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齐林接到报案电话，信息学院的刘老师打来电话，说自己价值五千多的手机不见了。
　　 从大学毕业后齐林到了A大学的保卫科工作，上班已经三个多月了，每天在校园里巡逻，管管自行车、电动车，或者搞活动的时候维持下秩序。这一天天的日子平淡得如白开水一样，没想到今天遇上了一个大案，他觉得自己施展才能的机会来了。
　　 他赶紧去向吴科长汇报情况，吴科长听了脸色一沉眉头一皱，说：“走，去问问情况。”
　　 齐林跟着吴科长来到信息学院的办公室，一群人正围在门口吵吵嚷嚷的。刘老师看到吴科长，马上大声说：“好了，不要吵了，让保卫科的来调查！”
　　 齐林和吴科长走过去，人群散开了，齐林看到人群中围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他在校园里见过这个妇女几次，对她的印象就是“丑”，因为她五官本就普通，在右脸颊靠耳根的地方还长了块巴掌大的紫红色胎记。妇女的穿着也很土气，低劣的花衬衣、黑布裤子，总是穿一双军绿胶鞋，估计是学生军训后不要的鞋子。
　　 现在这个妇女被众人围着，扎的马尾辫乱糟糟的，额前的头发也有些汗湿了，之前的争执让她满脸涨红，越发衬托着她脸上那块胎记丑陋难看。妇女嘴唇紧闭，双手死死捏着一只编织袋的扎口处。
　　 吴科长问：“怎么回事？”
　　 刘老师气愤地给吴科长讲起了案情：“下午上班后我手机一直放在桌上，期间我离开过两次，忙完了我想看看手机，才发现手机不见了。我赶紧用座机打我的手机，结果响了一声就关机了。小王说来收废报纸的刚走，我就去追，在电梯门口拦住她，问她有没有拿我的手机，她说没有，我让她打开袋子看看，她不肯。”
　　 吴科长听了转头看着收废品的妇女，说：“赵小霞，你真的没拿手机吗？袋子里是收的废品吧？看看没关系吧？”
　　 赵小霞委屈地回答了一声：“我真的没拿手机。”可是手上还是不肯放开袋子。
　　 齐林看她的表情，推断她是做贼心虚，肯定是在办公室里收废报纸的时候顺手牵羊拿了手机。
　　 齐林严厉地对赵小霞说：“这个手机很贵的，如果你不配合调查，你的麻烦就大了，会被拘留的。你要是拿了，还给刘老师，我们就好处理了。”
　　 “我的手机要五千多呢，我们不好搜你身，那就报派出所，警察总可以搜吧！”刘老师气呼呼地叫着。
　　 赵小霞低声回了句：“我真的没拿手机。”不过齐林听出她的声音明显底气不足，脸上的神情也已经开始犹豫了。
　　 吴科长语气柔和地劝说着：“赵小霞，我相信你没拿手机，不过你要打开袋子，让大家看看才能证明你的清白啊！”
　　 赵小霞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解开了扎着编织袋的绳子。编织袋一打开，刘老师便在袋子里扒拉起来，袋子里是一堆旧报纸。
　　 刘老师翻了一会不耐烦地说：“这样不好找，还是把袋子里的东西都倒出来看吧。”说着拎起袋子来了个底朝天，袋子里的报纸“哗啦啦”地散落出来，跟着滚出一瓶洗手液来。洗手液瓶上贴着一张红标签，里面有一小半的洗手液，旁边的小王捡起洗手液瓶一看，叫道：“咦，这不是我们办公室的洗手液吗？标签上写了房间号的，本来放在门口桌子上的。”说着指了指门口的桌子。
　　 齐林看到门口靠墙的地方有一张桌子，桌子上立着一块黑板，黑板边放着两瓶洗手液，和这半瓶洗手液一样，瓶上都贴着红标签。
　　 “这洗手液是你从办公室拿的吗？”吴科长问道。
　　 赵小霞低声说：“我看这瓶剩的不多了，我想拿去洗洗手，你们还有那么多瓶。”
　　 “那你也不能偷啊！这么便宜的洗手液你都偷，我的手机肯定也是你偷的！”在废报纸堆里没找到手机的刘老师气急了吼道。
　　 “刘老师，不要急，等我们调查清楚了再下结论。”吴科长劝慰着刘老师，然后又严肃地对赵小霞说：“不管剩了多少这是别人的东西，没经允许拿了，这种行为是不对的。”
　　 “嗯，我错了，我错了。”赵小霞听了连连点头，“不过我真的没有拿手机。”偷拿洗手液的事情已经被发现了，她也不再遮遮掩掩了，把裤子口袋里的东西都掏出来给大家看，又蹲下来把废报纸理了一遍，说：“你们看，我真的没有拿手机。我就只是在门口整理了一下废报纸，称好了给了钱就走了，都没到那边办公桌边上去过。”
　　 这个过程中大家一直认真盯着看，确实没有发现藏着的手机。
　　 齐林想了想，质疑道：“那你从办公室出来，有没有可能把手机藏在什么地方呢？”
　　 “我没有，我从办公室出来，刚走到电梯那，这个老师就找过来了。”
　　 吴科长问老师们：“除了赵小霞外，你们办公室还来过其他人吗？”
　　 “没别人来过。”几个老师都连连摇头。
