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坷垃仗
　　
　　 土坷垃，没长眼。
　　 砸头上，起疙瘩。
　　 男儿有泪不轻弹，谁也不能哭丧脸……
　　 童年岁月，小伙伴们场聚在一起玩过的土坷垃仗，顽劣刺激，酣畅淋漓，惊天动地。儿时的游戏，种类繁多，比如弹琉璃蛋、打纸片、捉迷藏、玩“水枪”、推“铁圈”比赛等等不胜枚举，唯独这土坷垃仗游戏，是家里大人们说啥都不许玩的游戏。可是，大人们有大人的活，总也不能形影不离，步步跟着孩子吧，是不？嘿嘿，只要消失在大人的视线里，我们时常乐此不疲，偷偷玩。
　　 小时候，月光如水，夜色真美。
　　 “东头的孩，西头的孩，喝罢汤，都来玩。”
　　 在家里喝汤的孩子，一个个仿佛被这声音喊走了魂魄，抓耳挠腮，猴急猴急的，以至于胡乱扒拉几口饭，就丢下饭碗，疯疯癫癫跑出来。
　　 此时，村东街的孩子们已经齐聚在村村头大柳树下，按个子高矮，一溜排成队，雄赳赳，气昂昂。嘿嘿，那做派，那阵势，整得跟真的样。
　　 二娃子是村东街的孩子头，站在一个地势较高的土岗上，他模仿着从电影里学来的样子，双手叉腰，一丝不苟，发号施令。
　　 “立正——稍息——报数。”
　　 “一、二、三……”
　　 见人马到齐，二娃子挺胸收腹，大声说道：“今晚，咱们搞个‘实弹演习’。听好了，全体都有，快快，把外面的衣服脱下来，一会兜上大坷垃，与西街的熊孩子好好打一次土坷垃仗。记住了，‘弹药’一定要备足。此战，只许赢，不能输。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
　　 见声音不够响亮不够齐，二娃子样儿有点急。他抬高了嗓门，大声说：“耶耶，咋回事？仗没开打，就怂了！就不能大点儿声，喊出士气，喊出威风来！”
　　 “明白！英勇顽强，打胜仗，打胜仗！”
　　 童音稚嫩，脆亮高亢。小伙伴们个个攥紧拳头，振臂高呼，群情激昂。
　　 “好，好，好样的！出发……”二娃子挥手下令，像久经沙场的将军。
　　 此刻，村西街的孩子们早已等候多时。两军对阵，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一个个狼羔子样，七嘴八舌，吐着硬话，互不服软。
　　 两军阵前，双方孩子头，照面简短两语，各自转身，一声令下：打！
　　 瞬间，“扑扑通通”，交叉开火，坷垃飞扬，雨点样密集。场面激烈，硝烟弥漫，如远古战场，打得天昏地暗，难解难分。
　　 对方阵地上，足智多谋的孩子头，看到二娃子身先士卒，冲锋在前。于是，他命令身边的“狙击手”：瓦解他们的斗志，擒敌先擒王。
　　 “咚”，对方阵地上，突如其来的一块硬梆梆的土坷垃，不偏不倚，砸中了二娃子的光头上，冒股烟，碎成尘埃。
　　 二娃他抬手摸摸头，鼓起个鸡蛋大的包。呀，负伤了！他左手捂头，哼哼唧唧，赶紧向对方阵地招手喊话：“输赢已定，明日再战。停停停……”
　　 二娃子叫停了激烈的土坷垃仗。此时，聚在他身边的灰头灰脸的小伙伴们，尚未没看出门道来。于是，咋咋呼呼，问他：“谁赢了？”
　　 二娃子手一挥，呲牙咧嘴，崩出一个字——撤！
　　 撤回的路上，乱得稀里哗啦。刚刚经历过土坷垃仗的小伙伴们，一个比一个邋遢，鼻涕挂在嘴巴上，用手向两边一抹，腮帮子揩得像个小花瓜。
　　
　　 恶作剧
　　
　　 一个冬日的晚上，玩捉迷藏的小伙伴，累了，一溜排开，坐在村路边顺道的一棵三米长的枯树上歇脚。顽劣的二黑哥一脸坏笑，提议说：“咱玩个游戏不？”
　　 “啥游戏？说说呗。”小伙伴们异口同声。
　　 二黑抿嘴一笑，说：“嘿嘿，咱把屁股下的这棵树，横过来，中间用土堆起来，像不像埋下的‘地雷’？”
　　 “哎，像，像。”
　　 “埋好，咱躲一边，看谁能踩上这地雷？呵呵。”
　　 我有的胆怯，问二黑：“哥，万一整出事来，咋办？”
