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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丹枫】偏僻小山村(小说)


作者:延河水 秀才,1576.33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7368发表时间:2019-06-18 22:29:33

【丹枫】偏僻小山村(小说) 太阳已挨着山圪梁,西边的天际燃烧着红彤彤的晚霞。刘栓柱将地畔掏完最后一老䦆头,圪蹴下来擦着䦆头上粘着的黄土。几天没有来过地里,刚翻耕过没几天的地里,野草他妈的就长出来了,这么一块地的地畔让自己费了近一天的工夫才算掏完。他看了看眼前翻耕过的所有地块,擦完老䦆头站起身来,跳下地楞子向回走起来。
   这是一个只有十多户人家的小村子里,各家窑背上的烟筒里此时都冒起了炊烟。在轻轻的微风吹拂下,浓浓的烟柱袅袅地在空中盘旋着向四处飘荡。安民打着信天游《兰花花》的口哨,踏着轻快地步子赶着“咩咩”叫的羊群已进了村子边沿。他家的那只黑色的笨狗摇晃着尾巴跟在身后,走走停停地与村子里其它的那些同类们交头接耳地似在打着亲昵的招呼。
   “噢——拴柱!”一声沙哑的叫喊声将刘栓柱从专心走路中惊醒。他抬头一望,只见朱怀成肩膀上掂着老䦆头,站在村子边沿喊他。“咋啦?”刘栓柱一边走着,一边漫不经心地大声问道。“村长叫给你说声,今黑里开会!”听见这话,刘栓柱立马应了声“晓得了”,就加快脚步向村子边走来。他不晓得要开什么会,只晓得村里好久都没有开会了。今黑里开会,不是镇政府来了什么人,就是有盛紧要的事情。他想着这些的时候,已来到了自家的院外,径直走进了院里去。
   晚饭过后,村里十多个五十多岁以上年纪的男人们都先后来到村长家里,将村长家窑里几乎挤满了。人们似乎不管主人谦让不谦让,有的在炕上坐着,有的在脚地的凳子上坐着,也有人靠窑墙或者柜子站着,呜儿喊叫地吵闹着。此时的窑里不光是叽叽哇哇的吵吵声,还有抽烟的人喷出来那缭缭绕绕的烟雾,使窑里乌烟瘴气。村长婆姨觉着烟味戗得实在受不住,就挤出人群到隔壁窑里去了。村长这才咳嗽了声说:“大伙不要吵吵了,尔格就开会。”
   村长说到这里停下,扫了眼村里这十多个老汉与半老汉们,见大伙都停止了说话,竖着耳朵等着自己说,便接着刚才的话说:“大伙都晓得,咱们村离咱们雷滩镇有五、六十里路,离咱们安德县有一百七、八十的路程,是鸟雀都不来拉屎的地方,也是咱雷滩镇和县上最偏僻的小村村。人老几辈走的都是羊肠子一样的山路,没有一条像样的路,赶集弄个盛都得步走,实在是不方便。这一响来我一直在思谋,大伙能不能凑点钱出来,把路修……”他刚说到这里,话就被人们给打断了。
   “我举双手赞成!”刘栓柱抢先说:“其实早该修条像样的路了。人们尔格不是都在说嘛,要想富,先修路。虽说咱上洼村是个鸟不拉屎的小村村,可也得有条像样的路啊。自我记事起,咱村里人赶集上会总是步行走路,要卖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不是背就是牲口驮,连个拉拉车(方言,即架子车)路都没有。大伙经受了多少苦罪不说,咱们那些娃娃们都一天天地长大了,咱总不能眼看着他们跟咱这代人一样的遭罪吧!”
   “修路是好事,我没盛意见。”朱怀成慢吞吞地点着烟,吸了口接着说:“可叫大伙凑钱修路,要修通路要用的钱可不是小数目,谁家有多余的钱心甘情愿地拿出来修路啊?”
   “对着哩,就是有多余的钱也要积攒着给儿子娶婆姨哩。大伙都晓得,如今没个十几万连话都搭不上,不要说给儿子娶婆姨了。咱村把路修得跟余沟村的大路连接上,有三十里地,光凭咱们村在家里的这十多个人修的话,猴年马月才能修好。到那个时候,咱们这帮子人早就老毬的动弹不行了,还修毬盛路哩。”冬生这么说了句。安民接过话来说:“不见得。只要大伙齐心修路,三、四年就修好了,用不着猴年马月。再说,给儿子娶婆姨,就是你再有钱,没有路,哪里的女子会嫁到咱村来?尔格可不同咱那阵儿了。”
   “安民说的对着哩。”韩俊刚扔掉手里的烟屁股说:“除非坐在那里懒得不动弹,只要动弹就没有弄不成的事!”
