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制药厂丢失五万块钱，厂长郝星星心中暗喜,为什么呢？他想：钱是厂里的，也是公家的，丢就丢了，对自己没有啥大影响。丢了钱，反而成了好事，正好报复财务科科长杨斌。郝星星认为，厂里丢了钱，完全是财务科长杨斌失职造成的，郝厂长可以利用职权把杨斌开除了。
　　 原来杨斌和女朋友洪燕都在一所大学读书，毕业后又都分到县制药厂，杨斌分到财务科，由于他工作积极，又正直无私，很快就被提拔为财务科科长。郝星星从别厂调来后，他品质恶劣，贪污腐化。杨斌看不惯郝厂长的所作所为，曾多次给上级写材料反映，也多次在开会时给他提意见，他恼羞成怒，把杨斌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一直想把杨斌端掉。可又挑不出杨斌的毛病，没法下手。这一回厂里正好丢了钱，杨斌作为财务科科长，脱不了干系。郝星星就抓着杨斌的这个失职，大做文章，大刀阔斧，把他开除了，这是其一。其二、洪燕天生丽质，艳丽无双，在厂里是第一美人，一朵艳丽的牡丹花，郝星星一直想霸占她。如果把杨斌开除，赶出厂外，就可以把洪燕玩弄于股掌之中，轻而易举地占有她。最后叫杨斌既失去工作，又失去未婚妻，叫他蛋打鸡飞，一无所有。郝星星的如意算盘算计得非常美。
　　 杨斌对郝星星报复他早有所料。厂里开除了他，他也就忍了。他认为：如果叫狗咬了，反过来再去咬狗，太不值得了。既然被郝星星开除了，自己就爽爽快快地走，离开这棵树，照样要乘凉。杨斌告别女友洪燕，就离开制药厂，准备回家先住几天再说。他出了厂大门，头也没回，迈开大步就往前走。天空乌云乱滚，冷风阵阵。眼看要下雨了，他想赶路，跑着到了公路边，准备拦车回家。这时，伴着冷风雨点也哗哗地下起来。杨斌只好冒着风雨在等车。忽见一名身着海棠色上衣的女子踉踉跄跄地从一个岔路口往公路上跑，她刚上了路，一辆崭新发亮的轿车由南向北急驰而过。这个姑娘就往轿车上撞，不偏不倚，“嚓”地一声，姑娘倒在地上，轿车飞驰而过，逃之夭夭。
　　 杨斌瞧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不由惊呆了。他想：“姑娘为什么要寻死？轿车为什么要逃逸？”不管是什么，眼前的情景应该救人第一。杨斌没有多想，背着这位姑娘，不管风吹雨淋，胜似比赛跑步似的把姑娘送到急诊室。杨斌在那里陪着她，看着她的伤情。医生告诉杨斌说：“姑娘没有生命危险，可以转入病房治疗。”医院又特意安排护士李媛媛护理这位姑娘。天刚蒙蒙亮，风雨停了，杨斌掏出身上仅带的一万块钱交给护士李媛媛说：“请你帮我代办这妹子的住院手续吧，我有点急事等着去办呢？谢谢你了。”杨斌说完，就离开了县医院。
　　 这个姑娘是谁？她为什么要寻短见？姑娘叫武小芳，今年二十一岁。她原来不姓武，姓周，叫周小芳。在她三岁那年，父亲暴病身亡，母亲红牡丹不想熬寡，就带着她改嫁到柳树湾武艺家，周小芳改周姓为武姓叫武小芳。继父武艺开始对她还不错，后来，母亲红牡丹又给武艺生了个亲生女儿，叫武芳芳。自从有了武芳芳以后，武艺就嫌弃她了，不是磨道里挑驴脚丝，就是拿着放大镜照猪八戒，瞧她哪里都不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动不动就打骂她。母亲虽然心疼她，但她知道武艺的为人，武艺的脾气，武艺的拳头，武艺的臭嘴，也没有啥好法子，只能暗暗地流泪。待武小芳长大以后，她那张诱人的俏脸不得不叫那些色眼眯眯的人垂涎三尺，连她的继父竟然也想作践她。武小芳想来想去，觉得活在这个世上没啥意思，决定一死了之。她写好遗书，放在枕头下，就发生了杨斌看到的一幕。
　　 武小芳慢慢地苏醒了，但她显得无精打采，苍白的瓜子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看来她的心情是非常地忧郁、苦闷、失望。她瞧瞧眼前的护士，问：“我咋地来到这儿来了？”李媛媛说：“昨天傍黑，你哥哥背着把你送来的，你浑身上下都是血，就连你哥身上也是血。他一直守在你床前，半夜里又回家给你取来了一包换洗的衣服。还给了我一万块钱叫我交住院手续，他说他有事就先走了。”武小芳听了李媛媛的话，心里纳闷了。她说：“哥哥！我哪来的哥哥？我没有哥哥呀！”她这一说，就连李媛媛也觉得奇怪了。
　　 停了一会儿，武小芳说：“我一定得找到这位好心的哥哥。”李媛媛说：“你还是安心养伤吧，等你的伤好了，我可帮着你去找。”武小芳说：“你是我的好姐姐，你说话可得算数啦！”李媛媛点了点头，说：“嗯。我不哄你。”
