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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浪花】蜀葵(外二篇)


作者:满山红叶 探花,18569.1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6771发表时间:2019-06-15 11:22:49


   一、蜀葵
  
   蜀葵,在乡村沟壑普遍存在。它的朴实和村庄的人有一拼。我那时候小,这些盛开在五月里,枝节很高的花儿在书本上是什么名字?我不清楚,只听娘说,叫波波坛花。读中学时,学过唐代诗人陈标的《蜀葵》诗词,有配图,一对照,才知道它叫蜀葵。"眼前无奈蜀葵何,浅紫深红数百窠。能共牡丹争几许,待人嫌处只缘多。”活在唐诗中的蜀葵,不仅仅是惊艳极致的化身,也深刻反映了蜀葵在世人心底的形象和位置。
   对蜀葵说不上倾情之欢,却有一种结着果实的乡愁,刻在我的记忆堤坝上,只要春风一吹,蜀葵就从地核冒出,向着蓝天苒苒拔节。那时候,再憔悴的故乡,大娘婶子们,偏栽一排排蜀葵,让它们像哨兵一样,伫立在门口,院落,于岁月的枝头,生长出一种蓬勃的,积极的精神元素。
   放学回到家园,蜀葵的迎风招展,瞬间消除了枯燥沉闷的心情,娘怎么忙碌,都坚持在篱笆墙下,窗外的一角,蓊郁着几株蜀葵,老宅子一直葱茏着两种颜色的蜀葵。
   一种是粉白花蕊的,粉的炫目,粉的妖冶,粉的柔软,粉的妩媚,粉是主色调,周围的边儿扣着一条条白纹,毛茸茸的花面,不仔细看像绢花,粉白的暖色调,很空灵,没有烟火气息。诗歌一样的浪漫,我常常蹲在蜀葵下,读书,闲闲的啃着一枚苹果。借着蜀葵,枕着温和的阳光,给一个男生写过情书。当然,这都是青葱岁月,没有成熟的经历。
   紫色的蜀葵占据着我家庭院半壁江山。甬道,屋檐底,墙根儿,草垛边,统统是紫蜀葵的世界,娘喜欢紫色的蜀葵,大约是她与爹的一个青春时期的故事,娘那日午后,坐在葡萄架下,一边纳着鞋底,一边讲给我听,爹和娘的亲事,姥爷凑合的,因为在一个屯,低头不见抬头见,爹是个实诚人,好庄稼把式。插秧,不像其他劳力,还用绳子比直,爹左手托稻秧,右手就像鸡啄米,哒哒哒,他走过的地面,秧苗整齐,不带倒伏的。屯子没有超过爹的,种田收的谷物也较别人多,这样就有不少女子看上爹,姥爷也看中了。
   姥爷主动找爹说亲,爹以为他开玩笑。娘是林家二姑娘,人俊,一手好活儿,裁剪缝纫,绣花做被,拿得起放得下,爹没文化,大老粗。没想过娶我娘,姥爷说,你就准备两桌酒席,不必奢华,土豆瓣炖小笨鸡,酸菜粉条子,窗上剪两大红喜字,屋里裱一层报纸就成。
   娘不同意也没辙儿,那年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娘决心嫁给爹,就是源于那几棵蜀葵,它们被移栽到院子最醒目的地方,紫色的花朵,像娘围在脖子上的纱巾。
   爹了解娘稀罕紫色的蜀葵,特意去街坊邻居家,扣来几株蜀葵,浇了水,后来,就肆意的绽放。乡村的男女看对象,很有仪式感,按照习俗,娘去爹那看家,一进院子,就被蜀葵吸引住了。
   爹红着脸说,俺听说你喜欢这花儿,俺就捯饬了来,以后,你住进来,就天天看,年年看。
   娘说到这里哑然失笑,娘的花像开着的蜀葵。
   我那时也爱美,和伙伴们玩过家家,娶媳妇的游戏,没有蝴蝶结,就摘取一朵蜀葵,夹在羊角辫子上,当媳妇儿。也给扮演新郎的男生戴蜀葵花。很隆重的仪式,至今想起来记忆犹新。
   蜀葵不择环境,不选土壤,只要有一捧沙土,它就能昂首挺胸把自己活到山清水秀,情意绵绵。
   在家乡,五月的田野,堤坝,农家小院,蜀葵随处可见,它们默默无闻,不管你是否欣赏,爱与不爱,它都在。和土地,村庄紧紧相依,不离不弃。
   搬到城市后,喧闹的马路找不到绿色的植物,花草。偶尔路过深巷老街,那窄巴巴的一弘院子,挺立着三两枝蜀葵,虽然开的不如村庄的热烈,激情。一枝一叶,倒是折射着淡淡的乡情,经风一拂,渗入心扉的全是娘的味道,故土的味道。
  