　　 吴科长对赵小霞和刘老师说：“这样，你们跟我们到保卫科去，我们查查楼道监控，看看是什么情况。”
　　
　　 二
　　 几个人回到保卫科，调出了当天下午的监控录像。录像里显示，除了办公室的几个老师，下午就只有赵小霞进过办公室了。赵小霞走出办公室到电梯口的几分钟内，双手一直拎着袋子，没有藏东西的动作。
　　 吴科长只好对刘老师说：“刘老师，看来也没证据证明是赵小霞拿了你的手机。这样吧，你再回去好好找找，看是不是把手机忘在哪里了，我们也会继续调查的。”刘老师狠狠瞪了赵小霞两眼生气地走了。
　　 吴科长又转头对赵小霞说：“你也回去吧，需要的时候我们再找你调查。”
　　 赵小霞着急地说：“我真的没有拿手机。”吴科长微笑着宽慰道：“我们知道，你放心走吧。”然后挥手示意她走，她便拎着编织袋出了门。
　　 齐林和吴科长站在窗边往外看，小广场上赵小霞把编织袋放到三轮车上，然后整理和捆绑着车上的废品。她个子矮小，在高高的一车纸板、泡沫板、编织袋堆下显得很是渺小，她费了好一会儿劲终于把一车废品固定好了，骑着摇摇晃晃的三轮车走了。
　　 齐林问吴科长：“我们要不要报派出所？他们可以通过查手机定位，把偷手机的人抓出来。”
　　 吴科长说：“报派出所今年的安全奖就都没了。”停了一会儿又说：“我相信赵小霞没有拿手机，她在我们学校收废品已经好几年了。有一次她收的旧书里有三百块钱，她找了好几个学生宿舍才找到失主把钱还回去了。还有一次，她在家属楼收了一台旧空调，第二天发现里面有一包金银首饰，她赶紧找回去还了。那家人都不知道有这些首饰，估计是已经去世的母亲藏的。”
　　 齐林惊讶地说：“有这样的事？”
　　 吴科长摇摇头说：“像拿洗手液这种事，只是贪点小便宜罢了。唉，你是不知道，她的日子过得可不容易了。”
　　 “是吗？怎么回事？”齐林好奇地问。
　　 “怎么说呢，赵小霞的事我都是听我丈母娘说的，讲起来显得有些八卦了。”吴科长挠头犹豫着还是说了出来：“我丈母娘和赵小霞老公家是一个村的，赵小霞是瑞延市淦里县下面挺偏远的一个什么山村里的，家里挺穷的，她又长得丑，二十二岁还没嫁出去。在村子里这个年纪不结婚的很少了。后来经老乡牵线她嫁到了这边的下山村，她老公王昌阳是个残疾人，小时候生病影响了智商，一条腿也是瘸的。不过王昌阳家给了五万块彩礼，赵小霞一家人都挺乐意的。在街道照顾下，王昌阳在镇上摆了个修鞋摊，后来修鞋摊赚不到钱，他们就开始收废品。结婚后他们生了两个小孩，现在小的三岁，大的五岁。唉，可惜这两年王昌阳不知怎么学会喝酒和玩手机游戏了，要么喝得醉醺醺的，要么拿着手机玩游戏，根本不好好干活。公婆也年纪大了，大儿子也要上学了，现在就赵小霞一个人干活，她只能更拼命赚钱省钱了。”
　　 齐林听了，心中很是同情她。
　　
　　 三
　　 第二天中午下班的时候，刘老师来了保卫科，刘老师说她的手机找到了，原来昨天下午整理学生的毕业设计材料，忙乱中不小心把手机和材料一起装进资料袋上交到教务部了。第二天上午他去教务部找到了手机，昨天打不通手机是因为没电了。
　　 刘老师说：“真是不好意思，因为我的失误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想打听一下，你们知道赵小霞的联系方式，或者她的住址吗？昨天我错怪了她，态度也不好，我想去给她道个歉。”
　　 齐林觉得昨天自己有些武断，对赵小霞的态度也不好，便说要和刘老师一起去赵小霞家。吴科长告诉了他们赵小霞家的地址，齐林和刘老师先到超市买了些洗护用品和食品、水果，然后开车来到下山村，找到了赵小霞破陋不堪的家。
　　 他俩走进屋，看到堂屋里两个孩子在追来追去玩闹着，一个男人坐在方桌边的长凳上玩着手机游戏，他满头乱发，两只眼睛的眼皮上翻着，一直盯着手机屏幕，伴着游戏里的枪炮声发出“呵呵”的傻笑声。
　　 看到有陌生人来，两个小孩连声叫着“妈妈”跑进厨房去了。过了会赵小霞出来了，她围着围裙，满脸是汗。看到齐林他们，她有些紧张。
　　 刘老师赶紧向她解释来由：“真是对不起，昨天我们错怪你了，手机不是你拿的，是我自己乱放弄出了误会。昨天我态度不好，今天来向你赔礼道歉。”然后将两大袋子东西递给了她。
　　 赵小霞坚决不肯收东西，“手机找到了就好，我没事的，不用买东西。”
　　 大家正推辞间，突然王昌阳叫了起来：“不要吵！”然后气呼呼地把手机扔在了桌上，走过来看了看刘老师手上的袋子嘟囔着：“没有酒了。”说着摇晃着身子走出了门。
　　 赵小霞追出门喊道：“饭烧好了可以吃了，不要去买酒啊！”看着王昌阳远去的背影，她无奈地摇着头回了屋。
　　 齐林和刘老师将东西放到了堂屋桌上告辞，走出一段路，两人回望着赵小霞家破陋的房子，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