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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文采】穷秀才与太上皇(小说)


作者:陈兵 秀才,1637.91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275发表时间:2019-03-27 11:24:13
摘要:成都府贫士俞良赴京赶考,因途中生病,考试未中,流落京城。他郁闷之中在酒楼墙上书写的词章偶尔被太上皇发现。太上皇认为他是奇才,向当朝皇帝推荐。孝宗皇帝即授俞良为成都府太守。俞良终于衣锦还乡。

(一)
  
   南宋时期,成都府有一贫士名叫俞良,时年二十五岁,娶妻张氏。这俞良日夜苦读经史,满腹文章。时值春榜开选,广招天下人才。俞良决定赴临安应举。于是收拾琴剑书箱,择日起程。行前吩咐妻子说:“我去求官,多则三年少则一载。但得一官半职即便回来。”说罢骑一毛驴而去。
   行至中途忽然得病,只得找客店住下。这一病就耽搁了半个月。所带钱钞已用尽,只得将毛驴卖了做盘缠,又怕误了科场日期,买双草鞋穿了,背着书箱继续赶路。
   数日之后来到杭州,在贡院前桥下找个客店,叫做孙婆店,俞良在店中住下。
   从成都来到临安,原指望一举成名,怎奈时运不佳,考试落榜,俞良心中好生郁闷,又无颜回乡,流落杭州。身上银钱所剩无几,整天买酒消愁解闷。眼看着钱花光了,只得替人写字挣钱糊口。店主孙婆埋怨说:“秀才,你欠我房钱不给,每天喝得大醉,到何时算完?”俞良也不分辩,依旧每天早出晚归。
   一天,俞良走到众安桥见到一个茶坊,有几个秀才在里面。俞良进去坐下。
   茶博士走来问道:“官人要吃甚么茶?”
   俞良心想:我早饭也还没吃,却来问我吃什么茶。我身无分文,吃了拿什么给他?便说道:“我约了一个相识在这里等,待他来了之后再说。”茶博士退去。
   俞良坐在门口,希望有个相识的走过,却又遇不着。正闷坐间,只见一个先生,手里拿着个招牌走过来。招牌上面写着“如神见”三个字。俞良知是个算命先生,便请那先生到茶坊里来坐了。俞良说了生辰年月日时,请那先生算一算。茶博士见他等的相识来了,便向前问要吃甚么茶。俞良吩咐:“点两个椒茶来。”
   二人吃完茶,先生说:“官人好运气!两天之内必有大贵人发迹,贵不可言!”
   俞良听说后心想:我这个模样,何时能够发迹?眼下茶钱也没得付,便说:“先生,谢你吉言。我若真个发迹时,再来谢你。”说罢起身便走。
   茶博士赶过来说:“官人,茶钱!”
   俞良说:“我只是借坐一坐,你却来问我喝茶,我哪有钱给?先生说我就要发迹。等我发迹了一并还你。”说完就走。
   算命先生也过来朝他说:“官人,算命钱还没给!”
   俞良说:“先生得罪,等我发迹了一并相谢!”
   先生自语道:“我刚才出来就碰见他,好不晦气!”
   茶博士也说:“我倒霉,亏了两份茶钱!”。说完各自去了。
  
  
   (二)
  
