轻轻一挑,层层疏散开来,就像手抓饼一样。趁热乎咬一口,酥香棉柔,嗯,有小时候家的味道。
二
与我有关吃饭的记忆,来自舅舅对我的口诉,时隔多年还被表哥、表姐们拿来戏谑。
大概那时还处于不记事的年龄。妈妈要去上班,早上照例送我去姥娘家。看见石桌上那几碗黄灿灿的玉米面糊糊,就再也移不开眼睛。舅舅一边吧唧着嘴吃饭,一边问:“英子吃饭了吗?”我乖乖道:“嗯,吃了。”眼睛还是没离开那喷香的糊糊。“吃的甚?”舅舅继续逗我,我说“面条”。“吃了多少?”我伸出食指比划着:“就吃了一条条。”舅舅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姥娘也咧开没牙的嘴笑了,起身去厨房端出一碗香喷喷的糊糊放在我面前。那可能是我儿时吃的最香甜的一顿饭,以至于长大后便成了典故。
多少回梦里又回到姥娘家,那个青砖石瓦的拱门小院。静静地院子里,几只麻雀在那棵核桃树上,跳来跳去不知商量着什么。姥爷正歪坐在太师椅上,一起一伏地打着鼾,小鸡们悠闲地散着步。窑洞里,姥娘盘着腿坐在土炕上,带着老花镜拿着小剪刀,又在给娶媳妇的人家铰着窗花喜字。那一对描金大书柜,总是让我浮想联翩。看这个打着伞的书生一定是许仙,旁边珠钗碧环、掩面私语的定是白娘子和小青。而上面那个扛着柴、牵着耕牛的就是牛郎吧,可是七仙女又在哪里呢?亭台楼阁儿童嬉笑,有关戏文的记忆,小小的脑壳里也只保存这些。姥娘见我看得入神,料想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也是我长大后总结出来的。否则,她怎么每次都会从书柜里变出饼干、蛋糕、糖果呢!这对神秘的书柜,一直诱惑着我不断地走进姥娘的窑洞。另外,我还喜欢八仙桌上那只铜筑木雕的老式座钟,每个钟点,它都会准时“铛、铛”地敲响起,仿佛带人步入久远的年代。这一切都只在我长大后的梦里出现。
三
循着儿时的味蕾去了早市,到处是刚从地里摘下的带着露珠的新鲜蔬菜,挂着泥土的萝卜,还有农家大嫂憨憨的笑脸。嘻哈着讨价还价后,买了一兜红薯,称了几斤橘子,大嫂最后又送了一把小葱,笑呵呵地说,自家地里种的吃不完。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兴冲冲回到家,洗净被切成小块的倭瓜红薯,和小米一起放入锅里,开大火煮。直到锅里欢快得滚起了浪花,再改小火熬煮。然后把玉米面均匀地撒入锅里,边撒边用勺子旋转着搅动,以防有生面块形成。直到表面咕嘟咕嘟冒起了泡泡,整体也变得粘稠起来。此时,甜香软糯的玉米面糊糊大功告成。盛入青花瓷碗中,橙红金黄清香扑鼻,再切个老疙瘩咸菜下饭,或者佐以酸菜配口。顿时味蕾被打开,吃一碗下去,熨贴舒服踏实温暖,简直就是人间美味。这样可口的饭菜,让人酣畅淋漓,不怕多吃一碗,而且永远吃不厌。
有一种情怀叫故乡的思念,有一种味道叫儿时的记忆。当你有一天对着满桌佳肴犹豫不定时,在记忆深处,会不会飘过一缕淡淡的家常饭的香味呢?
无论走多远,无论岁月怎样变化,当你满头华发,步履蹒跚时,脑海里挥之不去的,依然是童年悠远而绵长、熟悉而顽固的味道。“它就像一个味觉定位系统,一头锁定了千里之外的异地,另一头则永远牵绊着,记忆深处的故乡。”借用“舌尖上的中国”这一段话,缅怀我不了的思乡情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