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最真的爱
　　 母亲节快到了，我们一家三口去我妈家，商量准备什么礼物，怎么过。买衣服？我妈摆摆手，整天不出门，要那么多衣服干什么。买鲜花吧，我妈一瞪眼，不许糟蹋钱。那，买个会吐钱的蛋糕吧，我妈长长一叹气，唉呀，我又不是小孩子。那就一起出去搓一顿吧，我请客。我妈手指冰箱，说，里面塞得满满的，你想吃啥，我给你做，不比饭店里的差。
　　 我，真的没招了。不知道怎样表达孝心了。我趴在沙发上很郁闷。想了想，偷偷放到沙发座垫底下500元钱。然后蜷在沙发里，一脸坦然看起电视来。
　　 妈呢，把厨房门一关，叮叮当当在里面忙活起来，慢慢的，变戏法般托出一盘又一盘鲜亮的菜。她说，你们趁热吃着，我做着。
　　 我和先生、孩子，还有我爸边吃边聊天。我妈手艺真好，不开饭店真可惜了！说时，故意抬高了分贝，猜想妈听到了肯定在厨房里挥舞着铲子眉飞色舞。儿子撇撇嘴，说，可是，姥姥家的盘子太丑了。我爸笑了，看着我，对我儿子说，这些盘子比你妈妈年龄都大呢！
　　 可不是嘛！盘子是七十年代的老盘子了，又厚又沉，且一点儿也不白皙，透出岁月流逝过后的朴拙。不光盘子，勺子啦，碗啦，以及厨房里的物什，都是那个年代的产物。这许多许多年过来了，我妈从不换新的，她说东西没坏就不浪费钱买新的。
　　 其实不光这些，看看家里的家具。沙发是联邦椅的，用了二十几年了。床很旧了，三十多年了。冰箱电视洗衣机都是老式的，坏了修，修了坏，也已经很多年了。我曾经给家里买过液晶电视机，我前脚走，我妈后脚就让工人师傅搬回商场了。她说，电视还能看就不换。
　　 厨房里油烟机嗡嗡响着，门紧闭着，我们都快吃饱了，妈还在忙。我冲厨房喊，妈，别做了，出来吃吧！我妈不，她大声说，慢慢吃，别急，还有几个菜。
　　 我爸笑了。爸爸常常盼着我回家吃饭，他说，你回家吃饭，你妈就兴奋，买鱼买虾买零食买水果，钱当纸一样的花，我也正好跟着沾沾光。你要是不来，你妈攥着钱攥得紧紧的，好东西都不买，说年龄大了，这个不能吃，那个要少吃，整天把我当兔子养。
　　 我也笑了。回，那你还那么胖。
　　 笑归笑，看着我胖胖的爸，鼻子有些酸。我的爸爸，极少去饭店吃饭，也从来没有穿过好衣服。爸爸说过，冬天冻不着，夏天热不着就行，不用穿太好。我妈也是如此，他俩节俭得有些过分，能省则省，他们把日子过得拧出了水，慷慨得贴补给了我。
　　 2004年，我怀孕的时候，爸妈心疼我坐着先生的摩托车上下班，拿出五万块钱说，去买辆车吧，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多好。
　　 2010年，我看中套房子，爸妈又拿出五万，说，别为钱的事儿太犯难。
　　 2014年，我装修房子，爸妈再次给我五万，说，买好材料装，家具也要选好点儿的。
　　 他们仅仅是工人身份，退休金并不高，他们对自己是那么苛刻，那么算计，生活被他们过成了将就，却希望孩子的生活要讲究。一换季，我妈就盼着我穿新衣服，她说，别不舍得买，趁着年轻好好打扮，时光易老，岁月难求啊！她还鼓励我们外出旅游，说，花钱长见识！可是她和我爸呢，守着他们朴素的家，看着孩子们的精神面貌，听着孩子们回家后跟他们唠的嗑，就觉得很满足。他们的一生所求，很简单，便是孩子们幸福。
　　 厨房的油烟机终于停下来了，我妈端着盘子出来了，她扎着围裙，满面油光，坐在饭桌旁，专挑我们吃剩的吃。边吃边跟我们聊，聊工作，聊生活，聊过去和未来。亲情抹了奶油般浓稠，在屋子里扩散，挥发不出去。我很享受这样的时光，听两位老人说笑，看他们脸上的皱纹聚在一起，像菊花的花瓣。很美好很美好。
　　 午饭后，我妈照例给我们打包。我爸照旧开着玩笑，外甥狗，吃了走！回到家里，我妈电话追过来，到家了吧，你爸把你放到沙发下面的钱，又给你放回到你包里了，你收好啊，母亲节快到了，给自己买身新衣服吧！
　　 我手执电话，竟无语凝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