   “我听余沟村的人说,他们村的路都是雷滩镇政府给出钱修的,咱村修路镇上要能给出些钱就好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汉说完,磕掉烟锅里的烟灰。
   “唉……”又一个老汉叹了声说:“这些年来,镇上那些头头们连个脚踪都不来落一个,还给咱村里出钱修路?想都不要想,老李头。我看镇上那些头头们,早就把咱村给忘到脑后了。”
   “不来才好哩,来了盛事不办,还要吃饱喝好,走时再拿这拿那地折腾人。”另一个老汉说着点着烟,咳嗽了下又接着说:“尔格和以前的干部比起来真是差远了。”
   “等着镇政府出钱给咱村修路,说不好听点,那就是‘靠小姨子养娃哩’,根本是靠不住的,也是不可能的事!”朱怀成咳嗽了声,接着又说:“咱们村就是后娘养的,镇里谁还记得有这么个小村村来?可靠咱这十多号人要修通三十里的路,哪有那么多钱来修路哩?”
   刘栓柱觉得话扯得远了,就抢过话头来问:“强子,你说了半天没说出来,究竟要大伙凑多少钱啊?”村长强子听见问话,忙接话说:“我想每家先凑出二百块钱来,咱今年修到哪里算哪里,到明年再修剩余的路时再说明年的。”
   “那就是说,今年收了钱,明年还要收啊?”冬生抢先问了句。安明接过话来说:“你装盛糊涂哩,每家出二百块钱能修多长的路?尔格货物的价格那么贵,光买炸药雷管这些的钱都不够,不要说其它了。不管咋弄,只要是修路,出多少钱我都没问题。”
   十多个人你一句他一言地吵吵嚷嚷了很久,才算定了下来。每家先出二百块钱来修路。至于什么时候开始修路,大伙商量定到秋后农闲了的时候再开始修路。于是,人们吵吵着离开村长强子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搅扰得村中那些狗“汪汪”地叫个不停。
  
   日头渐渐地从东边山圪梁梁上升了起来,将她那盘羞红的圆脸盘展示给大地万物。红彤彤的光束无遮无拦丝毫不保留地射下来,耀眼的让人不敢多看一眼。刘栓柱站在山峁峁上,扬起他那陕北黄土塬坡汉子固有的脸,望着眼前的山峦。连绵起伏的群山就像盘盘绕绕的苍龙一样,一个山梁咬着一个山梁,一个沟串着一个沟,一个山坳勾搭着一个山坳,一个山峁对着一个山峁,曲曲弯弯转过来绕过去,如同鬼斧神凿般将大地篆刻得这般神奇俊秀。漫山遍野春意浓浓,村子边四周的杨柳已泛出嫩绿的叶芽,村子里十多家院子的窑前屋后粉红色的桃花已发出春来了的呐喊,塬坡中一坨坨的油菜地里显现出淡淡的金黄。看着这迷人的景致,让刘栓柱忘了自己是来锄已经返青的麦子的。
   刘栓柱晓得,从他记事起到尔格,自己不只是这一回被脚下这块神奇的黄土塬坡那秀丽俊美的景致所迷住过了。他曾经庆幸过自己能够出生在这么诱人的黄土塬坡里,但也叹息过自己怎么不出生在一个比这里更好的地方。因为,从栓柱他出生那刻起到尔格,这里就像禁锢了的牢笼一样,与山外的变化赶不上趟。交通的不便,信息的闭塞,使这里居住的人们只能是在贫困中挣扎,难道说这就是所谓的宿命?不!不!