   二、晨曦
  
   一抹霞辉挤进窗子,在炕上铺一层金灿灿的光泽,鸟儿就开始每天的必修课,练嗓儿。先是燕子在屋檐下一甩袖子,扯出一串山高水长。接着,喜鹊落在院里,一边捡食乡人故意留下的麦穗,一边戳戳嘴,咿咿呀呀,抑扬顿挫的哼起小调。一方唱吧,一方登场。狗儿打着昨夜没有生根的哈欠,把黎明的村庄撕了一道口子。于是,公鸡喔喔喔,母鸡咯咯咯,男女声二重唱,将五月的山梁推了一趔趄。山绿的更结实了,水变得更纯净了。三两只鹅,穿着洁白的纱裙,泊在池塘上聆听着一桩桩农事。
   蛙声早就绿了,大姑娘小伙子的心事,谁家的猫蹲在篱笆墙上,喵呜喵呜发来约会的暗号。少顷,它的恋人踩着湿漉漉的地表,奔了过来。
   槐花,梨花,苹果花,这些花儿争着赶着赴一场夏天的盛宴。植物总将最美丽的一面展现给大地,以及村庄上的人们。
   风轻轻摇曳,黑瓦和狗尾草进行了神一样的对话。在晨曦,最先叫醒村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的不是鸡鸣狗吠,而是唐诗宋词中款款走来的炊烟。炊烟袅袅升起,一天的烟火就此点燃。
   农具也一个个被请出角落,在经过一双粗糙的手掌丈量后,仪式感很强的步入青青的稻田。
   母亲的饭香最具诱惑力,被父亲吆喝起床后,拿着镰刀,挎着竹篮,在堤坝上割满一篮子草儿,布鞋帮已被泥巴和露水打湿。猪老远哼哼唧唧讨草吃,还没等扔进圈,猪忍不住伸来舌头,一卷,一把草被它的牙齿嚼得吧唧吧唧响。
   劳动是光荣的事儿,在村庄,因为勤劳,我时常被赞扬。尤其是早上四点提着粪筐,沿着土街巷子捡猪粪牛粪,日头三杆子高,就捡了满筐。
   母亲欢喜,父亲抽着烟袋锅,瞥一眼我的收获,烟锅子照着门槛一磕,火星四溅,仿佛万千稻虱子,父亲说,这就对了,庄户人家的孩子,不干活干啥?
   饭桌上,一盘青皮萝卜块,一碗刺叶葱段鸡蛋酱,四五根干瘪瘪的红薯,一盆黄橙橙的苞米粥。田园风情,父亲的碗里窝着两枚荷包蛋,只有一家之主享受如此待遇,我们饱饱眼福而已。
   那时候的晨曦,什么都是原生态的,有牛马的村庄,呼吸也弥漫着谷物的芬芳,捏一捏空气,全是绿色原滋原味的,不必担忧化学农药,对人体造成的伤害。
   祖父时代,早起捡粪,刨地,春华秋实,就不曾停歇过,老了,即使做不动体力活,也要背着手去原野转一转,闻闻谷物的味道,听听枝蔓在时光底片冉冉拔节,安静灌浆的声音。对于祖父来说,就是一种对生命和庄稼的尊重。祖父时代的晨曦,牲口成群,木板车畅行。一声鞭哨爆炒黄豆似的炸来,村庄的大地上就扬起五谷丰登的前景。
   祖父把他那一辈以土地为生存之本的教诲,种在父亲心灵深处,父亲的口头禅,就像每一天的饭菜,不厌其烦的重复着: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读过五年书的父亲,他将对土地,对村庄的爱,也毫不吝啬地栽在我们的灵魂里。
   父亲没有留住我,村庄也没有让我停止对城市的憧憬。住到火柴盒一样的斗室,守着窗前一巴掌面积的晨曦,偶尔落来的鸟鸣,竟飘着某牌子香水的气味。我发现,我把原生态的晨曦弄丢了,同时,丢掉的还有那个回不去的村庄。
  
