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明放下小孩，下了床，刚去穿鞋，脑中一阵眩晕袭来，越明又颓然地坐了下来，脚上的动作，也停止了下来。缓了口气，越明感觉好了些，越明转身伸手拿起枕边的一长条红布，慢慢地系在了头上，深呼吸几口气，感觉身上不那么难受了，越明这才穿上鞋子，慢慢地走出了房。
　　 今天是小孩的满月，家中此时正热闹着哩。时有香气飘来，扎入鼻中，赶都赶不走。
　　 丈夫小林见了，笑着跑过来，关切地问，头不晕了？说完，又递过来一杯温水。
　　 越明笑笑，接过杯子，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没有即刻去喝，看着小林，又担心地问，说了什么时候来的嘚？侧头望一眼天，转回头，又道，都快中午了！
　　 小林连忙答，说了，说了，说了中午到！
　　 早前十天，小林请了个假，抽空去了越明的娘家，说了越明生产了小孩的事，还说是个儿子。
　　 岳父岳母听了，喜得嘿嘿直笑。岳父更是喜得在屋内来回走动。
　　 当听小林说，再有些日子，要做满月的事，岳母当时垮下了脸，埋怨小林不早来！
　　 小林嘿嘿笑道，那几天正忙，实在请不动假。
　　 小林在一家工厂工作，担任技术员。
　　 见岳母还看着自己，小林又道，越明也说，一起做满月！
　　 乡村的习俗，姑娘做月子，娘家要送鸡蛋、红糖、活鸡、糯米，说是等月母子吃了好催奶水。
　　 岳母听了，讪讪一笑，不再说话。
　　 心中，还一个劲地感激姑娘越明的晓事。
　　 越明这才端起杯子，放到唇边，小口小口地喝了下去。
　　 水中放了糖，糖水下喉，透着丝丝甜味。随着温水的下滑，身上也感觉舒畅了些。
　　 这也是一种习俗，满月那天，水里都要放糖。说是喝了，奶水充足。小孩不至于饿肚子。
　　 放下杯子，越明走出大门，站着，手搭凉棚，望着弯曲的小路。
　　 人影幢幢，都像是自己娘家人。可细一辨认，又都不像。
　　 越明心内不禁有了焦急，更多的却是担心！
　　 越明的娘家在沔阳，离这里有七八十里路。要是坐车，个把钟头就到了。可沔阳到这里，却并未有直通车，来去都要骑自行车。
　　 小林见越明站在门口发呆，连忙走出，提醒道，晒不得！
　　 越明却象没听到一样，依然站在那儿，望着，望着。
　　 过了会儿，越明收回视线，活动了一下酸胀的脖子，瞟了眼身旁的小林，轻声道，没说派个人去公路上看着？
　　 原来，越明家离那公路，还有半里路。
　　 声音虽轻，可那话语中，已透了埋怨！
　　 小林也不恼，只是笑着说，早叫华子去看了！
　　 华子是小林的外甥，住在一个塆子里。
　　 见越明没有言声，小林又笑着劝道，进去吧！
　　 越明又望了望，见公路上还是没得自己熟悉的身影，叹了口气，转过了身来。
　　 这时，只见华子骑着自行车，飞也似地跑了来，口中连声喊道，来了，来了，舅！
　　 话音未落，人已到了近前，看着越明，又道，用手扶拖拉机送来的！
　　 说完，弯下腰，直喘气！
　　 小林瞟了眼越明，转头看着华子，问，人呢？
　　 越明听了，连忙顿住脚步，转过身，看着华子，刚想开口问询，听小林这一说，也不开口了，只是愣愣地看着华子。
　　 眼中，满是希冀！
　　 华子直起腰，揩去唇上的涎水，看着小林，笑着答，正在整理哩！
　　 小林一听，笑着看向了越明。
　　 越明的面上，这才活缓了些，口中喃喃道，可算来了！
　　 华子支好车，凑向前，看着越明，嘻嘻笑道，舅娘老说家家家穷，这回，我看到了，红的绿的，吃的穿的，蛮多，都摆满了一大车呃！
　　 小林一听，转头疑惑地看着越明。
　　 越明先是一愣，面上却有了难色，动了动嘴，看着面前的华子，又闭上的嘴巴。
　　 小林会意，侧头看着华子，笑着说，快去准备鞭！
　　 华子“哎”了一声，风风火火地跑进了屋。
　　 看着远去的华子，越明才轻声道，都是借的！
　　 小林“哦”了一声，不免露出了一丝苦笑，摇摇头，回道，这是何苦？
　　 越明瞪了一眼小林，没好气地道，装门面嘚！说完，迈动双腿，走进了屋。
　　 屋是一栋平房，虽是砖瓦结构，放眼看去，感觉只有一个：陈旧！
　　 越明这时感觉自己的身上，似比刚才舒服多了！
　　 小林却惭愧地低下了头！
　　 走进房中，坐在床沿上，看着熟睡的小孩，越明的脸上，终于漾起了一片春色！
　　
　　 2019年4月24日作于东西湖新烟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