   分开已经多少年了,村里仍旧没有什么变化。硬要说变化,那就是刚分开的时候,人们还要交公购粮,镇政府的人会来村里蹲点督促交粮交款,或者是督促做绝育手术。但后来不交粮了,镇政府的人再不来村里了,就好像这里没有人居住一样,从不过问这里的人们生活的歪好。一旦镇里要开什么会,只是象征性的给村长强子捎一句话就算完事。再一个变化就是,村里那些十八、九、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都走出门到外地揽工去了,根本不愿意留在生他养他的这块土地上。唉!如今的这些年轻人,在外边跑得心都野了,把他出生的地方当成了旅店,根本把心扎不下来。究其原因只有一条,那就是没有一条像样的路!人们进出村子到镇里,都是走着一条沿着山势而上陡陡峭峭的羊肠子山路,既不方便又难行。
   如今,村长强子提出要修路,这是天大的好事。可这修路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光靠十多个人掂着老䦆头挖那要多久才能挖通,即使修通了,路也只能是比现在步走的路宽点,要想真正修成车能通行的路,那是不可能的。唉!这真是手中无钱逼死英雄汉啊……
   “哦,一早上连一锄也没锄啊?你蚩不楞楞地杵在那里跟毬桩一样弄盛哩?”送饭来的婆姨这两句问话惊醒了刘栓柱。他“嘿嘿”地一笑说:“想事情想憨了。”
   婆姨将装着早饭的筐子放下来,坐在旁边地畔上说:“盛事叫你这么费神地去想?”栓柱在筐子前圪蹴下来,一边解着筐子里裹馍的笼布,一边嘿嘿地笑着说:“修路的事情。”他刚说出口,婆姨就抢白道:“修不修路那是人家强子的事,跟你有盛毬相干?我看你这辈子就是这毬毛病,真真地是‘猪不吃食狗愁得慌,’多管闲事!”
   “看你说的盛,我能不愁嘛。”栓柱嘴里嚼着馍说:“咱明亮尔格都二十三、四了,还说不下个婆姨,就是因为咱村里没有像样的路。再不修路,娃就要打光棍了。”
   “不光咱家有儿子,人家都不急你急顶毬用哩。”婆姨夹着菜说:“再说了,咱亮儿在外头揽着工,说不定能谈个对象回来哩。”她说到这里停了下,突然问:“夜黑里开会就是说修路的事啊?”
   刘栓柱点了点头,没有言传。婆姨又接着问:“修路村里不提钱吧?”栓柱喝了口水说:“每家提二百块钱。”他刚说出口来,婆姨就接着问:“不会是你出得馊主意吧?”栓柱微笑着说:“强子提出来大伙都同意,我也同意了。”
   婆姨拾掇着饭具说:“只要不是你逞得能就行。不过,二百块,全村收齐了也就是两三千块,能修个盛路?”
   “不想它了,锄地吧。”刘栓柱说完,挥动起了锄头。婆姨将拾掇好的饭具连同筐子放在地畔畔上,也挥动着锄头锄起地来。锄头过处,硬结的黄土被破松了,露出了湿漉漉的黄土。被锄砍掉的野草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在日头的光照下蔫溜溜地没了精神。绿油油的麦苗得以舒展了筋骨,在身后摇头晃脑尽情地手舞足蹈起来。
   村子里,一棵碗口粗的白杨树旁边,一头灰色毛驴被蒙着双眼拉着石碾在碾道里转着圈儿,石碾盘上被碾掉壳儿的谷子裸露出黄橙橙的米粒来。冬生手握着笤帚跟在驴屁股后,把挤出边来的谷子往碾盘中心扫了一圈离开碾道,将笤帚放在白杨树一边的石床上,端起簸箕里的谷子就要往碾盘上添加时,掂着锄头的朱怀成走了过来:“嗬,冬生,这磨面碾米是婆姨家做的事儿,你把婆姨藏在窑里是怕人看啊?咱村里三年五载都不来个外地人,就村里这十来号人谁没见过你婆姨的俊模样?”
   “去你的吧,她要做饭哩,我不看着碾米咋行?”冬生停下脚步微笑着说完,看了眼朱怀成接着问:“日急慌忙地锄盛价?”朱怀成把锄头从肩膀上卸下立在地上,一只脚踩着锄头回答:“到北条锄麦子去。”说着从上衣袋里掏出两支廉价的纸烟递向冬生说:“来,抽支烟。”
   冬生放下手中的簸箕,接过烟掏出打火机点着,抽了口吐出烟雾来:“你说修路村里要向每家提二百块钱合理不?”朱怀成吐出烟雾看了眼冬生,微笑着反问:“那你说合理不?”
