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慢的，仿佛雨后悬在瓦上的一点光
　　 天空干净得没有一点动感
　　
　　 一张留住水珠的蜘蛛网过滤出院子更加空旷的正午
　　
　　 那只大肚子的蜘蛛
　　 仿佛是村子的一个懒汉
　　 挡住日子前进的脚步
　　
　　 2
　　 所有的叶子都掉了
　　 只有这最后的一枚，摇摇欲坠
　　
　　 这是让她担惊受怕的季节
　　 她理解一个人承担的日子之重
　　 和一枚叶子承担的季节之重是多么相似
　　
　　 但内心，他们都是空的
　　 像放置在风口里的镜子
　　
　　 3
　　 儿子走在了他的前头
　　 孙子走在了他的前头
　　 最小的曾孙也在他的心上划下一道流星的痕迹
　　
　　 他现在弓着腰，表情缝补得如此破碎，含糊
　　
　　 ——一个姓氏里的山高水低
　　 都由他孤独地跋涉
　　 而他气喘吁吁，明显有些跟不上那些还没走远的背影
　　
　　 4
　　 吊在当空的太阳
　　 把仅有的一点阴凉逼到槐树下
　　
　　 你光着膀子
　　 沉重的头点数着夏天的蝉鸣
　　 而几只蚂蚁，在你的膝盖上掉下去
　　 它们仿佛在跳水
　　 清凉的回声，让村子挪动了那么一下
　　
　　 5
　　 几只麻雀飞过……
　　 村子，无非是黄昏里
　　 数着手指，掐算日期的人
　　
　　 落一手的雪，洒一手的雨
　　 或者搓下一个麦穗，一粒粒铺向回家的路
　　
　　 6
　　 风吹白的云朵，擦过头顶
　　 越来越柔软的时间
　　 缠绕你，而你越来越像挂在枝头的叶片
　　 每一次颤抖
　　 让呼吸卡在半空
　　 让一句蹒跚在皱纹里的方言
　　 回到反光的背后、
　　
　　 7
　　 在一块黑石头上
　　 你不停地磨着铁锨
　　
　　 刺耳的声音划出几道白的痕迹
　　 没人能知道。那声音是石头的
　　 还是铁锨的
　　 你不停地磨
　　 过会就凑进眼睛看看
　　
　　 就那一瞬间
　　 那声音，跃进你暗下去的眼神
　　
　　 8
　　 你放下饭碗
　　 你放下圆满的瞬间
　　 你掏出手机，翻出亲情号
　　 你没有拨出去
　　
　　 你靠着巨大的泡桐树
　　 就那样想了一会
　　
　　 就那样像树影似的动了一下念头
　　
　　 9
　　 鸽子啄出硬邦邦的秋天
　　 头顶的天空依着轻起来的叶子
　　
　　 遥远的歌声
　　 仿佛从一对翅膀
　　 划到你手心的浪
　　
　　 你不动声色
　　 对一个村子渐渐稀软下去的日子
　　 你只是试着再过一次
　　
　　 10
　　 你开始把每一步拆开
　　 拆成十步，或者更多
　　
　　 你把掉了的头发，在食指上
　　 一圈一圈缠绕
　　
　　 你推开窗子
　　 你不再看远处的山，和那些蒙蒙的雾
　　 ——你从此关注
　　 一只受困的苍蝇，蜜蜂
　　 并为它们打开焦虑的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