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阳土家族自治县位于鄂西南清江中下游，东连宜都，南毗五峰，西接巴东，北邻三峡。境内层峦叠翠，秀峰潆洄，碧水汊流，河溪绵延。
　　 初游长阳，我便爱上了这方山的营地，水的世界。山，无处不在。身临其中，欲感而发，却又字穷词尽。
　　 在当地一位朋友的向导下，我们涉险攀上了入云的天柱山，武落钟离山。然而，让我真正倾心的是那些蜿蜒不断，说不出名字的山中山，山外山。沿着318国道逶迤而上高家堰镇的一座无名山时，眼前的景象让我懵住了：远方黑瓦白墙的土家小屋，炊烟袅袅；坡上背着竹篓、身旁跟着条狗的土家人正忙着耕耘；盘旋而上的却又看不到尽头的盘山公路上，卵石烁烁发光；透过云彩斜射向山峦的一抹抹斜阳，把个山间打扮得五彩斑斓。真所谓淳朴山野，纯清自然。
　　 在那儿，我们一立足就是40分钟，是山将我们折服了。
　　 在朋友的再三催足下，我走进了一旁的土家小屋。我问：“请问您贵姓？”，“姓覃，西早覃！”，主人的答话100%是肯定，我被他那自豪得100%的模样搞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
　　 品着山里的土茶，随着土家人叼着的烟枪里冒出的袭袭白烟，一曲曲土家人的故事缓缓地流淌了出来。山里有虎、有豹，有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娃娃鱼，当然也有数不清的野猪、山鸟之类。当讲到土家人的起源时覃师傅激动了：土家人发源于武落钟离山，它在县城往西走30公里的地方，海拔300多米，山顶有魁头岩、牛角岩、盐女岩、石女岩、庙凸岩五座石峰。牛角岩孤石耸立，就象当年向天王子所吹的牛角号；盐女岩宛如美丽的土家少女，传说是廪君的妻子--盐水女神的化身；石神台峰顶上有一小庙，供有石神，人们在这里求子得子，求孙得孙；庙凸岩临空悬立，岩上建有向王庙，供奉有廪君象，让人们朝拜；山间有石洞两个，一穴赤如丹，一穴黑如漆，为《水经注》所载土家先民诞生地。土家人的溯源从一位农民嘴里娓娓道来竟是这般动听，“我们土家人共有五大姓氏：‘覃、相......’我终于明白他在介绍自己的姓氏时，为什么特别加重语气说‘西、早’，长阳百姓以自己是土家人而自豪。
　　 顺着羊肠小道继续前行，我问身边朋友：“土家人住在这人烟稀少的山顶，吃什么，生活不单调吗？”，朋友以异样的目光盯着我但没有吱声。又翻过一座山头我的视觉豁然开朗，一块块错落有致的水田长满了绿茵茵的秧苗，一条条长形梯地里硕着金灿灿的麦子......。朋友得意地告诉我：“那成片的是土家人栽种的反季节蔬菜。反季节，你知道吗？”，他见我不吭声接着又说，“反季节就是在海拔1200米以上的高山上利用独特的自然条件，夏天种植冬天的蔬菜，不用大棚。不施农药，纯粹绿色食品。”，看着左侧山峰上高高耸立地的TV塔和不少星星点点的土家小屋顶上纯白的卫星接受天线。我的顾虑消失了。土家人既知道人与自然的巧妙融合，更能把现代与传统完美地统一起来，我爱长阳的山。
　　 水，无处不有。贺敬之赞长阳山绿，长阳人偏爱长阳水清。
　　 当我来到举世闻名的隔河岩大坝时，碧绿碧绿的清江水把我给惊呆了。170多米深江水几乎能见到底，这可是我此生第一次。忽而，我瞥到一位游完“清江画廊”、两鬓斑白的老者将随身的两瓶“可口可乐”倒进了垃圾桶，接着又返回江边请一位年轻人帮他灌满了两瓶清江水，老人不停地说：“清江水好清、清江水好喝、清江水……”。
　　 在游船上，我一边享受两岸风光一边喃喃自语：“水至清则无鱼！”。“无鱼？我们清江里有鲢鱼、洄鱼、银鱼、白甲、大鲵，连大海里的三纹鱼也有哦，好多鱼连专家都叫不出名字！”。一旁的水手道出的鱼来如数家珍，我们这些游客被说得心悦诚服。
　　 不一会，游船靠近了养殖区，木船、竹筏稀疏停泊、似一幅幅初象画，网箱养殖的白色浮漂一字排开、如串串珍珠。船儿一路穿行一路波，两岸时而浮现的“土家风情街”、“倒影峡”、“日月山庄”、“土家歌舞”把个清江装扮得旖旎、丰茂、氤氲。身在其中，让我在心底吟起了一首绝句“波含巫岭松柏翠，日中鞍山人物明，四面黛岚蒸荟蔚，五方琼岛耀晶莹。”。到长阳不游清江，那是绝对的遗憾。
　　 由于水电建设，长阳清江段已经禁漂了，因此我们一行又来到群山映衬的丹水。
　　 丹水全长71.8公里，是清江的第一大支流。水流湍急，滩多浪险，其中尤以高家堰为佳。我和同行的彭先生在向导的安排下坐上了橡皮漂流船。由于好长时间无雨，江水不深，水流平稳。这正合彭先生之意，平缓而浅行。沿途五公里山寨幽藏谷里，潺潺的流水声、偶尔鸣响的山蛙叫、此起彼伏的鸟鸣声和溪涧窜梳的叼子鱼交织在一起，活脱脱一场全息立体声电影。“嘭”地一声，一股湍流将“得意忘形”的我和彭先生掀到了光溜溜的卵石上，我们相互扶着爬了起来，又相互对视“狼狈像”，起先是木讷，莞尔，又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遮盖了鸟鸣，疾驶的汽车仿佛也驻足了，剩下的只有丹水声、我们近似发狂的笑声。
　　 山有多高，水有多深。在长阳，我有了真实的感受。位于长阳县城西北34公里的道教胜地——中武当，海拔1445米，其主峰天柱峰似一柄利剑拔地而起。凌顶处，北望宜昌，南极五峰，山如奔骥，江似腾龙。峰顶玉皇亭旁有两眼奇妙的水井，水清澈，但无法见底，倒是蓝天白云映在水里，水天一景。突兀而立的山石之上何来如此之水，我无法得之。正当我发懵时，一旁的道士用手一指：“你们看看远处，登高才能望远喔。”，等我抬起头，整个天柱峰已恻隐在云海之中，我高喊“我是仙人！”，整个山谷响起了浩浩回声。忽而，云开了、雾散了，远处山间的瀑布似一丝银线从天而降。
　　 哦，我明白了：山源于水，水源于山，水从天上来。
　　 （1999年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