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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八一】寻找林小荷(小说·家园)


作者:木一爻 秀才,2945.7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007发表时间:2019-04-01 04:25:02

【八一】寻找林小荷(小说·家园)
   命运并非机遇,而是一种选择;我们不该期待命运的安排,必须凭自己的努力创造命运。
   ——英国诗人威廉·布莱克
  
   一
   小腹胀,有点点地疼,摸上去微凉……
   一股细细的、粘粘的液体小虫般在林小荷的腿根间蜿蜒,是“亲家”来了。亲家是北方某些城市媳妇儿女孩子家,对血经来潮时的昵称。带点儿自娇自怜的味道。
   昨天傍黑,男性公民鸟窝,一个二十七岁,头发浓密乌黑而少有光泽,带点儿自来卷,嘴唇大而厚的建筑包工头(鸟窝是别号,他出事后近一年,林小荷才知道他的大名叫朱怀伦)。鸟窝和毛刺几位兄弟在“拿坡里”娱乐城喝得酒酣耳热。四个男人喝了七瓶“西凤”外加五瓶“青岛”啤酒。林小荷要了一小盒光明莫奈斯酸奶,吸管小口吸,一晚上只喝了大半,剩下小半晃荡着,这是比较淑女的做法。喝到后来,毛刺醉了,一张猴子脸煞白,胡子渣黑森森,嘴唇薄薄呈烂肉粉,像个妖怪,他爷娘老子地乱叫,爬到酒桌下呜呜地哭。
   鸟窝逞能,揣了毛刺一脚,独自把剩的酒全包了,是各人杯子里集中起来的。白的,带色儿的搅在一起,又是大半杯,一口闷下去。本来眯缝的眼更眯成一条微微泛红的细线,踉踉跄跄半拥着林小荷回到离“拿坡里”娱乐城百十来米远,一幢涂成浅粉,贴了棕色护窗瓷砖的单元楼。路过楼前的“玫九”超市,鸟窝半醉半醒进去买了快餐面、火腿肠、卤鸭蛋、夹心巧克力、酸奶、牙膏牙刷、洗面奶、毛巾……等等两大包日用品,就是没有女人用的卫生巾。
   付款结账时,鸟窝衣兜里一张新版的百元面额的人民币,从黑皮钱夹里飘出来掉到地上。林小荷弯腰下去捡,鸟窝一只脚重重地踩了上去,差点踩伤了林小荷的手指。她在他的臀部狠推了推,鸟窝才不明所以地移开了脚。
   跟着鸟窝,一脚轻,一脚重地往家走,鸟窝一路含糊不清地哝哝叨叨。进屋灯都不开,黑暗中紧拥林小荷,扒她衣服。
   林小荷嫌他酒气太重,扭捏着不从。
   鸟窝似乎酒劲儿发作了,头重脚轻进了卧室,往床上一栽,睡过去了。
   当时,林小荷还没意识到,她快遇“亲家”了。那些天,林小荷思绪飘忽,满心满脑全是些不着边际的念头,举手投足的,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该干些什么。鸟窝总是昂着头,语气坚定,有时显得不耐烦地命令她:你过来。我们走。你想什么。
   林小荷面带羞色地摇头或是点头。两颊上一对深深的笑窝,只要不是生气,林小荷的两颊上总有笑窝,她对鸟窝表现出盲目地言听计从。
   林小荷在“家家乐”宾馆当收银员,某天快要晌午,大厅里客人稀疏,鸟窝过来登记住宿。两人对上眼的那刻,相互认出了小学时代同过几天学。林小荷惊奇地发现那个少言寡语,在同学课桌上画猪头的鸟窝成熟了。他中等偏高的个头,气宇轩昂,看上去与众不同的特别。林小荷深看了他一眼,有点眉目传情的意思吧。
   鸟窝领悟且接受了。递钱时表现大胆地用食指、拇指、中指轻捏了林小荷的中指、无名指和小指。青春的电流一脉相传,指尖颤动。
   于此,林小荷便闪电般的爱上了鸟窝。
   鸟窝包了“家家乐”宾馆一间套房,名义上叫总统套房(其实,连三星级都够不上)作为他俩亲热接触的地方。两人神神秘秘,如诗如梦共处了几晚。
   鸟窝要回A省参加一幢新建邮电大楼的竞标会,邀林小荷去他的家看看。
   本来,鸟窝没娶,林小荷没嫁。俩人往来很正常,然而完完全全是一种下意识的,说不清缘由的心理作用,和鸟窝相处,开始便带点偷偷摸摸的色彩。可能因为他是包工头,很有钱,而林小荷只是一寻常女孩,怕别人笑话高攀吧。
   林小荷连姑妈都没敢告诉,在一个星月稀疏的晚上,和鸟窝手牵手上了去A省的高铁。
  
