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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岁末征文|天涯散文】含泪带血的工作餐 ——谨以此文纪念我的父亲


作者:晚枫 举人,5966.8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831发表时间:2010-01-18 11:06:45

父亲,是一座伟岸的山,拥有厚实的胸怀和深沉的力量;父亲,是一棵凸立荒原的大树,顽强地合唱岁月的颂歌。父爱中蕴藏着的,是太阳的光泽,是莽莽苍苍山林的气息。无须语言,甚至无须何种方式--父爱,只默默生成,慢慢积累,静静流淌。--题记
  
   父亲是一个庄重而神圣的称谓。因为,作为父亲,他代表着艰辛和责任。人们说,父爱如山,以我的理解,应该是爱和责任都如大山一般厚重。我读懂父爱,是在儿时,确切地说,是在生活物资极度贫乏的三年自然灾害期间。那时,我才上学,是小学一年级。那年月,嗷嗷待哺的我,偏逢断粮缺油的日子多。教室里上课,操场上跑步,我都是觉得饿。一个“饿字”,充填着我皮包着骨的稚嫩身躯。没有这种切肤之痛的饿,我断然写不出今天这篇《含泪带血的工作餐》。
   我已过世的父亲,是一位平凡的煤矿工人,也是一位普通的共产党员。记得父亲曾告诉过我,他是1953年入的党。那时候,煤矿工人虽然辛苦,成年要在地层深处,用最原始的方法采掘煤炭。由于劳动强度大,国家是尽力而为,格外照顾,每月供应口粮54斤。在那个吃不饱肚子的年月中,朝54斤口粮想,煤矿工人倒是一个令人咽口水的职业。这令人心驰神往的54斤口粮,也经常吸引着我,一有时间,我就会满怀希望的朝父亲所在的采煤工区跑。
   记得那是一个夏天吧,对,是一个夏天的星期六。那天,下午没课,我不想回家。为解决肚子饿的问题,顾不得天气炎热,又赤着脚,光着膀,奔走在那条通往采煤工区的简易公路上。毒毒的烈日对着我发威,直晒得我周身火辣辣的痛。我没有穿鞋,我把鞋放进了书包。那年月,象我这样的孩子能有一双球鞋可不容易,我舍不得穿,怕磨烂了。要知道,在教室里,老师是不让光着脚的学生上课的。
   碎石子铺成的简易公路,在太阳的烘烤下,变得滚烫滚烫。我挨着公路的边上走,边上有一些草,脚踩在草上面就没有那么烫了。我汗流夹背地走啊,走啊,要走完这五华里地,怎么说也得在烈日下煎熬四十分钟。树上的知了一个劲儿的叫唤,吵得我心烦。我心里想,它老是这样叫唤个不停,怎么就不觉得饿呢?
   我终于到了采煤工区。父亲那天是上中班,下午三点下井工作,晚上十一点上井休息,八小时制。父亲正在吃饭,见我那般模样来到他身边,很是心疼。“际云娃呀,你晒成这样,中暑了怎办!你用树枝绕个圈,戴在头上不就好得多吗”。当然,父亲知道我的来意,是朝他碗里的那点饭来的。他没继续吃,把剩下的半碗饭递给了我。我狼吞虎咽般把饭吃完,根本没饱,两只眼睛扑闪着望着父亲。父亲的目光是怜爱的,但又是无可奈何的。他也没办法让我继续吃饱。
   这种情形,也许今天的年轻人不会理解。那有什么,叫你父亲到食堂再买一份饭,不就能让你吃饱了吗?错也,糖水里泡大的年轻人,确实是买不着啊。那年月,饭是定量供应的。买饭不用饭票也不用钞票,而是必须凭一张购饭卡。早餐,中餐,晚餐分门别类印在一张正方形的硬纸片上,你用了中餐,这卡上就被盖上了一个红印,你如果想再要一份就不可能,那得等到第二天。
   这不是天方夜潭,也并非我编造,而是真真实实发生在那个年代的事情。也许今天的年轻人更不会知道,在那个困难重重的年代里,毛泽东主席都停吃了自己十分喜欢的红烧肉。而周恩来总理呢,面对几个苹果,接待完一批外宾后,就嘱咐工作人员收好,等下一批外宾来了又拿出来招待。这些事情,当年确实就发生在年轻的共和国身上,发生在共和国所有人民的现实生活中。当然,也就不可避免的发生在我际云娃身上。
   我们这一代人,是在万般磨难中长大成人的。我们的祖国也是在艰苦卓绝中奋斗,才发展成今天这般繁荣昌盛的。多艰难的历程啊,不能忘记啊!那年月,我不能问父亲为什么不能让我吃饱。那年月,我同样不能问祖国,为什么会让她的花朵忍饥挨饿。我跟着老师念着课本上抗日小英雄王二小的故事,仿佛什么都懂,又仿佛什么都不懂。
   那天晚上,我没有回家。躺在父亲的宿舍里,肚子咕咕叫,一个劲儿地喝水,但一点都不管用。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迷迷糊糊中,我听见父亲在轻轻叫我。我睁开眼睛,首先闻到的是一股饭菜的香味,这香味里,有一种猪肉汤的气息,我闻得出来,尽管很少能吃到。