   三、像花一样的芬芳
  
   不管是什么花都讨人喜欢,牡丹的高贵,芍药的华丽,梅花的淡雅,野菊的瓷实。这些生长在不同环境下的花儿,它们用各自的姿态活得恰到好处。花如此,女人何尝不是?
   女友小雅,千禧年后和丈夫离婚。十几年的夫妻,还抵不上小三的一月情。小雅不像有的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而是选择平静分手。过错方在他,小雅很冷静的和男人上了法庭。车子房子争取到了,八岁儿子的抚养权归她。离开民政局,曾经熟悉的两个人,从此陌路。
   小雅,还是忍不住哭了一场。蹲在马路边上,一只鸭子领着一群小鸭崽,在上一个台阶。这样的镜头,小雅在微信朋友圈看过,也泪目过。小鸭子一只一只,经过一番跌倒爬起,爬起又跌倒,最后终于和鸭群团聚的锲而不舍精神,感染了小雅。
   故事并不新颖,生活来不及彩排。就像她与他。世事难料,人生三万多天,没有理由辜负自己。既然爱不在了,不必再留恋。
   婚后,为了孩子和家庭。小雅做了全职太太,原先学的文秘专业也荒废了。对于努力的人,学习什么时候也不晚。小雅重新投入社会,学了插花,厨师,月嫂还有小儿推拿等技能后,她果断的在小区租了四十平的房子,买来几张床和医疗器械。挂牌做起了小儿推拿生意。
   生意一开始很清淡,慢慢的有了起色。两年后,小雅招手学员,有人打理店内日常,自己又进了一家房地产公司做营销,由于成绩斐然,很快升为营销部经理。
   现在的小雅,不仅有了完全属于她的奥迪车子,孩子上贵族学校,还全款购置了一套四室一厅的宅子。
   任何时候,女人该让自己活成一朵花。优雅绽放,不媚俗,不向挫折妥协,人格和经济的独立,才是女人昂贵的魅力。
   离开乡村进城八个年头,没有高文聘,加上年龄的缘故,好的单位给我吃了闭门羹,我只好从洗碗工,快餐厅打杂工做起。每天穿梭在城市的人丛中,自卑过,也想过要逃回老家。总发现小城的月亮没有故乡的圆。坐公交错了站点,乘电梯忘了按几楼,超市买菜被当做贼监视着。有几次,一个人漫步在西山湖畔,凝视着脚下,那些不择土壤,不畏气候,在夹缝里也昂扬成长的花儿,草儿。不觉羞愧,为什么不能像花似的,活得坦然,不卑不亢?
   职业不分高低贵贱,人生苦短,无论做什么,靠双手挣钱是最美的盛开。一颗灵魂可以低到尘埃,但要活得高贵。
   之后,我做理疗,家政,兼职几家杂志编辑,和一家书城签约写长篇。我把时间安排满登登的,不愿挥霍,上天给我的每一次,积极向上的机会。
   那天风和日丽,几个好姐妹坐着小雅的私家车去蛤蜊岛游玩,在一望无际的银色海滩上,我们赤着脚奔跑,开心的像一只只鸟儿。支起带来的小锅,做起烧烤。喝着啤酒,吃着蚬子,相约再来时,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几个女子,几朵开在地平线上的花儿,今天的努力,就是为明朝的绽放做准备。逆袭之后,旁枝斜逸也是一种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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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文章由《蜀葵》、《晨曦》、《像花一样芬芳》三个章节组成。《蜀葵》借亲近细微之物写乡愁乡思,情真意切,很得古意,文中北方人的朴实爽朗扑面而来,写得利落。《晨曦》也是写乡愁的,语言优美,诗情画意浓,也表达出了作者对乡村大地的挚爱。《像花一样芬芳》,是写女权的,写出了女性自强自立自尊自美的精神,并且让我这样的男性,有一个观察女神的角度。总体欣赏下来,获益匪浅,恭喜老师又得新作,好文,推荐大家共赏!【浪花诗语编辑:陈友】【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1906160012】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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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陈友        2019-06-15 11:25:56
  感谢老师分享美文,希望老师继续赐稿浪花。
2 楼        文友:怀才抱器        2019-06-16 20:56:55
  三个短章的组合,以保险乡愁为主题,写人写情俱佳。文字质朴,富于生活的韵味,土里藏真,平凡里求趣,写得温婉感人。事件处理,精巧细腻,得繁简之妙。江山评论部怀才抱器拜读留言,问候作者。
怀才抱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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