   二
   林小荷妈,村里人称萍姐。萍姐长一双洋娃娃般的圆眼睛,圆嘴巴,身材也是圆滚滚的,头发有些泛黄。她和人说话,眼角向上翘,精明得上天入地,扎个鞋垫儿,花鸟都能活起来。
   林小荷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她语文成绩差,大考小考不是十几分,就是二十几分,一篇作文从书上抄到本子上,就说不清子丑寅卯了。萍姐认为,女孩子念书没用,学会烧菜煮饭,嫁个好男人就是一辈子了。
   谁是好男人?
   反正不能找你爸那样的。小荷她爸名叫林松明,是个木匠,瘦瘦高高,稍显驼背,耳轮上常别支烟。除去种几亩薄田,农闲时走村串户给村民打家俱。谁家娶媳妇儿要打大木床,梳妆台;哪个村小学校用的桌椅破旧了……林师傅啥活儿都做得有模有样。只要出了门,十天半月回不了家。村里有个名叫王四的青年,脑瓜子灵活,倒贩摩托车,比小荷年长好几岁,在小荷妈给儿子——小荷的哥哥买了辆摩托车后,王四见人就讲,萍姐是咱村最的眼光的。他常到林小荷家里献殷勤,今天送来块白条毛巾,明天是两双棉线手套,说厂家搞活动,回馈顾客。每见王四咧开嘴、露出不齐整、有些黑的牙,眯眼叫:“萍姐,我又来了。”
   “快进来!”在小荷妈的招呼声中,林小荷总是朝王四进门的方向白一眼,干脆利索把自己关进了偏房。
   直到听到王四的摩托声离远了,心里还生吞了苍蝇似的隔隐。又好一阵,小荷妈喊:“吃饭。”
   小荷爸出门做活儿,小荷哥哥成了家和老婆另立门户了。平素就她和她妈两人,小荷妈做了红萝卜配土豆条,青瓜拌黄豆,讲究个色,香味俱全。本来小荷吃得香,可每到吃饭的当口,小荷妈多半要数叨:以前咱家的日子苦,和你爸成家,买了条红灯芯绒裤子就过门了。生了你,盖的被子里全是破棉絮。你哥小时候不淘气,吃饱喝足就睡。你可不省心了,一到春天就发烧咳嗽,整夜整夜地哭闹,拿脑袋撞墙,我抱着你,一夜不能睡,可凄惶了。
   林小荷一言不发,闷头吃饭。她妈这套她听得耳朵早起老茧了,偶尔还会想:为什么自己小时,生病要撞墙了,脑袋莫不是那时候被撞坏了?不然,每到人生的关键时刻,就转不过弯儿来,不知所以不辩东西了?
   ……不知唠叨了多少次。小荷妈终于有了新话题,端起碗吃饭时,小荷妈圆眼睛一转,改口夸王四。先是说王四从小没娘,艰苦惯了,懂生活。又是说,过日子就得找王四这样的男人,心眼儿实,会挣钱。每听她妈提起王四,林小荷火就来了,从心头涌上嗓子眼儿,口干舌焦的,想摔碗摔筷,却憋着不发,怕一接口,她妈会更没完没了。前不久,王四蹬鼻子上脸,上门提亲,带着一包“旺旺”喜糖,两瓶“双凤”喜酒,两条“红双喜”纸烟,聘礼是酷新的两万元现还有一只放在炫亮盒子里的炫亮手机。王四咧开嘴,眯眼笑:“萍妈妈,我家的光景你也清楚,小荷过了门就当家。村里房子没人住,老鼠乱窜,屋檐长了荒草,去年我集资在镇上盖了新房。小二楼,两百多平米,小荷想住哪就住那。您闲了可和她去镇上住,一条街熟肉店、烧饼铺、百货商店卖什么的都有。”
   “那是,那是。”小荷妈笑起来,圆眼弯弯。
   小荷不买账,头都不回,道:“我不嫁。”
   “王四有什么不好?”
   “没不好。我就是不嫁!”
   “为什么?”
   “不爱他!奶奶说过,不爱一个人,献出人脑也不能嫁。”林小荷的奶奶在她七岁那年就离世了,这话不可能是她奶奶说的。就算奶奶说过,老人家死了,骨头早化成灰了。一把死人骨灰怎样能指导活生生水灵灵孙女儿的婚姻?
   但这次不止小荷妈,连小荷爸也同意这门亲事。
   小荷妈认了准女婿,找来七姑八姨张罗林小荷的嫁妆。红花被,四个角缝了硬币,红肚兜,胸前绣了鱼闹莲。
   眼看情形不对了,林小荷拿出全部积蓄,六十元钱。花十六元买了张去北城的车票,找她姑妈林梅梅讨主意。
   林梅梅听了林小荷地哭诉,骂她不开眼的妈,都什么年头了,还拿女儿的青春做筹码。她摘下浅色边框的近视镜,用块鱼肚白清洁布擦了擦镜片,复戴上,尔后和林小荷说:“你先别回去了,就在我们公司帮忙,接触社会,学点知识。”
   回头,林梅梅给哥嫂通了个气,说林小荷的婚姻让她自己做主。
  