   “快……快吃了吧,吃饱了好……好睡觉”。不知为什么,平常快人快语的父亲,今晚说话显得有些不连贯。直到这时,我才把一双因为饥饿而直盯着饭盒的眼睛,转移到父亲身上。看得出来,父亲才下班,而且没有洗过澡。他浑身上下都被煤尘掩盖着,很黑,只有双眸,牙齿,还有手腕上缠着的绷带是白颜色的。我明白了,他是从井下上来后,捧着这盒饭直奔宿舍的。
   昏暗的灯光下,父亲显得十分倦怠。他手腕上的绷带,引起了我的注意,这绷带上渗着殷红的血迹。我看见了,全都看清楚了,这个从井下捧上来的铝制饭盒上,分明也有父亲滴血的痕迹。
   那天晚上,我和父亲睡得很晚。父子俩躺在一张床上,小小年纪的我,竟然开始失眠。我彻底弄清楚了,那盒饭,是父亲勒紧裤带,舍不得吃的井下工作餐。也就是说,那一个班次的重体力活,父亲只吃了下井前的那一餐饭,而那一餐饭,又被不约而至的我分吃了一半。更何况那天晚上,父亲又被一块尖利的石块划伤了手腕,流了好多的血。
   父亲从井下捧上来的那份工作餐,最后我还是吃了。唉!不吃不行啊,是父亲硬要我吃的,是父亲流着泪哄着我吃进肚里的。这份含泪带血的工作餐,演绎诠释着那个时代的父子深情,深深地铭刻在我的心里。
   这一辈子,有父亲让我吃下的那份含泪带血的工作餐垫底,我活得相当硬气。中式的,西式的,国内的,国外的各种宴席我吃过不少,但从来就没有什么人能把我灌倒。我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但我不会忘本。无论什么样的诱惑,都最终没有让我放弃正直和善良。
   有这份含泪带血的工作餐在我心里垫底,父亲您放心,我将永远是您的好儿子。生命不息,此情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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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真情饱满的文字抒发了一代人崇高的情怀,那些痛苦和美好的时光一起随岁月沉淀,一直温暖我们的灵魂,让后来的人们走得更好更远.祝福你有一位好父亲.推荐.【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1001813】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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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秋心        2010-01-18 15:41:36
  真的是含血带泪,看了使人心酸,饱含深情的文字,不是八十后九十后的年轻人能理解的,可是这是真实的现实。问好晚枫老师。
秋心如水
2 楼        文友:晚枫        2010-01-18 18:37:24
  谢谢秋心!我们这一代人就是这样走过来的。问好祝福。
诗,生命揉搓出来的悲欢离合。
3 楼        文友:泰安山人        2010-01-18 19:09:11
  喜欢晚枫老师的文字,源于生活、高于生活,耐人回味。问好您!
笔者,中国诗词研究会会员、黑龙江省诗协、齐齐哈尔市诗协、依安县诗协会员。本人有诗稿杂文散见于中国诗词等一些文刊。笔者希望借此文学平台交流更多朋友,通过互动提高自我。
4 楼        文友:晚枫        2010-01-18 20:33:41
  谢谢泰安山人的支持!问好。
诗,生命揉搓出来的悲欢离合。
5 楼        文友:之仪        2010-03-04 02:58:28
  我是从您的博客那里是听完了那首写知青的配乐长诗后才来的,诗写得很好,我很感动,内心却很凄楚,很怆凉,但却很喜欢。很晚了,但我还是一字不漏地读完了您的这篇文章。一时间,我喑哑无声了,我的思绪又回到了那个总让我咽着清口水的年代。我不知道怎样去诉说,也不好去评价那个被世人诅咒的年代。那么,就让我祝福您——我的同辈,健康快乐,青春永驻吧!感谢您在我文章后的配诗,之仪留言。
6 楼        文友:晚枫        2010-03-08 19:57:26
  谢谢之仪来访留言。问好祝福!
诗,生命揉搓出来的悲欢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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