　　 杨斌他家是柏树庄的，回家后，整天在家呆着，他觉得这个世道太不公平。郝星星太霸道，越想越生气，就在家的后院扎了两个草人儿当耙子练。一个当成郝星星，一个当成贪污犯。他把他被开除的冤屈发泄在草人上。他的这一行为，引起了村上人的误解：有的说他在厂里犯了错误被开除了，有的说他精神不正常。他不管谁咋说，他只管拿着长棍子照草人身上戮。待发泄够了，再回屋子里坐着看书。有时也到城里作演说。
　　 李媛媛家住在杏树庄。杏树庄离柏树庄不远，都在金环河边。她通过走访，了解到杨斌的情况和家庭住址。武小芳一再要求李护士帮她找哥哥。李媛媛说：“好吧。今儿已经查过房了，咱这就去。”李媛媛带着武小芳走到大街百货商店前，见那儿有人讲话，还有不少的人围观。她俩出于好奇，也挤在人群中去看。看那青年人白嫩细皮，圆圆的脸蛋上嵌着一双红肿的眸子，披头散发，赤着膀臂，嘴里大声说道：“有些厂长，有些干部，他们披着党员干部的外衣，依仗着头上的红帽子，干着不可告人的勾当：贪污受贿、包养二奶、结党营私、诬陷好人。在他们的网络里，好人吃不开，坏人发大财，白天吃公款，晚上搂裙钗……我们必须与这些坏透了的党员干部作斗争……”看到这儿，李媛媛找了个借口，拉了拉武小芳说：“咱今天不去找杨斌了，咱回医院吧。”武小芳问：“为什么？”李媛媛说：“我这一会儿只觉得身子不太得劲哩。”
　　 回到医院，李媛媛对武小芳说：“你看到了吧，在大街上搞演说的那个神经病就是你要寻找的哥哥杨斌。”武小芳说：“我看他不神经，他讲的话脉络清晰，有条有理，而且普通话讲得也好，咋看他也不像有神经病。”武小芳认为：我就是死，也得见见杨斌，问问她为什么要救我，她非要问个水落石出。
　　 第二天，武小芳又缠着李护士去找杨斌。李媛媛无奈，只得带她乘车往柏树庄来。杨斌家住在靠柏树的街东头路北的小院里。一进门，李媛媛就看到了杨斌。李媛媛说：“杨斌，你看谁来了！”杨斌瞧着进来的这位女子，断定她就是自己救的那位姑娘。杨斌赶紧说：“快进屋里坐。”
　　 三人来到堂屋，杨斌又是倒茶，又是让坐，又是削苹果，又是摆糖块。武小芳再看杨斌，简直就和昨天在城里演说时的杨斌判若两人。看他沉着而又坚毅的气质，举止不凡的洒脱，待人接物的姿态，满面春风的精神，给她带来不尽的快慰。她的心怦怦地跳着，不知道说什么好。李护士以观赏柏树为由，借口出去了。
　　 杨斌问：“小芳，你的伤好了吗？”武小芳没啥说。杨斌又问：“你那天为啥要往轿车上撞？”武小芳还是没说话，只是两只大眼里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哒吧哒”地往下流。杨斌安慰她说：“小芳，不要这样嘛。没有痛苦，哪有人生呢？不管遇到啥事，总要想得开嘛。你要觉得哪里有委屈，能不能说出来，看我能不能给你帮帮忙。”武小芳掏出手帕，擦了擦眼泪，说：“杨斌哥，我没有什么好报答你的，我是一个不幸的姑娘，从今天起，我要把我的这一颗真诚的心、炽热的心、青春燃烧着的心双手捧给你。请你不要推辞，收下吧。”武小芳说完，抬起腿就走了。
　　 第二天，李媛媛特意受武小芳之托来提亲。杨斌果断地说：“我不能和小芳结婚，把她认作妹子还是可以的。”李护士说：“你又不是冷血动物。人家武小芳人长得漂亮，性格温柔，又喜欢你，你难道就这样地无情吗？”杨斌说：“我有我的难处，一言难尽啊。我看，这婚姻的事你就别再提了。”李媛媛问：“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了？”杨斌斩钉截铁地说：“谢谢你的好意，我这辈子不会娶武小芳的。”李媛媛看到杨斌的态度那么坚定，也不再往下说了，说了几句客气话后就离开杨斌家。
　　 武小芳突然失踪了，她的妈妈红牡丹心如刀绞，在她的枕头下发现了她的遗书，急忙打开看时，只见上面写着：“妈妈，我不辞而别，必然会给你的生活带来寂寞。希望你能理解我，我也是无奈的。我为啥要选择去死，只因我那丧失伦理的继父，他猪狗不如，禽兽一般，他不但赌博成性，还动不动就酗酒，借酒发疯，打骂我。这还不算，更不能让我容忍的是，他竟然想叫我做他的情人。我为了我的清白，我只有一死了之。妈妈，你不要难过。不孝的女儿要先走了，永别了。”红牡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希望女儿健康地活着。她哭得非常伤心。她把闺女的遗书交给丈夫武艺看。武艺不识字，只是说：“小芳没有死，听说叫人救下了，在县医院治疗呢。”红牡丹听说女儿没死，想马上往医院走，可是她走不动，因为她脚上长了疮。只得叫武艺到医院看个究竟，是死是活，心里才有底。武艺来到医院，武小芳瞧见他，嘴里就像含着苍蝇一样，恶心透了。没说三句话，就把他赶出了病房。