　　 二黑拍着我的肩膀，说：“恁小胆？放心吧，出不了事。”
　　 那晚，二黑哥的孬点子，得到小伙伴们一致响应。说干就干，费了不少劲，大功告成，埋好了“地雷”。
　　 小伙伴们一个个兴奋不已，躲在不远处的柴火垛周围，或趴或坐，静等炸“雷”。
　　 过了不大会，见酒就晕的村长吴大贵出现了。此时，一定是喝了酒，说话饶舌轻飘飘，走路踉踉跄跄，画着圈。他晃晃悠悠走到埋好的”地雷“前，看都没看一眼。“扑通”一个跟斗，栽了个嘴啃泥。他“哎呦、哎呀”地嚎叫着爬起来，大声骂道：“谁？谁干的缺德事！看我不——哎呀……”
　　 小伙伴们一看不好，知道闯下大祸了，起身四散逃回家。
　　 第二天，几个参与埋“地雷”的小伙伴，一个没漏网，双手抱头，齐刷刷站成一溜儿，怒气冲冲的家长大声喊着：“撅起屁股，双手撑地。”那摸样就像一门门冲天的小“钢炮”。
　　 “看你还敢做坏事不？改不？改不，改了不！”喘着牛样的粗气，细长的小木棍用力抽打在细嫩的屁股蛋子上，钻心的疼痛。嘿嘿，往事不堪回首，现在想起来，都会不由然摸摸屁股，还感觉隐隐作痛嘞！
　　 说起来吧，挨那顿揍，一点儿都不亏，谁让我们一群不知深浅的小屁孩，出恁坏的孬点儿作弄大人昵，把人家吴大贵村长都摔成了重度骨折，一个多月没下来床。
　　 事后，惹事的家长们聚一起商量，达成一致意见。于是，这家几个鸡蛋，那家二斤红糖，七拼八凑的，带着一篮子礼物去看望村长吴大贵。进了人家门，你一言，我一语，说尽了奉承的好话，搭尽了讨好的笑脸儿。要不说嘛，人家村长吴大贵还真配当村官的料，宰相肚里能撑船嘛。尽管当时他还躺在床上疼得吃哈吃哈、哼哼唧唧的，但一讲起大道理来，竟忘了伤痛，一套一套的，顺溜得很。当然了，出乎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最后，人家吴大贵村长嘿嘿一笑，网开一面，拍板定性就一句话：“算了，算了。都是一个村上不懂事的屁孩子，回去吧，回去吧，一定要严加管教。”
　　 哈哈，呀呀，这可不是小事！搁现在，没个万儿八千的，嗨，想了事？哼，恐怕难！
　　 ……
　　 儿时，要说起挨揍的事，数三猴子最惨！
　　 最重的那次，三猴子的屁股差点“开花”，他趴着睡床上，整整一个多星期哩。
　　 那时，刚上初中一年级。有一次，周末回家，要好的几个小伙伴聚在一起一起模仿大人的摸样，学着卷烟、抽烟。其实，所谓的烟，就是我们把焦干的地瓜叶子揉碎了做烟叶，从用过的作业本子上撕下几张来，切成二指宽的纸条来，纸条折成“V”型状，上面撒上适量的“烟叶”，紧紧卷起来。末了，用舌尖上的唾液舔湿纸条的末端，用手按几下黏紧了，一只自造的烟卷就大功告成了。
　　 那次，我们做的烟卷没抽完。好歹是根烟，不舍扔，咋办？三猴子坏笑一声，塞进了自己的口袋。夜里看了会书，他想起了那根烟。憋不住拿了出来，燃着了，猛抽两口，呛得咳起来。他害怕爹娘知道了挨揍。于是，他灭了灯，小口慢抽，烟头一明一闪间，他竟然呼呼睡着了。
　　 “哎呀，我的个娘！咋……”三猴子是被烫醒的。
　　 他睁开眼，心惊胆战。床上的被子着了，满屋子都时烟。这……这还了得！“火……火水……水……”他嚎叫着，跌跌撞撞，拼命跑向厨房……
　　 三猴子的叫喊声，惊醒了爹娘。
　　 叮叮咚咚，几个来回，火浇灭了。
　　 三猴子的爹，喘着粗气，铁青着脸，找来一根三角带。气呼呼，一边抽，一边喊号子：“哼，我叫你！哼，我叫你！抽死你，抽死你……”
　　 三猴子杀猪般哀叫着，跪地求饶：“爹，爹，轻点，轻点，您三我，以后……以后，再不敢了！”
　　
　　 花裙子
　　
　　 哎，说啥好昵？摊上这事，你说冤枉不？
　　 那年，我上小学五年级。块要升初中考试了，我们的美女班主任兼语文老师蔡洋洋，为了让我们班级的同学都能顺利升上初中，好几次自习课都过放学的点了，她仍站在讲台上，不厌其烦，圈圈点点，给同学们划重点、讲重点。不少同学们反感她这样故意拖延时间。于是，有同学放话说，下次放学，再拖延时间，要想法子捉弄她一番。
