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我和东坡先生有个约定(散文)
知道苏东坡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真正认识苏先生是从那句“一蓑烟雨任平生”开始的。那时候在家养病,百无聊赖,《定风波》就像是一剂良药,直达病灶,一下子就平静了我的惶恐和不安。
我开始认真地用心体会苏轼的诗文,我开始阅读林语堂先生的《苏东坡传》,我开始观看中央台的纪录片《苏东坡》,我开始关注《黄州寒食帖》的下落,我开始欣赏王菲的《明月几时有》,我开始重新了解西湖的苏堤,我开始在饭馆里寻找东坡肉、东坡凉粉。越了解,越热爱。我搞不清楚到底哪一种才是苏东坡正确的打开方式,因为每一种打开方式都是那么地惊艳,那么地惊心,让我一次次地深深沦陷。
苏先生在《自题金山画像》里说到: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苏轼一生三起三落,最高曾官至杭州太守、吏部尚书,相当于现在的杭州市长、中央组织部部长和人事部部长,可谓大权在握,万人敬仰;而最为惨烈最为失败的地方,就是三次分别被贬到了黄州、惠州、儋州,离当时的政治中心一次比一次远,环境越来越艰苦。对于曾经的辉煌过往,先生未有只言片语,却把平生功业归于这三个被贬的蛮荒之地。我百思不解,便循着先生的踪迹,一路向南,来了个千年之旅。
黄州——也无风雨也无晴。现在的黄州是武汉城市圈重要的组成部分,是黄冈市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但一千多年前的黄州,则是一个经济落后、人烟稀少的穷乡僻壤。苏轼承受着身份上的不自由和生活困顿的双重压力,被贬黄州。黄州城东有块废弃营地,苏轼亲自开荒,种麦子,解决了一家老小的生活问题。而“莫听穿林打叶声”便是来黄州的第三年,苏轼准备去沙湖买田路上的即兴之作。仕途滑坡,精神便开始爬坡,苦难可以轻松击垮一个人,但也可以让一个人的精神得以升华。感谢黄州,五十亩的荒地开阔了苏轼的目光,也让我们从此有了“东坡”先生,让我们感慨“江山如画、人生如梦”,也让我们唏嘘“缥缈孤鸿影”;让我们懂得做人要有“一点浩然气”,也提醒我们“人间有味是清欢”。黄州接纳了在朝的苏轼,更成就了在野的苏东坡。
惠州——不辞长作岭南人。现在的惠州地处繁华的广东,经济繁荣,一千多年前的惠州还是蛮荒之地,只有罪臣才会流放到这里。从黄州被召回京城的苏轼,不久便再一次脱去官袍,摘下帝王老师的帽子,翻山越岭,垂老投荒。初来乍到,“日啖荔枝三百颗”让惠州之贬成为了“甜蜜的贬谪”。在惠州的三年,苏东坡“此心安处是吾乡”,修桥筑路,改革创新,帮老百姓做了不少事情,深受百姓爱戴,以至“鸡犬识东坡”。有诗为证:白头萧散满霜风,小阁藤床寄病容。报道先生春睡美,道人轻打五更钟。
恰恰是这个受人尊敬的“春睡美”,给苏东坡带来了更深的灾难,新的贬谪随之而来。
儋州——余生欲老海南村。现在的儋州是海南省著名的旅游胜地,一千多年前的儋州,则是“食无肉,病无药,居无室,出无友,冬无碳,夏无寒泉。”这次贬谪,年近六旬的苏东坡带上了一副空棺,向死而生。在他谪居海南儋州的三年里,他不遗余力地向当地百姓传播中原文明,不仅极大地改善了人民的物质生活,而且丰富了人民的精神文化生活。“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苏轼与儋州大地的这一段“鸿雪因缘”将永载史册,流芳万古。
古语“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表达了豁达的出世境界和积极的入世精神,但有几人可以做到“穷亦兼济天下”?苏东坡做到了。他的豁达,他的积极,他在遭遇困顿时仍胸怀家国、有所作为、惠泽苍生的人生态度,必将青史留名,为万世所景仰。
如果说《定风波》是一剂良药,苏先生就是开方子的名医,我庆幸自己找到了这位悬壶济世、妙手回春的名医,并自作主张,跟先生来了个隔空千年的约定:我要循着历史的足迹,去黄州的遗爱湖、东坡赤壁,去惠州的西湖宝塔山、东坡祠,去儋州的中和古镇、东坡书院,聆听岁月流淌,感知先生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