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扎扎紧,打个结(散文)
今早城区里有社火表演,早上九点开始,十二点结束。演出地点是政府门前的那条马路,从东到西六百来米。
我快到政府门前时不到八点,人行道上已集结了一群群从十里八乡汇集过来的演员们。这些出身乡野的演员里不乏民俗专家,可惜我一个都不认识。夫君眼尖,一眼看到了自己村里的锣鼓队。四五个人簇拥着车上那一面大鼓。那样的大鼓,不用敲,只看着,耳畔便会有金戈铁马,眼前便会有龙腾虎跃。
今天公职人员也得到了许可,可以出去观看表演。但我一上班便按计划去向领导汇报工作,结束时已十点多了。从局办公室窗户望出去,有两个舞龙队正经过政府门前,两盘红红绿绿的巨龙盘桓了好一阵才离开。看着热热闹闹的人群,内心波澜不惊。元宵社火看了多年,不用看也知道那些传统的表演项目:打锣鼓、划旱船、舞狮、舞龙、踩高跷……我小时候没看过社火,家乡春节流行的是草戏台子唱大戏。来到豫西夫家,倒是年年有社火表演。我总结过社火的精髓:扮丑。从道具到服装,一律大红大绿。演员会戴上夸张的头饰,脸上涂大块白色、黑色、红色的油彩;男人扮成叼着长长旱烟袋的媒婆搞怪;回娘家的婆姨一定要男扮女装,驴着五彩的驴子;陪同的夫君也要反串,并穿了西装、戴了礼帽、系了大红围巾。后来看别人发的朋友圈,果然如是。只是增加了更多现代的元素,比如舞动的中国结,英姿飒爽的军乐鼓队,曼妙的旗袍扇子舞表演……早上天气干冷,我穿了羽绒服还觉得冷,但旗袍表演全体演员都着短袖旗袍,神色泰然。还有红彤彤的方队,举着“我们都是追梦人”“不忘初心励精图治”的牌子,很有几分与时俱进的意思。
十二点整,封闭的道路解禁,观众络绎散去。演员们推着他们的锣鼓家什,一脸的成就感。夫君接我回家,说上午遇到了他们村所在乡的乡长,又去看望了他们村的表演队。“想去超市给他们买些面包,结果数量太少。就买了两箱火腿肠,四箱饮料。”我说这个好,比散烟好。“身上的烟也散完了,又去买了两盒,也散完了。”“中午请他们一起吃饭,说来了八十来号人,不方便。”我就笑他,说你这个人真是,紧赶着往上凑。你就什么不给买人家也不会说你什么的,你又没这个义务。“他们早上六点钟都往这里赶了,不容易。都是父老乡亲,应该的。”
夫君的兴奋也是少见的,一直跟我说那些参演的小孩子:涂了油彩,穿了戏服,扮成各种戏曲里的人物,固定在一个什么架子上,由成人演员高高顶起。
“那些娃娃都很小,大概就两三岁的样子,藏在衣服架子里,只露个脸出来。衣服很长,下摆还露出鞋子。鞋子是空的,有人上去捏了。”
“不会吧。这么冷的天,这么小的孩子,被缚上四个来小时?大人也受不了,何况孩子。谁家家长忍心啊。”
“没有娃娃哭吗?”
“没有。”
“大概有多少个娃娃?”
“二十来个吧。”
“你把朋友圈里的照片找给我看看。”
夫君费了好大的劲翻了出来,一组照片里只有一两张娃娃的照片。小男孩儿长衫飘逸,很有几分玉树临风的感觉。我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翻看喜欢摄影的朋友发的信息,果然看到了许多如此扮相的孩子,每人胸前标注了人物姓名:手执折扇的梁山伯,打了传统花纸伞的许仙,绿衣红裤的林秀英,粉红衣裙的织女,还有曲目里总是以恶人面目出现的诰命夫人……被收纳的中国传统戏曲里的人物纷纷被放了出来,由这些憨态可掬的孩子们呈现给民众。付朋、黄桂英、芸香、翠莲、唐成……都是我所不知道的戏曲人物。看来,说到传统,还是中国农村传承得更好一些。
在元宵节之前,整个春节我们都在送着祝福: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心想事成,恭喜发财……也就是元宵这天,人们不再说这些光鲜的词汇,而是用一张张丑到极致的扮相、一场场滑稽的社火表演把年的欢乐演绎至巅峰,把人们对真善美的褒扬、对假恶丑的鞭笞抒发到极致。
耍过了社火,晚上还有灯展。最近几年区里的灯展集中在地坑院和甘棠公园两处,总是入腊月便开始,出正月才结束。所以元宵看灯的人不再像之前那样趋之若鹜。在儿子家吃过晚饭,和先生下楼回家。小区里到处是跟着家长打着灯笼的孩子,像小小的萤火虫一样在幽暗的夜色里缓缓飘动。看着那些温暖的灯火,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想起儿子小时候的那些元宵节晚上,他也这样提着灯笼四处溜达。那些年时兴放烟花,我们总是早早地或仓促地吃过汤元便往离放烟花最近、视线又相对较好的地方去,沿途人群络绎不绝。烟花的每一次盛放都会赢得此起彼伏的喝彩。直等到天空寂寂,才开始往家走,一路走一路讨论哪朵烟花最漂亮。空气中弥散着火药的味道,到处是心满意足的人们。
我们回到自家小区,依然有很多打着灯笼的孩子在小区里转悠,或远或近的叫声搅乱了冷凝的空气。你才发觉,较之大年初一,元宵节才是孩子们最喜欢的节日。大年初一孩子们兴奋于源源不断的压岁钱:收钱,磕头,抱拳,没完没了地说着“恭喜发财”;而元宵节,他们可以提着心爱的灯笼在幽暗的院子里翻找属于孩子的宝贝,玩属于他们自己的游戏。
当地有烘灯的习惯。孩子们心爱的灯笼,最终被“烘”掉才是大吉。是什么讲究我不知道,但是似乎一“烘”掉孩子的心也就安了。“该收收心了。”家长说。心还没收起来,压岁钱先被家长收了起来。孩子剩下的,只有还没褪去新意的衣裳,和吃得腻歪的关于大鱼大肉的回忆。
如果说旧的一年像一只装满了良莠不齐各色宝贝的大口袋,那么春节就是口袋里最诱人的一部分;而元宵节,就是扎口袋的那根彩带;孩子与灯笼,便是那彩带打就的优美的结。把绳子抽抽紧,扎扎好,然后把它往那仓库里一扔,曾经的365个日子,便真的成了前尘往事了,除非特别需要,不再有人去翻动它;刚刚经历过的春节的各种膨化的欢乐与浮躁,孩子们所有心猿意马的玩念,也都被封存起来,安静地,待来年。
“灯树千光照,明月逐人来。”(唐·苏味道《正月十五夜》)今年的这个元宵节,明月朗照,专家说是一个“超级月亮”。这月亮仿佛彩带上系的一枚玉坠儿,把那口袋打扮得又靓了几分。
这一篇成稿一个月了,一直没发。同意改成散文,大哥用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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