   这晚俞良又喝得酩酊烂醉,踉踉跄跄回到店中就躺倒了。孙婆见了骂道:“你这秀才好没道理!欠我房钱不给,每天喝得大醉,不信每天都有人请你!”
   俞良说:“我醉不醉关你什么事?别人请不请也不关你事!”
   孙婆说:“老娘我情愿认赔几天的房钱,你明天就请出门去!”
   俞良说:“你给我五贯钱,我明天就走!”
   孙婆说:“从没见过这样主顾!白住了许多天店房,倒还要诈钱撒泼,没一点斯文样子。”
   俞良说:“我俞某是个饱学秀才,今科不中来年中。你就供养我到来年,有甚么要紧!”乘着酒兴拍桌子打板凳,弄假成真起来。孙婆见他撒酒风,不敢惹他,关了门自己进去了。俞良折腾了半天,身子困倦,跌倒在床铺上也睡去了,五更酒醒想起此事自觉惭愧,欲要不辞而别,又没个去处。
   孙婆回来与儿子孙小二商议,没别的办法,只得破费两贯钱,去陪他个不是,求他出去。俞良本不想接受,可身无分文,只得忍羞收了这两贯钱告别而去。
   出了孙婆店门,俞良心下想道:临安到成都,有八千里之遥,这两贯钱不够吃几顿饭,如何回得去?
   他在街坊上东游西逛,走出涌金门外西湖边,见一座高楼,挂一面朱红色大牌,上书“丰乐楼”三字,门前鼓乐喧天。有两个人头戴方顶头巾,身穿紫衫,脚下丝鞋净袜,叉着手,看着俞良说道:“请进!”
   俞良见请,欣然而入,直走到楼上,拣一个临窗的客房坐下。一个当值的酒保过来向俞良问道:“官人要打多少酒?”
   俞良说:“我约了一个朋友在此,等一等再来。”酒保见说,便将酒壶、酒盅、匙、筷、碟等餐具放在面前。俞良见尽是银器,心中想道:好富贵的去处!我只有两贯钱在身上,顶甚么用?
   少顷,酒保又来问:“请问要多少酒?”俞良说:“我那相识怕是不来了,你给我打两角酒来。”酒保问:“要甚么下酒?”俞良说:“随便吧。”酒保只当是个好客人,将新鲜果品、可口菜肴、鱼肉海鲜之类摆满了一桌子。用一个银酒盅盛了两角酒。俞良独自一个,从晌午直吃到下午。酒足饭饱之后,手抚雕栏,俯视湖光,心中愁闷,将酒保叫来说:“烦借笔砚过来。”
   酒保问:“官人借笔砚,莫不是要题字赋诗?本店自有诗牌,不可弄污了粉壁。若是弄污了粉壁,小人这一天的工钱都要赔偿进去了。”
   俞良说:“既如此,就取诗牌和笔砚来。”
   须臾之间,酒保取来诗牌笔砚放在桌上。俞良说:“你去吧,我叫你时你再过来,不叫时不要来。”酒保听后退去了。
   俞良关上房门,用凳子顶住,自语道:“我就是要留名在这楼上,教后人知道我。你却教我写在诗牌上,为什么?”想起身上只有两贯钱,吃了这么多酒食,拿甚么还他?不如题了诗,推开窗看着湖里跳下去,也做一个饱鬼。想到这磨得墨浓,蘸得笔饱,把一面墙壁擦干净,写下《鹊桥仙》词一首:
  
   来时秋暮,到时春暮,归去又还秋暮。
   丰乐楼上望西川,动不动八千里路。
   青山无数,白云无数,绿水又还无数。
   人生七十古来稀,算恁地,能来几度!
   锦里秀才俞良作
  
   写完后放下笔,不觉眼中流泪,想道:活着干什么,不如寻个死处,也免受穷苦!想到这便推开窗户,望着下面湖水就要跳下去。可一看岸边离湖水很远。倘或跳下去摔不死,摔坏了腿脚反倒麻烦。紧急中心生一计,解下腰间系的腰带,拴在屋顶梁上。俞良长叹一声,就把头伸进那绳圈里去。
   那酒保见官人多时不叫他,走来门前见关着门,不敢敲,去那窗眼里一看,只见俞良正要钻入那绳圈里去上吊。酒保吃了一惊,急忙向前推开门进到里面一把抱住俞良说:“你这是干什么?你死了还要连累我店!”遂大声喊叫起来。
   楼下掌管、师傅、酒保、打杂人等都上楼来。众人看那俞良时,他口里胡言乱语不住声。酒保看那壁上,茶杯大的字写了一墙壁,叫苦不迭:“我今天真倒霉!这一天的工钱算是赔了!”又跟俞良说:“你今天吃的酒钱,总算起来共是五两银子!”
   俞良说:“要我五两银子?你要我性命倒有,没有银子给你!我从门前走过,你家两个穿紫衫的拉住我,请我上楼吃酒。我今天没钱,就让我去死了吧!”说着就往窗外跳,吓得酒保连忙抱住。
   众人商议:也不知他在哪里住,不如自认晦气放了他吧。不然闹出人命来,岂不更麻烦?便问俞良:“官人,你在哪里住?”
   俞良说:“我住在贡院桥孙婆客店里。我是四川成都府有名的秀才,因科举才来到这里。”
   众人商议后,决定送他回去,省得惹官司。当下教两个酒保搀扶他下楼。
   这时天已晚了。两个人一路扶着走到孙婆店前,那客店门已关了。酒保把俞良放在门前,过去敲门。里面以为有客来连忙开门。两个酒保见门开了撤手便走。俞良东倒西歪踉踉跄跄靠在门边。孙婆拿灯来一照却是俞良,吃了一惊,没奈何,叫儿子孙小二扶他进房里去睡了。孙婆便骂道:“昨天在我家胡闹,白白送了他两贯钱,说是回乡去,却又去买酒吃!”俞良假装醉了,由他骂,不敢吱声。
  