　　 嗨，巧了。第二天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语文自习。临近放学的点，蔡洋洋老师坐下来给我同桌苦口婆心讲解写作的小窍门……
　　 “当当”，下课铃响了。
　　 同学们开始整理书本，准备放学。可是，蔡洋洋老师没听见似的，着了迷般，滔滔不绝继续讲。她身后的几个男同学些不耐烦了，挤眉弄眼没一点好样儿。
　　 那个时候，我们农村读书的孩子，对学校的铃声很敏感。等待着下课，等着放学，等待着游戏的童年，是我们这些孩子内心真实的写照。
　　 那个时候，只要铃声一响，不论是下课，还是放学，孩子们都会呼啦一片像放羊。学校的铃声，是从挂在树上的那个空芯铸铁大铃铛发出来的，铃铛中间用绳子拴个萝卜头样儿的铁家伙，手轻拉绳，碰撞铃铛，“当当当”发出的声音清脆悦耳，漾满校园，随风儿飘荡。
　　 那个时候，学校的铃声有讲究。上课的铃声，连续、间歇式拉三下，“当、当、当”响三声，稍停顿，再如此重复三次；下课的铃声，连续、间歇式，拉两下，“当、当”响两声；预备铃声，连续、间歇式拉一下，“当”响一声。通俗一点说，那就是“上三下二预备一”。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其他班级空无一人，教室的门都锁上了。蔡洋洋老师任然意犹未尽，继续讲呀讲……
　　 此刻，坐在蔡洋洋老师后面的三猴子，一脸坏笑，一遍遍打量起她的花裙子，拍拍脑门，动了歪心思。
　　 当时天热，蔡洋洋老师穿条“松紧带”束扎的大长花裙子。
　　 是三猴子吗？可他当场死活不承认。就在蔡洋洋老师专心致志，停不下给我同桌继续讲解时，一支“黑手”，悄悄用三枚圆图钉，把她的大花裙子紧紧钉在了凳子上。
　　 乌拉！终于给我同桌讲解完了。
　　 蔡洋洋老师用手帕擦拭着脸上细密的汗珠儿，准备宣布放学，就在她起身的一霎那，她的裙子被一下子拉到大腿，露出了小裤衩。啊啊！瞬间，她脸红到耳根，羞羞巴巴。慌忙提上裙子，她凶凶巴巴，冲我大呼大叫，声音有些嘶哑：“反了，反了！明天，让你家长来学校吧！”丢下话，蔡洋洋老师逃也似地离开了教室。同学们笑着，闹着，挤出教室，转眼没不见个人影儿。
　　 唉唉，我招谁惹谁了？脏水咋泼到我身上了！
　　 嗨，我是被冤枉的！回到家，没等父亲举起的巴掌落下，我倒退一步，举手发誓，声泪俱下，才幸免了一顿拳脚相加。
　　 第二天，我陪父亲去学校见蔡洋洋老师。她见到我和父亲，双颊绯红，怒气未消，没听我任何解释，劈头盖脸向我父亲撒了一通气，不依不饶收回了当年发给的“三好学生”奖状。
　　 纸里包不住火。三天后，事情水落石出。始作俑者，三猴子也！
　　 原来，三猴子的同桌为我鸣不平，私下里向蔡洋洋老师道出实情，举报了那天躲在暗处的恶作剧的“元凶”。嘿嘿，冤情得昭雪，俺那“三好学生”奖状，也因此完璧归赵。
　　 自“裙子”事件发生后，我在学校常看见蔡洋洋老师，不时就会做出提裙子的小动作。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想，这小动作，该是那事件留下的后遗症吧。
　　 “裙子”事件，三猴子自责不已，耿耿于怀了好多年。
　　 后来，我考上了大学。毕业后，留在了一个三线城市工作。三猴子高考落榜后，不舍不弃，默默积蓄，终于痛定绽放，成为全市创业有为的私企大老板。
　　 蔡洋洋老师到龄退休后，三猴子“三顾茅庐”，诚心可鉴。最终，他如愿把蔡洋洋老师接来公司，聘为高级顾问。作为三猴子规定的特殊工作服，蔡洋洋老师一年四季都身着漂亮的花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