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午后的鸟鸣
　　
　　 白色的鸟儿，也许是黑色，也许是黄白相间的山雀
　　 在高空啼啭，它们叫声清脆
　　 其实不知道自己的颜色，像
　　
　　 从来没有认识过自己
　　 真实事物怀疑自身是一个假象
　　 光照上身，地面上一个小黑影
　　
　　 随人心移动，总被人惦记
　　 听见鸟鸣将头伸向窗外
　　 空茫击中了视线，只剩枝条摇晃
　　
　　 某天，我在池塘岸看人垂钓
　　 一根丝线，将涟漪传递到手
　　 我想：它来了，鸟鸣摇动波澜
　　
　　 但风平浪静，没有人看出
　　 生活的本质，开始是一只黄鹂
　　 后来陆续飞来几只白鹭
　　 之后鹧鸪，斑鸠，黑鸽子
　　
　　 在梧桐树上啾啾鸣叫
　　 而大雪出现在镜子里
　　
　　 二、暮色
　　
　　 花香有漫长流动的周期，以秒为单位计时
　　 行走在梅花树下，被笼罩的感觉
　　 让人构思情诗
　　
　　 浮现晨曦般的脸
　　 白皙的鼻梁上一点黑痣不影响美
　　
　　 轮廓在记忆中愈发清晰
　　
　　 三、喂马
　　
　　 坐在松树下，周围的树木靠过来
　　 天空的风靠过来了
　　 一只蜻蜓落上肩膀
　　 翅膀渐渐平复
　　 我有千言万语
　　
　　 我在树下，时间仿佛斑驳石壁
　　 青苔长满脚印，一层覆盖一层
　　 蛇虫鼠蚁的必经之地
　　 我尾随它们
　　
　　 有些美好属于性格残缺的人
　　 眼睛里养着一匹吃云雾的马
　　 等人群散了
　　 一个人牵出山谷
　　
　　 饮水，磨蹄，尾巴甩飞河水
　　 仰头时，喊一句
　　 空山有回音
　　
　　 四、归来
　　
　　 山顶生长几棵云杉
　　 松柏，青竹
　　 守着那块乡土自得其乐
　　
　　 石壁上攀爬一根藤蔓
　　 水中的石头缝有一道泉眼
　　 像发芽一样冒水
　　 清澈得让行人感伤
　　
　　 蝴蝶停上蛛丝
　　 一只小蜘蛛沉默良久
　　 对于美，人和动物有共性
　　 欣赏它们，也在欣赏自己
　　 还不如绞断蛛丝
　　 让它飞离
　　
　　 白鹭独立的时候
　　 我蹲在溪边洗手
　　 那么透明，一座青山
　　 把自己蜷缩起来
　　 放进溪水里清洗
　　
　　 下游的人们可以捡拾到羽毛
　　 竹叶，和天空
　　
　　 五、孤山
　　
　　 除了红色的叶子，还有紫色
　　 和褐色
　　 只要云雾散开，更多颜色
　　 的树叶出现，彩虹点缀在身
　　 大自然的富裕，远超我想象
　　
　　 青山的脖颈仿佛挂着钟表
　　 “叮”的一声
　　 满山树叶簌簌落尽
　　 这时候可以看见
　　 竹筒装满山泉。黄牛
　　 只剩一条尾巴
　　
　　 有时我把松针归入大山的性格
　　 它尖锐也柔软
　　 只是从来不发一言
　　
　　 七、阴天
　　
　　 几株美人蕉，明艳且骄傲
　　 其余涂上灰漆
　　 池塘水像一潭搅拌均匀的水泥
　　
　　 把樟木影子，黄狗影子
　　 云层影子凝固住
　　 波澜临时雕刻出来，一千层，一万层
　　
　　 厚重的建筑物，生活着
　　 鱼一尾，蚌三只，泥鳅黄鳝若干
　　 搬迁户只能敲敲玻璃飞走
　　
　　 烧焦的田野，有些痛苦
　　 急需一道伤口贴，阴云
　　 来得正是时候
　　
　　 放眼一望
　　 万物都像受过伤
　　 我的医药箱，被妻子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