   三
   鸟窝没有吹,他显然是个人物了,从北城去到A省,才一下车,就被拜把兄弟毛刺迎到了“拿坡里”酒吧。毛刺长得像孙猴子,他热情地和林小荷握手,称她嫂子。林小荷脸热,不敢应,他们就笑。那会儿,林小荷挣脱鸟窝箍得紧紧的胳膊,其实,从昨晚倒在床上,一直至林小荷离开,鸟窝都像死去了一样的熟睡……
   林小荷早一些时候睁开眼见天刚蒙蒙亮,朦朦的光透过厚厚的双面纹窗帘,给屋里的陈设蒙上了一层莫名的恍惚;红灯闪烁的热水器;太过阔绰而显得笨头笨脑的棕色沙发;污脏的灰地毯上,鸟窝两只面目污脏的木纹拖板,一只向床歪着,一只向床反扣着……就像它的主人,无拘无束。
   离床稍远的地方,还有一双女式杏黄色丝绒拖鞋,摆放整齐,却不知是谁的?
   莫非鸟窝常带女人回来?林小荷心头涌上了莫名的醋意。她和鸟窝在一个叫洞子嘴村的村小学上学,小学上了半年多,鸟窝便随家人转学去A省了,她对他的了解只停留在他还是小男孩的阶段。
   林小荷的视线最后落在了墙角一只看似力不胜支的不锈钢工具架上,那个偌大的电视机,她抓起遥控器,是昨晚临睡前放在枕边的。
   “劈劈啪啪”地按了半天,定格。轻快的音乐声中,一位倩丽的女主持人,穿一件露脐、细吊带的背心裙,双手支叉前脑,眉飞色舞地说要带观众去什么森林旅游区观光。
   林小荷把音量调到很高,有些震耳,鸟窝还是没睁眼,连眼睫毛都没动。林小荷很用力的推了鸟窝一下,鸟窝的胳膊死沉。是不是和他睡了,他就怠慢自己?林小荷慢慢积聚起一些恨意,两颊的酒窝渐渐隐去。她撅着嘴跳下床,把不知什么时候脱出胸罩外的半只微凉的乳房塞进黑色的胸罩中,拉了拉比夏娃用来遮羞的树叶还要窄的短裤。胸罩和短裤全是鸟窝帮她买的。林小荷往短裤内塞进一块叠成长方形、掌巴大的手纸,两腿间立时感觉糙糙的。穿上天蓝色的紧身裙,往外走时,鸟窝那边仍然没有动静。
   林小荷下意识地看了看挂在冰柜上方的石英钟,银白闪亮的表面,黑色的指针指向上午九点一刻。出去的时候,有没有碰上防盗门?这是林小荷日后多次绞尽脑汁凝眉回忆,都记不清楚的细节。和鸟窝在一起的种种细节后来全成为一片模糊的回忆。只有那枚宝石戒指,那枚过了多少年以后,还一直戴在林小荷左手的无名指上,每个晶面都发出迷人光芒的红宝石,让林小荷在混乱的思绪中,能够痛心疾首忆起生命里曾有过一个叫鸟窝的男人。
   那男人占有了她的初夜权,给她留下了一系列无止无休的疼痛……
   林小荷出门,下楼,大理石的楼梯两层,大概二十几个台阶的样子,没有碰上一个人,只有她穿了高跟露趾凉鞋的后跟“啪嗒,啪嗒”地响……
   那种陌生的慌恐又涌来,搅得心神不宁。自从跟随鸟窝来到A省,住进这幢设施齐全的单元楼,还不到一天,林小荷老觉得身后有什么影儿跟着,时不时感到一种莫名的慌恐和疑惧。她快步出了单元楼的门,走过两弯栽了槐树,有着淡淡花香的小巷,开败了的槐花瓣间或飘落下来,打在行人的头上、脸上、身上,又掉到地上,踩上去,虚绒绒的不踏实。出街口向右一拐,便是贴着亮蓝招贴画的玫九超市。可能因为不习惯这个城市的嘈杂和陌生气息。林小荷进了超市,顿觉眼花瞭乱,漫无边际的环顾了一圈儿琳琅满目的货架,无头苍蝇似的转,来来回回找不着北,林小荷后悔没拉鸟窝一起出来。可能因为超市装了空调的缘故,林小荷有点晕,在理货员的指点下,从靠近南墙的地方找到了妇女卫生用品,拿了两包“月月舒”卫生巾,又找那种裤裆中间有夹层的内裤,没有。
   林小荷的初潮晚,十五岁才有了第一次,她早就从同学们那里明白了初潮是成熟为女人的标志。她有点兴奋,有点不好意思地告诉她妈,说,裤裆里有血。
   小荷妈拿出几片“月月舒”卫生巾,一条自制,裤裆里缝有软塑料的裤衩,递给了她。从那以后,林小荷有些豆芽儿似的形体便蓬蓬勃勃成长,乳房鼓胀,臂部饱满,脸上有了光泽,笑容里添了妩媚。这些全是林小荷照镜子时一点点发现的。