  
   (三)
  
   这“丰乐楼”因处在西湖之滨,风景优美,客人日夜川流不息。
   这天,朝廷太上皇穿了秀才服装,带几个近侍官,都扮作斯文模样,一同信步出城。走到丰乐楼前,见两个穿紫衫的又在门前邀请。上皇与近侍官等一同步入酒肆走上楼去。那天楼上客房都有人坐满,只有俞良昨天来寻死的那间关着。上皇揭开帘儿就要进去。酒保慌忙过来说道:“秀才!不能进去,这间客房不吉利!今天主人家就要打扫呢。待打扫过了才教客人吃酒。”
   上皇问道:“这间客房怎么不吉利?”
   酒保说:“唉!一言难尽。昨夜有个秀才,是四川成都府人,因考试落榜流落在此,独自一人在这房里吃了五两银子的酒食,吃得大醉,身边没银子付酒钱,就耍无赖,寻死觅活。主人没办法,怕惹官司,只得叫店里两个人送他回去了。这是不吉利的。主家要打扫好了才教客人吃酒呢。”
   上皇说道:“不妨,我们是秀才,不在乎这事。”说完一齐坐下。
   上皇抬头只见壁上写满了茶杯大小的字,却是一首《鹊桥仙》词,读至后面写道:“锦里秀才俞良作”。龙颜暗喜,便问酒保:“这词是谁作的?”
   酒保说:“就是昨夜来耍赖的秀才写的。”
   上皇听了,问:“这秀才现在哪里住?”
   酒保说:“在贡院桥孙婆客店里安歇。”
   上皇买些酒食吃了,算了酒钱,起身回宫。
  
   上皇回宫后,即吩咐内侍官传了一道旨意,要地方官去贡院桥孙婆店中,带锦里秀才俞良火速进宫。
   内侍传旨出去,说太上皇圣旨要唤俞良。地方官奉旨飞马到贡院桥孙婆店前,扣住孙婆,口中连叫:“俞良!”孙婆以为自己被俞良所告,惊得面如土色,双膝跪下只是磕头。差官说:“婆子别忙磕头。宫里要四川秀才俞良,在不在你店中?”孙婆才敢回言道:“告恩官,有个俞秀才在这住过,只是今天清早起身回家乡去了。是我家儿子小二送去的。临行之时,又写一首词在壁上。官人如不信,下马来看就是。”
   差官听说,入店中看时,见壁上真的有词,墨迹依然新鲜,词名也是《鹊桥仙》:
  
