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荷塘】抓甲鱼(散文)
父亲从小就没把我当女孩儿养,我掏鸟窝、抓知了、打架,父亲从来都是一笑而过,家中打点干农活的事也就早早地落在了我嬴弱的肩上。
傍晚的炊烟升上了房顶,又歪歪斜斜吹向湛蓝天空时,父亲手抓着几张报纸包裹的东西走进了家,中年的父亲,因为生活的历练,脸上早已褪去了书生气息,又因为终日在太阳底下干农活,脸颊黝黑发红,头发却是整整齐齐,一丝不苟,一件干净的磨破了领子的白衫衬被他倌起袖子高高地扎起。我好奇地围着父亲打转,鼻涕流着老长的妹妹缩回鼻涕,也偷偷地跟在我的身后。
伸长了脖子,我打量着神秘的纸包,心里充满了惊奇和疑问,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一把抢过纸包,手上立刻被软软的,粘粘的,带着腥味的感觉包围,不会是蛇吧?“啊”我像闪电一般的速度,把纸包扔在了地上,父亲哈哈大笑,不明就里的妹妹也跟着又拍又笑,看着我被憋地通红的小脸,父亲慈爱地用都是老茧的大手拍了拍我的小脑袋瓜,害我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他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纸包,一层层地拔开,一块浸的报纸血迹斑斑的深红色猪肝立刻呈现在了眼前,我心中的雀悦化为了乌有,努了努嘴巴,拉着妹妹小尾巴,心想,“没劲”还是去厨房升我的火吧!
身后传来父亲厚重的中音,“哎!晚上我一个人去抓甲鱼罗”。抓甲鱼!抓甲鱼!我仿佛灵魂出窍一般脑袋中突然一片空白,半晌才回过神来,父亲答应我过的事,难道今天终于就要兑现了,真是太好了,我乐地撵着家里的老狗乐乐四处乱窜,父亲赶紧喊住我,“快去猪圈抱一些竹片来”。“哎,好的爸爸,我立马就去”,竹片抱到父亲跟前时,父亲正在用钓鱼的丝线绑个死结栓在鱼钩上,再留下五米左右的丝线,把另一头栓死在竹片上,再接着把猪肝切成一小片一小片重新包回报纸里,父亲拍了拍脏了的手,长吁一口,“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匆匆地扒拉着几口饭,我就踱来走去的等着黑夜的来临。月芽儿穿过了山丘,跨过了湖面,悄悄地挂上了田野,还有枝头,父亲吩咐我穿上套鞋,带上乐乐,二人一狗朝着黑夜出发了。
夜静悄悄地,田野的小道上,只有我和父亲沙沙沙地脚步声,还有稻穗打在裤管上的磨擦声,露水已经轻轻地落在田埂边野草上,我和父亲手中一人拿着一只手电筒,射向远处黑幢幢的暗影,小飞虫在电筒的光影里飞来飞去,乐乐兴致冲冲地追着光影里的小飞虫。不知道走了多久,翻过了几个村庄,父亲停下来左右看看地形,说了句“马上就到了”。这一带是一大片的硬红石,向上踏着一条窄窄的石道,就到了我们的目地的,一个漆黑深邃宽大的红石潭,清亮的弯月如水一般照在潭中,荡入了我的心上。父亲喊我照着手电,他把猪肝挂在了钓上,我疑惑地问“爸爸,甲鱼不会吐钩吗?”父亲轻轻地说道“甲鱼这东西,鼻子最灵,喜欢吃腥气重的食物,但是狡猾不轻易地吃,要观察很久很久才下口,一旦吃到了就会贪婪地死死咬住不松口”。父亲边说话的同时边放下了七八个钩,另一头用石子砍进石缝里,他对着我做了个嘘的动作,我连忙禁声,小心翼翼地给父亲照着光亮,不大一会所有的线钩都放完了。父亲拉着我坐到了离石潭远一点的红石岭山,父亲划亮一根火柴,点着一根烟,说道“抓甲鱼,最难受的就是等待,你要比甲鱼更有忍性和耐心,一眼都不能去看,坐在这等天亮”。白天火热的太阳烤着红石岭的石头,到现在还滚热发烫,屁股上感觉坐在了冒着蒸气的蒸笼上,我把一件上衣脱下放在了屁股上,乐乐呵着热气讨好地用舌头舔在了手上,坐在几米开外的父亲像一座雕像一动不动,只有那忽明忽暗的烟头闪耀着光芒,我躺在浩翰的星空下,走了一夜的路,身体早就疲惫堪,数着一颗又一颗的星星,不知不觉我睡着了。
感觉在睡梦中,有人推着我的身体,我的耳边响起父亲的声音“:醒醒,天快亮了,我们要去起甲鱼了”。我一股脑,翻身爬起,揉了揉睡眼朦胧的眼晴,一高一低和父亲向石潭走去,父亲拉线我拿着水桶,拉了五六个都是空空如也,我的心开始往下沉,不会和父亲辛苦一夜,没有半点收获吧。再拉两个,还是空的,拉到第三个,我感觉到父亲的手上攥着力道,他在慢慢地拉着鱼钩,并把线收到竹片上,水面响起一阵“哗啦啦”的声音,一双凶狠的绿豆小眼浮上水面死死地盯住我们,爪子紧紧地吸在石板上,深绿色的甲壳上长着斑斑点点的小黑点,父亲喊我上网,他不敢也不能伸手去抓,我心惊胆战地用网一把套住了甲鱼,把它丢进桶里的时候,早以吓出了一身冷汗,父亲继续去取钩,除了一只小虾无聊地挂在了钩上外,再也没有其它收获了,父亲满意地收回了所有的钩,在桶边开心地估摸了一下大约有一斤多重。
太阳这才姗姗来迟地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红通通地染红了金黄色的麦田,露珠还没来得及消失就被太阳照的化为雾气向天空徐徐飘散,勤劳聪明能干的父亲,是您给我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