   冬生斜着眼看了下朱怀成说:“我觉着不合理。虽说二百块钱不多,可总不能打着修路的旗号来骗村里人吧。”朱怀成有些不明白地笑着问:“你说强子是打着修路的幌子来骗咱们?那他向大伙提钱要弄盛?”
   冬生刚要说话,却被刚走来的婆姨抢了先:“要弄盛?前些天我听强子婆姨说,她家要买些苹果苗没钱,借钱不好借,只能想别的法子。尔格说修路提钱,这不就是个好法子?反正我家是不会出一分钱的。”
   “不会是真的吧?再说会上商量好了的事,咋能反悔哩。”朱怀成似乎也有了些许疑虑。冬生看着朱怀成的神色有了些变化,眨了眨他那三角眼压低声说:“你想啊,这每家二百块钱够修路的费用嘛,这不明摆着是有问题吗?”
   朱怀成皱了皱眉头,犹疑地说:“我看强子不会做……”他还没说完话,冬生婆姨就打断了话提高嗓门说:“尔格的人为了自己,盛事做不来?”她说了这么句话,一边扫着被挤出碾盘边的米粒,一边又接着说:“王堡村的村长不是把村里的东西全卖光了,没钱还照样向村里人提嘛。咱村里没盛东西可卖的,他强子就想出了修路的鬼主意来弄钱哩。”
   这时候,村里准备去上地的人陆续地来到这里,听冬生婆姨这么说,就停下脚步来,你一言他一语地吵吵开来。
   韩俊刚将锄头“咚”地一声杵在地上说:“咱说话要有根据哩,可不要胡毬乱说。我就不信他强子是那种人!”安民婆姨接过话来说:“我不管他强子打得是盛主意,只要是真正的给咱村修路,要多少钱我们家都出。”
   “就是。”六十多岁的老李头拔掉嘴里的旱烟锅,咳嗽了声接着说:“强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虽说我家也没有积攒下多少钱,但修路的钱还是能出起的。”一听这话,冬生就接过腔来:“你老家伙尔格是头上没有老人,儿女们又都成了家,再没有盛负担了,说起话来腰不疼。可我们尔格是上有老人下有没成家的儿女,正是用钱紧张的时候,说不起大话。”
   “那也不能胡乱说啊,这修路就得有个承头的人,尔格强子承头修路了,向大伙收钱买炸药盛的是应该的,咋能说他是为自己呀?”韩俊刚这么说了句,冬生婆姨就接过话头大声说:“强子他不为自己捞油水会承头给咱村修路吗?前些年咋么不修路,偏偏要尔格来修路?三岁的娃娃也想得到他打得是盛主意。你们爱出这个钱你们就出,我们家是不会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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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小说讲述安德县雷滩镇最偏僻的小山村上洼村,在村长强子的倡议下,发动村民自愿捐钱开修出村的三十里山路,强子原本考虑村子家家都不富裕,就倡议每户先捐二百元待秋后农闲就组织人先开工修路,一年一年坚持修路,总有修成的一天。一些不想出钱修路的人家就嘲笑村长强子有私心,不愿意捐款。后来只好只接收自愿捐款者。村子里在外打工的青年眼界寛,自愿捐出上万元不等,有了钱,就雇佣了一台铲土机修路,一下子加快了修路进程,不到一个月上洼村到余沟村这条近三十里地的路也修得接近了尾声。小说结构严谨,情感真挚,多数村民信任村长强子,争先恐后捐钱修路,凸显了现代人宽广的心胸,团结一致奔小康!力推佳作!【编辑;梦锁孤音】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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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梦锁孤音        2019-06-18 22:30:37
  小说结构严谨,情感真挚,多数村民信任村长强子,争先恐后捐钱修路,凸显了现代人宽广的心胸,团结一致奔小康!期待精彩继续!
梦锁孤音
回复1 楼        文友:延河水        2019-06-21 06:51:49
  谢谢梦锁孤音老师的精辟点评与编按,祝福梦锁孤音老师创作如夏季一样火红旺盛!
2 楼        文友:陆屿璠        2019-06-19 20:04:41
  信任是发展的基石,只有人心往一块儿想劲往一起使,村民们才能致富奔小康,生活越来越富裕。品读佳作为您点赞!
回复2 楼        文友:延河水        2019-06-21 06:53:46
  谢谢陆屿璠老师的精评之语与赞赏,祝老师夏季一切安好顺意!
共 2 条 1 页 首页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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