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渔舟•风雅】长天过大云(散文诗) ——剑门关册页
1
连云叠障,乱石磋峨。
凸起的说词是剑门关的第一层表情。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是剑门关永世的铠甲。
谁能置身更高更亮的檐角,摇响史册的风铃?
忽忽然逝水,涌现万千感慨。
遍身传说的宝地,在峥嵘的词汇后,温柔又沉静地,被谁等了千年。
一问苍茫,再问弥漫,三问春花纷纷,蝶舞翩跹。
许我语气如裂帛吧,迎接剑门关的过往,破空而来,现而不骄,秘而又显。
云层罩下一排劲风,形同潜渊。
而呼啸如锥,光芒烁金,星辉交映处,蜀道的铜质旧身已然苏醒。
如何表达?尊崇的意念已涨如春潮。
回声带来远古的洪水,在世外的追索中沸腾,复在世内的暖阳下,安然如未生。
豪情承载旧时的蜀地马蹄,带我奔回剑门关。
手捧2019年的百万春花,凛冽凝视,打开一粒砂石的蕊心——时空隧道里的晚钟,以轮回之遇敲响自古而来的,剑门关的荣光与料峭。
桑田沧海,况味豪迈,刚劲。
每一丝涌动都牵引出一条蜀道的祖上河流。
滋味越发浩瀚。
我浅薄的笔拓不下汤汤版图,抵达不了遥远又切近的,古老的浓烈与清欢。
怎么描摹,都只是一条蜀地的支流;怎么环抱,都不能将它生长过的尘世收拢。
我的赤诚与剑门关的底蕴如何相提并论?
不过是,一粒鸟鸣,相较于一片洪荒。
不过是,一条单细的纹理,相较于一座老石古城。
2
剑门关。
我念一声,古道字义在关楼上翻身立起,镶嵌我,如无字之经多了一滴新意——在关隘之下,大壑之上,每一分蜀地风华都是朝阳的故乡。
复融合成我拈于指尖的,奉献给剑门关的石性烈焰。
微风借势,在剑楼上旖旎。
它可是要抵达行吟者的肺腑,替长空高歌?
唱一唱,在古道上留下千古不灭眼神的,拓拔者的勇气与力量。
万马齐喑,唯有我的文章伴日出舞剑,唯有我的息念与它死生相连。
谁在息念中,供给我大地胸怀,以盖世华灯问候当年沧海——
那只从史册中飞向霞光的蝴蝶啊,路过关楼时,可替我尝过了几分百折不回的萧索与几分马踏征程的壮怀激烈?
问题如浮冰入水,如真空撞上虚空。
分隔线是锁住眉头的比孤独还要孤独的亘古。
而生机如斯——大片草莽悄然起身,久远的留给英雄的颂语,骤然回还。
另一侧,人身仍在不远处搭建天梯,整体写下“难于上青天”的大词。
起点与终点都是前仆后继,蜀人经历了多少代地崩山摧,天地为之矮下过多少座峰峦。
五丁开山,石火倏然,亮成绝美的烟花,永恒,不散。
透骨的炽热是剑门关款待我的一腔热血。
一身浮尘被关楼射来的光芒收尽。
我一写下剑门关,就听到了长天过大云的声音。
3
在翠云廊,蜀地升起浓绿的火焰。
春雨滋润光阴的掌心,从滴沥声催发苍苔。
剑门关抬头时,乡音忍不住在深沉又灵动的涟漪中袭来。
琉璃叶已长成古柏的样子了。
被岁月游曳过的繁华与荒芜,业已贴身于大蜀来路上的苍幽。
山壑交错,谁手持惊叹,将一片老而不衰的擎天古树送入晴空?
险险截成了腔调里的断崖,复苏了飞云里的鱼龙。
翠云廊穿过长风的筋脉,为剑门关举起轮回里的浓荫。
无法禁锢意念,一步一个山巅。
剑门关的流程分布紧密的令牌,经久不息的灯火自照长路,千年来始终与朝阳举案。
翠云廊的每一粒尘埃都是沃野内核。
不心怀亘古秩序的人,不敢轻易路过。
谁不愿一吟颂就懂得了大概念里的苍劲辽阔?
移步翠云廊的人手持奔突的松枝,化做光阴的芒剌,点醒了诗歌中的万物。
我已被文字虏获,被多重空间交错。
在剑门关的俯视中,我是一棵人形的草芥,生死都如此单薄。
4
梁山寺的层云被修真之心染尽。
通往大因大果的阶台上没有荆棘,所迎气色端和,祥瑞。
怎么描述这地不老天不荒?
怎么描述那些永亮在人间的星宿?
细雨微菲,廊腰缦回,天上人间系着淙淙流水。
高音成就的大世,莲华如此繁多。
最亮眼的,是寺顶那抹日出的朱红,广照心境,证道有成。
直至救赎之手垂下万条丝绦,收拢大福之址。
直至禅语化云,倾洒出遍地甘露。
剑门关才铺开芳草萋萎,送达普天温润,梁山寺里的迷惘与哀愁失去容身之地。
天心与地心相连,梵唱有了盛大回响,求真之心有了硕大容器。
每一声醒悟都传达了深邃又明了的醒悟。
至此,舍身崖扬起峰峦的波澜,它涵盖的川语说的都是灵魂破壳之音。
至此,桃花峰与逍遥峰一边相对,一边比肩,在天道之下衔接人间大道——物有死生,道无始终。
大道的星光下,历史的嘴唇开始为剑关门吞吐霸气。
我在最亮的部分,按下万马奔腾,借青山的肩膀,写给剑门关的一阙新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