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玄哥哥，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认真回答我！”稚嫩的声音，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其他什么缘故，带着微微的颤抖。清丽的小脸也略带着红霞。“嗯。”被唤作夜玄的白衣男子，疑惑地看着她。眉若远山，孤寒的样子让人难以靠近。
　　 “你，你，你……有没有喜欢过人？”她脸上的红霞更重了，白裙红衣的姑娘低下头，不敢看他。许久没有听见他回应，以为他拒绝回答这问题。却听见他幽幽地道：“择一城终老，遇一人白首，哪里是一件易事呢。”樱花簌簌地瓢坠下来，落在他们的发间，一切都变得富有诗意起来。
　　 “夜玄哥哥，好像婚礼上的礼花唉！”男子的冷淡，并没有影响到她的快乐，也许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他吧。他们从小青梅竹马，只是他从小就不爱说话，眉宇间的疏离是她永远抵达不了的彼岸。一直都是她缠着他，她问他答，甚至不回答。还记得小时候他对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真不知道你很烦？”可是就算是这样，她还是拼命想要靠近他，年少不知情为何物，只是想离他近一些再近一些，融入他的生活。如今转眼已是豆蔻年华，原来一切都可以用一句话来解释：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现在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他说她很烦了，也许他太孤单了，没有理由拒绝一个想要给他温暖的人，也或许是因为拒绝了无数次都无效，索性就并不理会。
　　 樱花随风飘舞，梦幻迷离。
　　 “夜玄哥哥，你穿白衣服真好看，其实我也喜欢穿纯白的衣裙的，只是感觉和你站在一起两个人都白色显得很清冷。”其实还有半句话她没有说出来，就是她想要给他温暖。“其实清冷也挺好。”男子的眸光亮了一亮，然后转瞬又暗淡了，好像这世间的繁华都入不了他的眼。
　　 “夜玄哥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喜欢穿白衣服的男子，温文尔雅，笑起来很温暖，最好像你一样擅音律，通文史，陪我描丹青，作一幅山水人家，可是你不爱笑……”声音越来越小，旁边的人却听得真切，那么明显的爱意，展露无遗。女子低着头不敢看他。过了许久，抬首，他早已经不见踪影。果然他不喜欢她，不喜欢喜欢他的她。
　　 夜府很久没有看到那个鲜活的身影，他安静地品着茶，一直穿白衣服的他换上了玄青色云袍，身影看上去愈发孤寒。“少爷，绮梦姑娘很久没有来我们府上了，听说她最近和白府的公子白凌风走的很近，不知道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一副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担忧地道。“没有误会，你就不用操心了。”依旧淡然地道。“话说这白公子也太不地道，作为少爷的良友，明知道少爷喜欢……”“够了，你不必再说了！”男子果断打断了管家要说的话，结束了对话。管家知道自家少爷的脾性，默默地退下。
　　 这边一盏茶的功夫，他们口中的女子竟然来了。半月未见，她出落得愈发婷婷玉立，骄蛮可爱了，脸色也红润了许多。“夜玄哥哥，好久不见呐！”欢愉的声调一如从前。但是看到他的玄青色衣裳，眸光变得暗淡，好像突然之间灯就灭了。“嗯，好久不见。”没有多余的话语，没有问候，这就是他。她以为她能融入他的生活，原来却是不能的，她以为她在他心中会有半分位置，却是她的离开连半句问候都换不到，原来一切都是她以为而已，她把他当做整个世界，而她在他的世界里什么都不是。
　　 “你就那么讨厌我？我说喜欢白衣服你就换上黑色，你把我对你的喜欢弃如草芥，你把我当什么？”哽咽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她用整个青春喜欢的少年竟然是这般无情，她终于忍不住要质问了，她从未质问他，现在她允许自己放纵一次，最后一次。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不是每个问题都有答案，我一直把你当妹妹。”依旧云淡风轻的声音，眉间似有不忍，不过，转瞬即逝。“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是我自作多情，是我缠着你，是我打扰了你，对不起！”悲痛无以复加，强忍着泪水。他沉默，没有说话。“那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那年你生病的时候我陪着你，你为什么对我说想和我一起白头到老？”依旧倔强的眼神，心里还在挣扎，却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就像溺水的人抱着一根浮木，不肯放手。“年少轻狂的誓言罢了，不可信，你且当它是戏言，忘了吧。”淡然地说出决绝的话语，伤得她遍体鳞伤，体无完肤。“我懂了。”心如死灰，死寂，睫毛再也承受不住泪水的重量，断线的珠子从她青涩的容颜滚落下来，来祭奠死去的爱情。
　　 她哭着跑开了，眼泪决堤，结束了这场一厢情愿，离开了夜府，再也不会回来。是他亲手把她推开，用最决绝最伤人的话语。
　　 “少爷你这是何苦？绮梦姑娘那么喜欢你，而你也是喜欢她的，为什么不告诉她你喜欢她？”看着自家少爷憔悴的容颜，管家心疼地道。自从那姑娘走后，他已经不吃不喝三天了，想是爱已入骨。爱的种子早就在他心中发芽，而不自知。“管家，你不是不知道我这病……”今年他已经十八了，他得了奇怪的病，他活不过二十岁！接下的日子他会日益衰老，直到老死。“听说白公子去她府上劝慰，她渐渐好转，少爷不必担心。”“嗯。”
　　 又过了三个月。城内流传着一桩喜事，白府的公子要和苏家的绮梦姑娘不日成婚，真是佳偶天成，一双壁人。白公子擅长音律，通文史，笑起来花容为之倾倒，绮梦姑娘娇蛮可爱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才名远播，果然绝配。
　　 “管家，我也该走了……”男子的容颜已变成中年模样！“少爷去哪？”“去哪里都好，离开这里，去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知道她很好，他就放心了。凌风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凌风应该也是喜欢她的吧，那样的女子让人拒绝不了，如果没有请求他刻意去按照她喜欢的模样去接近她，他们也应该在一起。
　　 十里红妆，伊人却作他人嫁。这漫天的喜色，太过残忍。天涯孤马，择一城终老，一个人白首。也曾想要一生一世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流年错，负了两地相思，从此，一个人颠沛流离。
　　 那年冬天，白凌风与绮梦在庭前作画，描一幅山水人家。白凌风说再去取些墨汁来。他离开后，她心脏蓦然一阵抽痛，接着就是白雪纷飞落入发间，染白了青丝。孤城中的他站在庭前，白发苍苍。“既然给不了你天长地久，不能护你一世长安，索性什么都不给，相忘江湖。替你编一场华美的梦，还你一个美好的他，替我护你流年无恙。”
　　 雪簌簌地下，来赴这场年少的白头之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