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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柳岸•春】飘逝的紫云烟(小说)


作者:冷眉 秀才,1009.2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6096发表时间:2019-04-04 14:49:25


   一
   从窗外,他远远看见女孩像一缕紫色的云烟,袅娜地走了过来。乌黑的秀发随意飘散在肩上,一身淡紫色的裙衫摇曳在晨光中,多美的一副画。他扔下烟头重又坐下。
   女孩进来时他仍然在低头工作。这个图明天必须交工,老科长笑眯眯地催了好几次。他用黑色的碳素笔,细心地修改着几处标错的痕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女孩说着话。
   “没想到还有比我更勤奋的人哈。”女孩戏谑着露出白皙的牙齿笑笑,随即给自己倒了杯水放在办公桌上,顺手拿起抹布擦起了桌子。
   “再交不上差,老杨头该生气了。”他嘟囔着,边看图边睥睨着女孩那一袭紫衣,脑海里浮现的,是画册里那一望无际的薰衣草。
   他卷起图纸顺手搁在一边说:“我为你画张像吧。”
   “哦?今天怎么有灵感了呢,来自哪里?”女孩很奇怪。
   男孩用食指一指女孩的裙衫说:“就来自这里。”
   女孩莞尔一笑:“画坏了我可不依。”说着搬了把椅子端坐在男孩对面,目光柔柔地看着窗外。
   说来也巧,他们是同龄人,又毕业于同一所专科院校。男孩学的是美术专业,毕业时适逢被单位领导看中,直接从学校把人要了过来。女孩学的是文科,择业的时候高不成低不就走了些弯路,要比男孩晚一年进单位,却恰巧分到一个科室,故男孩就以师兄据称,工作上也就处处照顾初来乍到的女孩。
   办公室门被推开,郁珍大姐旋风似的走了进来,她一改昔日特有的女高音,换成很神秘的眼神说:“你们俩知道不?听说上边派来一个分管领导,兼抓生产。也不知是哪路神仙?这新官一上任,说不定厂班子就要旧貌换新颜了,咱们呀可得多加小心。”郁珍大姐噼里啪啦说了一通,语重心长,只听得他俩如坠云里面面相觑。郁珍大姐接着又说,“还有保全工大力听说让媳妇给踹了,孩子也给媳妇带走了。哎,十几年的情分说散就散了,这都什么事呀!”说完叹了口气,埋头看起了报纸。“啊?这是为什么呀?”女孩惊讶地张大了嘴。“还不是嫌他老实,挣不来钱呗!”郁大姐头也不抬地说。哦,钱那么重要?女孩搬回椅子自言自语道。男孩微微拧紧眉头说了句:“郁姐的消息就是灵通。”
   初夏的风清清凉凉拂过长发,女孩随着下班的人群走出单位大门,一眼瞥见男朋友小伟跨在自行车上,傻傻地看着她。她愣了一下,一仰头径直走过。自行车跟了过来。
   “我买好了电影票,咱们去看电影吧。”小伟讨好地说。
   “不去!”
   “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我说过多少遍,不要在门口等,你就是不听!”女孩气呼呼地说。
   “我不是怕你瞅不见我嘛,一着急就给忘了。好了,别生气了,上车带你去看你心心念念的《泰坦尼克号》。”女孩白了男朋友一眼,这才跳上自行车。
  