   杏花红雨,梨花白雪,羞对短亭长路。
   东君也解数归程,遍地落花飞絮。
   胸中万卷,笔头千古,方信儒冠多误。
   青霄有路不须忙,便着辆草鞋归去。
  
   原来那俞良昨夜醉了,被孙婆骂了一夜。到五更时,孙婆怕他不走,教儿子小二清早起来押送他出门。俞良临走,在壁上写了这首词。差官见了这词,便教人抄了下来,飞身上马。将另一匹马教孙婆骑坐,一直望北赶去。路上迎见孙小二。差官教放了孙婆,将孙小二扣住,问俞良在哪里。孙小二战战兢兢地说:“俞秀才因为没有盘缠,不愿走,现在北关门汤团铺里待着。”
   当下就带孙小二飞马赶到北关门下。只见俞良站在那灶边,手里端着一碗汤团在吃。差官叫了一声:“俞良听圣旨!”吓得俞良大惊,连忙放下碗,走出门来跪下。差官宣上皇圣旨:“教俞良到德寿宫见驾。”
   俞良不知何事,被众人簇拥上马,直到德寿宫侍班阁内听候传宣。
   地方官先在宫门外叩头复命:“俞良秀才取到了,还有赋词一首。”
   上皇传旨,教俞良借紫入内。
   俞良穿了紫衣软带,纱帽皂靴,到得金阶之下,拜舞起居已毕。
   上皇传旨,问俞良:“丰乐楼上所写《鹊桥仙》词,还有客店中的这首词,都是你作的吗?”
   俞良奏道:“是臣醉中之笔,不想惊动圣目。”
   上皇道:“你有如此才华,不远千里而来,应举不中,这是主司之过。你有怨恨之心吗?”
   俞良奏道:“穷富皆为天命,臣岂敢怨恨!”
   上皇道:“以你的才华,怎能不担当大任呢?朕今赐你紫衣,说与皇帝,封你大官,你意下如何?”
   俞良叩头拜谢道:“臣有何德能,敢当此圣眷!”
   上皇道:“你可在朕面前,再做一首诗或词,能胜如店中壁上之作吗?”
   俞良奏乞题目。上皇道:“就以今日遭遇朕躬为题即可。”
   俞良遵旨。左右便取过文房四宝,放在俞良面前。俞良一挥而就,作了一首词,调寄《过龙门》:
  
   冒险过秦关,跋涉长江,崎岖万里到钱塘。
   举不成名归计拙,趁食街坊。
   命蹇苦难当,饱有词章,片言怎敢动吾皇。
   敕赐紫袍归故里,衣锦还乡。
  
   上皇看了,龙颜大喜,对俞良说:“卿要衣锦还乡,朕当遂卿之志。”当下御笔亲书六句:
  
   锦里俞良,妙有词章。高才不遇,落魄堪伤。敕赐高官,衣锦还乡。
  
   题后吩咐内侍官,将这道旨意送与孝宗皇帝,就引俞良去见驾。
   孝宗皇帝见了上皇圣旨不敢怠慢,想俞良是锦里秀才,即刻批旨:
  
   俞良可授成都府太守,加赐白金千两,以为路费。
  
   次日,俞良紫袍金带,当殿谢恩已毕,又往德寿宫谢了上皇。将御赐银两备办起鞍马仆从之类,又将百金酬谢孙婆。前呼后拥,起程荣归故里。
   同一天,孝宗皇帝往德寿宫朝见上皇,感谢其贤人之赐。上皇对孝宗说:
   “传旨天下,下次秀才应举,须要乡试得中,然后赴京殿试。”
   从此科举考试均照此例,未加改变。
   (改写自《警世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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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穷秀才与太上皇》改写自《警世通言》,故事讲的是:成都府贫士俞良赴京赶考,因途中生病,考试未中,流落京城。他郁闷之中在酒楼墙上书写的词章偶尔被太上皇发现。太上皇认为他是奇才,向当朝孝宗皇帝推荐。孝宗皇帝即任命俞良为成都府太守。俞良终于衣锦还乡。故事将落魄秀才俞良在酒店的豪饮、窘迫、撒泼、醉酒题词、上吊自杀、心路历程、天降奇遇、才高八斗、感恩回报以及太上皇独具慧眼、发现良才等细节,描写的淋漓尽致,俞良窘困潦倒的秀才形象和太上皇慧眼识珠的明君形象呼之欲出。语言流畅,表达准确,讲述清晰,情节虽谈不上一波三折,却可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的确确凸显了俞良的个人奇遇。推荐阅读!【编辑:纪昀清】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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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陈兵        2019-03-27 15:00:40
  谢谢点评。社长辛苦。顺祝春安。
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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