　　 武艺刚走，李媛媛回来了。武小芳叫了声李姐，她真想嫁给杨斌。李媛媛却说：“小芳，你要理解杨斌。”接着，李媛媛把杨斌拒绝娶武小芳作妻子的话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武小芳一听，就像三九天吃了冰棒，凉透了。她真没想到杨斌会拒绝她，她对李媛媛说：“李姐，杨斌拒绝与我成亲，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不是他的真心话。我自有办法叫他爱我，我非得嫁给他不行。李姐，你明天再辛苦一趟，把我的信送给他。”李媛媛也没推辞，第二天一早，她就搭车来到柏树庄，把武小芳的亲笔信亲手交给了杨斌。
　　 杨斌送走李媛媛，把武小芳给他的信拆开看。啊！杨斌惊呆了。这哪儿是一封普通的信，原来是她写的遗书。信中说：“杨斌哥，我心里矛盾极了，我真没想到你会拒绝我的求爱。既然你相不中我，那么你当初为什么还要救我呢？你把我燃烧着的心浇灭了。看来，我也只有一条路走——死。杨斌哥，你无论如何也得答应我，叫我在死之前再见你一面，见你一面，死了也心安理得，死而无愧……”
　　 杨斌刚看完武小芳的信，又收到未婚妻洪燕寄来的信。因为杨斌被厂长郝星星开除后，曾劝说叫洪燕和他一起走，洪燕没有马上离开制药厂。洪燕含着泪，写成长信，寄给了杨斌。并在信中安慰他说：“杨斌哥，我爱你，但我被郝厂长糟蹋了。我不能爱你，因为我失去了贞操，失去了姑娘的价值。这可能是因为咱俩没有缘份吧。你不要痛苦，你再另觅心上人吧。如果有幸，来生我俩再结为夫妻。”落款是：你曾经爱过的人：洪燕。
　　 杨斌接到洪燕的信，看着看着，口中不停地骂郝星星是衣冠禽兽，披着人皮的畜牲。正在这时，门“吱”的一声开了。杨斌看时，却见是武小芳。武小芳说：“你想不到吧，我来和你告别的。”杨斌故意问：“你要去哪？”武小芳说：“不用问了，除了去见秦香莲，还能去哪！杨斌哥，你还会救我吗？”此时此刻，武小芳内心非常苦闷，眼眶里流出晶莹的泪水，瞧着杨斌，等他的回答。
　　 杨斌以前没有答应武小芳的求爱，是因为有女朋友洪燕。既然洪燕被郝星星霸占了，他也没有指望了，现在答应武小芳的求爱，也就顺理成章了。杨斌没有及时表态，他拿出手帕递给武小芳，武小芳接过来擦了擦泪，说：“杨斌哥，我想把我内心的话告诉你，我希望你要听下去。”杨斌说：“别说了，前天的事都怨我辜负了你的一腔真情，我真觉得对不起你。”武小芳说：“这就对了。正因为你没有接受我的求爱，越发证明你品质高尚，越发值得我从内心里爱，深深地爱，拼命地爱，永远地爱，无止境地爱。”她说着说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含情脉脉地在杨斌的脸上打转着。她那一张秀丽的脸儿红得似刚开放的海棠花。杨斌也情意绵绵地瞧着她，四只大眼对视着，两张俊脸的距离也越来越近。过了一会儿，杨斌吐出肺腑之言，说：“武小芳，我爱你。”两臂一伸，顺势把她搂在怀里。
　　 忽然，杨斌觉察到了什么，他一把推开武小芳说：“我不能爱你，因为我现在还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如果你嫁给我，你将面临的是吃苦，和我在一起的生活永远是吃苦，因为我想做的是白手起家的事业。”武小芳说：“我甘心情愿，既然真心想嫁给你，咱就有福同享，有苦同吃，有难同受，有担同担，有事同干。我觉得有了你，就是喝凉水也甜。你接受我吧。”杨斌不是不想娶她为妻，而是要把困难和所要面临的艰辛告诉她。既然武小芳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杨斌就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她了。杨斌笑了笑说：“你真好。”又一次把她搂在怀里。
　　 武小芳办了出院手续，不足的医药费当然还是杨斌掏腰包。成婚那天，杨斌和武小芳特意邀请李媛媛来做客。新婚蜜月还没过完，杨斌就和武小芳商量着到南方闯天下，干出一番事业来。武小芳不会和杨斌打别，她说：“我已是你的人了，你到哪我就跟到你哪，始终作你的助手，当你的伴侣兼贴身秘书。”杨斌哈哈地笑着说：“好啊。南方有的是黄连，等着咱夫妻去吃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