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且与老百论短长(随笔)
话说黄土高坡之上,有一怪兽,其名曰断,头生巨大犄角,撩事好斗,爱翻白眼,年龄老大不小,生就一张大嘴,招来无数祸端,经DNA鉴定,不属人类而属豌豆科,质铜。
这一日正于某山之中玩耍,忽听有人高叫:嗟!来!找你有事!断抬头张望,只见不远处柳树之下有一石凳,石凳上卧一弥勒,正向他招手。据断所知,此山之中,所居之人皆为彬彬君子,开口必呼老师,而此人好生无礼!谁知断闻之甚喜,心中暗道:这和尚好玩!这断天生一副驴脾气,你若敬他他白眼翻你,骂他一句老小子他倒心生欢喜,让人无语。这个弥勒,便是老百。
断某时刻想要消遣消遣老百,谁知这老百只是一笑,果然大肚弥勒。断某自觉不好意思,假如此处有一泰迪,你一挠,他便四蹄朝天,把最柔软的地方亮给了你,这般信任,叫人何等自在!自此,断和老百耍在一处。
老百得意起来,必诌几句,标准打油,这倒和他外在形象吻合。老百某日出差乘坐火车卧铺,蜷缩于狭窄空间里,笑意居然又爬到了脸上:“一天两夜路漫漫,硬座补差换卧铺。二尺床铺尚觉宽,始知个矮有好处。”
断某虽脾气古怪,却决不打油,以为有辱斯文,怕惹孔老师生气,虽然他自己说话行事断无斯文可言。
这老百,就在断的眼皮子底下,日渐蜕变,看得断某一楞一楞。
近几日,老百忽然捻着胡须,踱着方步,吟吟哦哦,斯文起来。有老百的诗作为证:
《咏紫荆》
一夜乘风忽然至,忙煞骚客与蜂蝶。
只须十万子弟兵,便教天地换颜色!
断见此诗,吃了一惊,口气偌大,料定这老百必得了高人指点。断某天性爱打棒子,想啄老百一口,却苦于不懂音韵,思来想去,无从置喙。若让自己来写,却又不会,断某便是这般轻薄无聊之人。
闲言少叙,单说老百一篇短文。断某思量,只因其短,老百便随手一扔,而于断看来,却妙不可言。题为《土豆丝》,其文曰:
下班入厨房,冰箱只有一土豆,洗净削皮,快刀斩乱麻,水盆淘去淀粉,入锅,先醋固其形,配少量红辣皮及西红柿,翻炒片刻,出锅放蒜提其味。
半小时后,妻方归,稀饭馒头正热,观土豆丝,疑:你炒的?
然也!
能切这样细?能炒这么好吃?
是饿的,少来这套,哄我干活而已,不可当真!
这故事也忒简单:炒菜,对话。四个字概括完了。用笔刀劈斧剁,又狠又准,增删皆难。先说炒菜,过程就是炒土豆丝教案,去淀粉,醋固形,蒜提味,没掌过几年大勺万难如此专业,再观其面相,更加佐证了老百为大厨出身的猜测。再说这番对话。
断某读到此处,忽然没来由地想到:醉里吴音相媚好,那一对白发鸳鸯窃窃私语的,大概就是这般内容,而决不可能探讨叙利亚形势。小老百姓的幸福,就在这一粥一饭、一笑一闹中,看得见,摸得着,品咂得出。那然也二字,文绉绉酸到倒牙,直如曲剧里小生唱白,倘若公公对儿媳如是说,必遭劈面一掌;此处却是老夫对老妻说,自豪寓于调皮,这缕香风自西域吹至三晋,余温犹能暖人。妻子应该是语文老师,因为她知道反问所表达的语气比陈述更强烈,连续两个问句,满足与喜悦满满当当!而结尾一句,明明一肚子得到夸奖后的开心,却不好意思接受而予以自嘲。
突然让断某想起一句名言:在女人面前,男人永远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这正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琴瑟和鸣,神仙逍遥。断某心中暗道:首都市民应人手一篇此文,写万言学习笔记,必可拉低高得吓人的离婚率。
断某正在为土豆丝暗自叫好时,忽听老百高声夸某文章好,夸那评论也好,直如秦淮河里祝俞的酬和。提起《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断某偏不爱见。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你自不爱见,干别人何事?偏这断某蛮不讲理,心中暗道:这老百,若不绊他一跤,便对不起俺这毒舌!于是一场争讼起:唗!兀那老百,俺且问你,《蝜蝂》《九头争食》,你能背诵吗?别瞪眼,瞪眼你也不会背诵。你问俺会背诵吗?问得好!当然,俺也不会背诵。不过,俺能把故事从头到尾讲下来……什么?你也能?好吧,给你发朵小红花。好,现在,老百,你那么喜欢《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你能把文章内容说个大概吗?再退一步,文中精彩的句子你且说两句俺来听听!看着本断的眼睛,不准翻手机!
老百张口结舌,无以对。
断某据此得出结论:长,必有其短;短,必有其长。
老百直挠脑门:究竟哪儿不对劲?这家伙也太能汪汪了。
转身欲问端详,只见柳树枝条晃了几晃,已不见了断的踪影,唯有大笑之声渐去渐远。
至于谈到朱子清的《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老百学过,倒真背下来,不过,老百曾在2013年7月南京出差,写过一篇游记, 可参阅之。
【江南】夜游秦淮河(散文)_江山文学网 http://www.vsread.com/article-44828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