   二
   双手捧着黄的、粉的、蓝的、紫的纱线筒,女孩的手心里仿佛盛开着姹紫嫣红的花园。今天去车间打小样,这个图案,她费了不少心思。郁珍大姐一前一后配合着递线,掏筘,接着上梭织布。素白底色印衬着五彩条纹,色彩排比自然,明晰亮丽,效果相当不错。得到郁珍姐的肯定,女孩松了口气露出两个笑涡,单等老科长审核拍板投单生产。
   两人一路说笑着推门进来,男孩正拿着画笔,左右审视着画板里,画里面是一个睥睨着一只眼,皱纹横生,头发凌乱,脖子上挂一串珠子的吉普赛老头。调色盘里色彩斑斓的颜料和画笔散乱在办公桌上。郁珍大姐喝了口水,还没等屁股坐热,就被化验室的胖姐吴林璐叫走了,说是让郁姐看自己刚买的新衣服。她们都有一个十岁的女儿,经常交流毛衣花样,大多是谈论婆媳妯娌家常琐事,两人在一叽叽咕咕的,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传达室老蒋师傅送来了报纸,还有一封男孩的挂号信。拆开信封,男孩浏览着,嘴角微微上扬。
   “真没想到,咱俩合作的图文作品被报社征用了。”
   “真的吗,快让我看看!”女孩一把抢了过来。轻声念着:鉴于二位作者诗画配图符合征文要求,本刊物予以征用。请二位作者拿有效证件去邮局领取稿费,以此鼓励!“太好了,等领到稿费叫上郁姐和老科长,咱们去搓一顿吧?”
   “行,没问题,就这么定了。”男孩愉快地响应着。
   那是一段快乐的时光,空气里都跳跃着青春的气息。办公室静静的,郁大姐偷偷地织着毛衣,男孩在画他的画,女孩喜欢翻看三毛、张爱玲的文集,看得眼泪汪汪。仿佛自己行走在撒哈拉沙漠,感知着三毛和大胡子荷西的旷世之恋。又或是那个一袭旗袍的民国才女和她笔下的芸芸众生。这时,男孩就取笑女孩:“怎么那么多愁善感啊?还不如开开心心地跟着我写写书法,学画画呢!”女孩登时羞红了脸,当真拿起毛笔,像模像样地写起了毛笔字,也跟着男孩学构图写意,浓浓淡淡涂鸦了几张素描。虽然毫无章法可言,却也愉悦了心情。
  
   三
   这样慢悠悠的日子,直到桃红谢了春绿,黄叶尽染枝头。很快,女孩要结婚了,婚期定在下个月的黄金周。那天快下班时,男孩望着窗外绯红的云霞对女孩说:“这几天天气还暖和,你明天穿上那条紫色长裙吧,我要实现我的诺言。”女孩心里咯噔一下,怔怔得看着男孩背影,说不出话来。
   那是个暮春的黄昏,当他们三人走出“省会品牌展示中心”的会场时,夕阳的余晖呼啦一下照在身上。郁珍大姐兴奋地说:“时间还早,咱们去逛街吧。”大家一致同意,走过一条条熙熙攘攘的马路,钻进古色古香有民族风格的小巷店铺。有色彩斑斓的小石头挂件,可爱的套木娃娃,手工编织的壁挂,还有扎染的青花棉布。嗅嗅手中的檀木扇,又抻拉起旁边的小木偶,每一件都让女孩爱不释手。男孩看中了一件牛骨工艺品,跟老板讨价后装进行囊。郁珍大姐买给女儿的是四个一套的洋娃娃,还有可爱的公主裙。回头看见女孩,花花绿绿买了一堆小玩意儿,两人嬉笑着说女孩还没长大。忽然男孩被旁边悬挂着的一条淡紫色的长裙吸引住了,他们走过去。这是一条无袖、圆领周围透着镂空,裙摆有细碎小花的棉质长裙。男孩热情地对女孩说:“这条裙子很适合你,穿上一定好看,相信我的眼光。”郁大姐摸了下也说,手感很好,是纯棉的,颜色也衬你肤色,去试试吧。女孩穿上裙子果然更显明眸皓齿,飘飘若仙。笑吟吟地付了钱小心地装进包里。
  
