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重庆之行(随笔)
一
对于远行,我不得不老实承认,我是恐惧的。恐惧的原因,说出来让人好笑,甚至不以为然,可对我来说,出一趟远门的确就像会要了我的老命般,让我恐惧忧愁。晕车的感觉,那岂只是晕乎乎的难受,简直就是有一种要挂了的痛苦。
想起这几年出门的经历,就让我心里对“远方”两个字高度敏感,再也没有对远方产生过无限向往。尤其是去年坐车回故乡的经历,更让我对坐汽车有了莫名的恐惧。
那天,我本来也是吃过晕车药才上车的。本以为吃了药就安然无事,可药不管用,我一上车就感觉不舒服,渐渐开始感觉恶心,接着反胃,呕吐,把早餐连同中餐都呕得干干净净,还不消停,呕清水,腹疼难忍,浑身冷汗淋漓,连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那时的我好几次想让司机停车,然后让我下车再乘车打道回府。可一想到奶奶快不行了,我必须赶回家乡见她最后一面,我又只能坚持着,再坚持着,急切盼望班车快点开到火车站,让我早点下车休息后再说。
好在那天我坚持到最后,下车休息了很久后又恢复了体能,得以乘火车回到了家乡。
因为有了那次经历,让我再也不愿出远门。可越是不敢出远门,有时偏偏必须出远门。正月初二那天,为了帮已经回老家过春节的弟弟看守门面,我又从南充仪陇的某个地方坐车到成都金堂县,大半天坐在班车车厢内,我又是一路难受不已。
从成都金堂返回仪陇后,我在心里暗暗发誓,今年再也不出远门了。
二
端午节临近,在成都郫县的大姐和在金堂的弟弟几次打电话要我去他们那里过节,我都是一句话回复:不敢坐车,不去。
有时往往就是这样诡谲,越是担心什么,偏偏会发生什么。我做梦也没想到,大堂弟竟然也打电话给我,想请我从仪陇坐车来重庆帮他看店。他的岳母胃癌晚期,人快不行了,他妻子早已回家日夜守在她娘床前,他也得带上儿子回老家。堂弟夫妻一旦都回去了,他的门面要么只能关门歇业,要么请人照看。平时有事回老家,堂弟都是请他舅舅看守门面,舅舅也在重庆城内做生意,但这次舅舅也要回老家几天,这样一来,大堂弟就再也请不到合适的人帮他看守门面生意了。
万般无奈中,他才想到了我,希望我能帮他这个忙,毕竟眼下生意本来就不好做,关门七八天更会影响生意的。
当堂弟在电话里支支吾吾半天,极不好意思地说出他的意思,在有所期待中盼望我爽快答应时,我却不淡定了,我一时懵圈了,良久,我才尴尬地笑着说:我就是怕坐车呀,你真的再请不到人帮你看店了吗?
我的一句“我就是怕坐车呀”加上明知故问,让堂弟瞬间失望了,他没再说什么,我也只是讪讪地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就和他结束了通话。
这次通话,显然尴尬得很,也充分暴露了我的为人,贪生怕死的怂包软蛋,且是没人情味的冷血动物。
我告诉老公我和大堂弟的通话内容,老公责怪我为什么没有满口答应堂弟,说我没有当即表示愿意去重庆帮他看门面,太让人寒心了。老公说我不念旧情,也不想想堂弟夫妻对我们一家人的好,他们平时对我们的嘘寒问暖,经济上对我们曾经的支助……凭这些也值得我感谢啊。我平时没有机会去感恩他,他也并不期望我感恩戴德,若不是他岳母病危,他们一家必须回去,在这节骨眼上又缺人看屋照顾生意,他又怎么会想要麻烦我呢?
我心里何尝没有一本账呢,当然也知道去重庆帮堂弟看门面是应该的,不必找借口拒绝的,也绝不会因为在车上晕车就要了我的老命。只是自私的本能让我脑子一时拐不过弯来,才让我没有那么豪爽罢了。
三
将心比心,我能想到堂弟的心情,我决定马上打电话给堂弟,向他表态愿意去重庆帮他们看店。只要他接到岳母驾鹤西去的消息,准备回老家,我就动身去重庆。
我的电话让堂弟吃了定心丸,他说话的语气明显变得轻松愉快。但他又说,如果他岳母在五月初九后去世,那就不需要我去重庆了,因为到那时他舅舅已经从老家返回重庆了,可以让舅舅帮他们看店。也免得我从大老远的仪陇专门坐车到重庆来帮他们看店。
堂弟的话让我又觉得要我去重庆也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我心里暗暗希望他岳母能再熬几天,最好熬过初九,再去天堂报到,到那时,即便堂弟要回老家,也不需要我去重庆帮他们看店了。
我的侥幸心理让我自己都惊叹于自己内心不为人知的一面有多么阴暗。也许老天也是执意要考验我的真心吧,就在昨天早上,堂弟打电话来了,要我尽快去车站坐车去重庆,他的饱受病痛折磨的岳母已经于早上走了,他等我到重庆向我交待一些事后,他们父子俩就坐高铁回老家。
我再也不能迟疑了,匆匆准备行李,为了赶上第一班八点半仪陇至重庆的汽车,我请熟人骑摩托车送我去汽车站。
一路上,又是恶心,又是腹疼,又是盼望到服务区让自己休息下。这次幸好还没难受到生无所恋的地步。
堂弟和他儿子已经回了老家,今天,我一个人坐在重庆市江北新区某一隅,用未经修饰的文字记录这次重庆之行,简单记录生活中鸡毛蒜皮的小事,旨在提醒自己:你可以允许自己脑子一时短路,但不能让自己被冷漠无情过度侵蚀,然后变成一个满口仁义道德,其实吝啬付出的彻头彻尾的伪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