   有段时间,林小荷特别爱照镜子。
   她妈骂她,臭美了。
   付过款,离开超市,那种身后有人的紧张又跟了过来。林小荷想到姑妈林梅梅,离开北城时,姑妈还给她打电话,说程素买了条绣花长筒袜,让她抽时间去“人心”中介公司试试。姑妈林梅梅原先在村小学当民办教师,小学校撤并到镇上后,闺蜜程素开了中介公司,邀林梅梅共同创业。要说林梅梅和程素,有段佳话,两人都爱猫,有次北城赶庙会,林梅梅去了,集贸市场有卖猫的,铁笼子里剩下三只猫了,一只灰色、一只白色,还有一只特别小的花猫,瘦瘦的缩在铁笼子一角,胡子拉碴的小贩说,小猫就是个陪衬,二十元拿走。
   猫命这么贱了?林梅梅伸出手,一双白晰细润的手挡在了她前面,最终程素带走了小猫,两人由此成了朋友,常电话、短信交流。程素这人慷慨,常买一模一样的时髦装饰。比如:贝壳项链、丝质披肩,送给林梅梅,好多东西太时尚了,林梅梅不好意思穿用,转手给了林小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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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句话是这篇小说的最好写照。一个叫鸟窝的建筑包工头,因为迷奸了下属毛刺的未婚妻王秀叶,致其怀孕,在王秀叶私自买药打胎过程中,得了不孕症。王秀叶遭到毛刺家人嫌弃,继而远嫁他乡。几年后,在鸟窝带着女朋友林小荷回家乡来请客吃饭时,激起毛刺的报复欲,当年毛刺深爱着乖巧的王秀叶,这段感情被鸟窝毁了。毛刺蓄谋杀害鸟窝和林小荷,以泄鸟窝毁掉王秀叶的仇恨。行刺当天,恰遇林小荷身体不适,去超市购买物品而逃过一劫。返回的林小荷看着血泊中的鸟窝,吓傻了,仓皇逃窜中又被毛刺欺骗,卖到河南一个偏僻的山村,遭受非人的折磨。而当年帮助林小荷逃婚,在城市立足的姑姑林梅梅,在林小荷失踪后,又遭遇了失去幼子之痛,精神麻木。在解救林小荷的过程中,林梅梅担惊受怕,忍冻受累,却意外解除了林梅梅失魂落泊的状态。林梅梅回归正常的生活轨道,又怀了双胞胎。被解救的林小荷,也有了自己的新生活。小说采用倒叙、插叙、补叙、顺叙的手法,读来倍觉内容丰富;语言简洁、流畅;描写生动、清晰;场景描写精彩、难忘;一篇富有教育意义的佳作!力荐赏读!【编辑:极冰】【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1904020006】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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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极冰        2019-04-01 04:28:34
  感谢老师赐稿八一!o(* ̄︶ ̄*)o
  
   小说节点很多,描写清晰,生动!具有时代感!o(* ̄︶ ̄*)o
  
   祝您生活愉快!佳作不断!o(* ̄︶ ̄*)o
极冰
2 楼        文友:闲妹        2019-04-01 09:24:42
  好人有好报,作品告诉人们要善良,才会有好结果。
欢迎来到室雅兰香社团,共筑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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