   四
   婚期结束后上班的第一天,女孩才从郁珍大姐口中得知男孩已经调离单位。尽管科长和厂领导轮番找他谈话,并承诺结婚时,涨工资和分房子的诱惑,也没有阻止男孩离开的决心。
   一年后男孩结婚了,她没去。她让郁珍姐稍去贺礼,那时她正在休产假逗弄小儿。听说,新娘子很漂亮。再后来,郁珍大姐也调走了。经年以后,单位也在改革的洪流中走到了尽头,拆除后变成了游园。只是每每坐车经过,她都会忍不住驻足。
   春来无意秋去无殇,在郁珍大姐女儿的婚礼现场,昔日的老友再次聚在一起。老科长已去世几年,胖姐依然富态雍容。曾经的青年才俊,如今更显儒雅沉稳,干练老成。紫衣少女经年后眉梢眼角,也难藏岁月的流逝。席间大家频频举杯,红的,黄的,白的液体灌入口中,像灼灼的火苗在胃里燃烧。
   席间那个女孩听说后来他离婚了。妻子在外地开酒店生意,跟自己的副手日久生情,决绝地离他而去。他在消沉两年后在同事撮合下,和一位中学女教师最终走到一起。
   拂去岁月尘埃,展开时光画卷,少女清澈的眼神氤氲在一片紫色的云烟里。她轻轻卷起画卷,用红丝线绑好,放在记忆的最深处。窗外夕阳顷刻云蒸霞蔚,迤逦着七彩霞光,映红天边,映红深处的紫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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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是一篇很优美的小说。开篇深情地回忆了刚步入社会的两个青年男女的交往历程,男孩擅画,与女孩同一办公室,仿佛暗示酝酿出一场办公室恋情。两人友好交往,心有灵犀,单纯而美好,但自尊的男孩从不说破,而且女孩当时已处了一个对她百依百顺的男朋友。工作中,两个年轻人互相帮助,合作完成一幅作品且获奖,之后他们一行去省展会出差,业余男孩参考着让女孩买了一件淡紫色的长裙。之后,女孩结婚,男孩调离,从此不再有交集,再次得知消息,是在同事女儿的婚宴上,知男孩调离后婚姻不顺,离异后再婚,而此时,经历数年,男孩女孩皆已婚成家及至中年,那淡淡的惆怅往事也像淡紫色的长裙一样,被放置在记忆深处,久了如“紫云烟”一样飘逝。全文以倒叙回忆旧时光为主线,穿插点滴社会背景,从两个年轻人的经历中折射出社会发展的历程,缘份就是这么地不可思议,也许小说中的男孩女孩这样的说不破的朦胧情感,是最佳的,如人饮酒,微醺适度即可,留下的都是美好的回忆。全文语言优美,行文流畅,各种时段叙述承转起合自然,很有诗意,佳作推荐共赏。【编辑:鲁紫苏】【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1904060008】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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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鲁紫苏        2019-04-04 14:51:31
  很优美的散文,有种淡淡的怅惘,感谢分享,问候作者,祝创作愉快!
……
2 楼        文友:冷眉        2019-04-04 18:57:36
  感谢紫苏老师辛苦编按!又是一年春无痕,几多心语几多情。祝,安好,愉快,永远!
我爱幽兰异众芳,不将颜色媚春阳。西风寒露深林下,任是无人也自香。
3 楼        文友:怀才抱器        2019-04-05 21:48:36
  缘分这个东西总会演绎出故事,读了冷眉老师的小说,我相信。每一次遇到,不一定就是缘分,冥冥之中,人与人之间必须有一种牵绊,否则只能是相对而已,言多言少都不是关键,甚至画画都不能留住那个倩影。红尘里多少故事都入这紫云烟一般,袅袅而去,都化作了一段惋惜梦,南柯挂着的是梦就好,不一定每次都梦想成真。怀才抱器拜读感言。问候作者。
怀才抱器
回复3 楼        文友:冷眉        2019-04-06 08:12:06
  老师说的对,南柯一梦也是青春的记忆,能在心中留存一段美好,也是值得回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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