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妙高峰巷
　　 时光匆匆，桃花雨刚飘过，似乎还没远去，龙舟雨洋洋洒洒，如烟似雾，笼罩着三湘大地。再次回到老家，粽叶飘香中，听邻居们念叨“吃得五月粽，才把棉衣送”，我才发现人们如二四八月一样乱穿衣。
　　 九年前，带着儿子游览了湘江西岸的岳麓山、远离市区的韶山冲，市里的名胜古迹就一直搁浅，总觉得离家近，不着急。当我在微信朋友圈得知湖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已升为一本时，惊喜之余，就是期待去参观第一师范旧址。
　　 龙舟雨稍停，五月初四下午，我凭着记忆乘车到了城南书院路，下车步行，寻找湖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旧址。湘江北去，橘子洲头掩映在沿江的绿树中，对岸的岳麓山苍翠逶迤。树木葱茏中，我见一旧牌坊写有“妙高峰城南旧事街”，一副对联“长与流芳，当年一片干净土；宛然浮玉，千秋此处妙高峰”的字迹俊美，就拍下了街边一景。站在柳树下，仰望天空，夏风熏染，一片翠绿中，柳树长穗随风摇摆，像一串串绿色的风铃。红墙延伸处，是古旧的小巷。红墙另一侧是车水马龙的街道，走近红墙绿树，观看院内的灰瓦青砖，古香古色，就觉得第一师范旧址在此附近。
　　 离开牌坊，沿着大马路边的红墙前行，久违的法国梧桐树遮天蔽日，这片宁静和碧绿让我记起昔日校园的梧桐树。这围墙里的建筑应该是第一师范旧址，我心里猜测着。
　　 走近围着人群的大门，门边古石碑刻有“城南书院”四个遒劲的大字，正前方“第一师范”几个金色的字在灰瓦青砖的房子上是那么醒目，下面是横幅“普通高校招生全国统考湖南第一师范学院考点”。我一面感叹着“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一面惊奇地看着排队走向大门的孩子和家长，内心波涛汹涌，我怎么就在高考前一天来到这里呢？门口的保安提示：闲人不得入内，我只好在门口拍了几张照片，就打道回府。
　　 高考的两天，雨水不断，端午节碰上高考日，朋友圈为莘莘学子祝福的话语铺天盖地。我第二次撑着伞在妙高峰旧巷转悠，已是下午三点左右。隔着红墙观看，校园有座小桥连着院墙外，一些学生不时走过。妙高峰曾是长沙市内最高的，因为抗战时期战事纷飞，峰顶被炸平了，矮了些许，那场“文夕大火”烧毁了长沙城里的建筑，不远处的天心阁、都正街都未能幸免。
　　 走在妙高峰古巷口，迎面看到朱红色的小亭立在红墙边，墙上写有龙王赐雨的故事：明崇祯《长沙府志》载，“锡山潭水之勾而覃日潭，县南三里，俗名老龙潭。水溢则通湘江，分清浊，涸则清如镜。上有龙王祠，祷雨多应。”据说锡山旁五色土，异样鲜明，给锡山平添了一份神秘色彩。相传，南宋嘉定十七年（1224年）夏，长沙久旱不雨，值大理学家、时称西山先生的真德秀以宝谟阁待制、荆湖南路安抚使知潭州。真德秀忧心如焚，乃祀太乙真人于岳麓山湘江亭。当晚大雨倾盆，下了十刻之久，过十日又下一场大雨。通守张国钧遂筹划在“面苍峦，俯碧流”的原龙王庙旧址新建龙王祠，真德秀为之作记。凡“龙君之神在坛内者悉合而祀之”，一时香烟鼎盛。从此每逢天旱，百姓莫不向龙王祠求雨。
　　 小亭旁的小巷民居的院门上写有“水泽”二字，灰色的瓦刻有花纹。往妙高峰巷子深处走去，屋檐的琉璃瓦都刻有龙头、花朵，古旧的木窗格、檐下的竹鸟笼、窄小的巷子、残垣断壁、坐在木椅上的邻里街坊，一切是那么熟悉，仿佛时光倒流了。看到另一小巷院门上的“闻道”二字，我驻足观看里面老房子密集地立在两边，似乎在寻觅旧时光的斑驳光影。
　　 走在长沙历史步道，丈量妙高峰的古巷。妙高峰，海拔70米，旧时长沙城南第一名胜，如今叫妙高峰巷。南宋绍兴三十一年（1161年），张浚、张栻父子在此创建城南书院，有“城南十景”，后逐渐荒废。元明时期先后建有高峰寺、报国寺，一度成为礼佛禅修之地。清道光二年（1822年），时建于天心阁下的城南书院迁至妙高峰下。民国三年（1914年），著名教育家方可刚在妙高峰上创妙高峰中学（即今长沙市十一中前身）。抗日战争期间，妙高峰和天心阁为长沙城南抵抗日军的主战场。
　　 爬上去往妙高峰的阶梯，一棵古树长满了灵芝似的菌类，碧绿的爬墙虎攀爬在山墙上。红墙内的建筑掩映在绿树中，寻找通往最高处的路，曲径通幽中，却闯入民居间窄窄的小巷。据说峰顶有两丈见方的平地，青草如茵，如今难觅攀爬的小路，想在妙高峰一览湘江秀丽的风光，观赏天心阁气势宏伟的风姿，是一种奢望，只能想象书楼、听雨舫、丽泽堂、明道斋、卷云亭分布在城南书院的何处了。
　　 回想四年前，我三进三出天心阁，就为了写一篇散文。那时惊奇地观看高大雄伟的古城墙，第一次知晓了太平天国的将士攻打长沙城。第一次了解了“文夕大火”的来龙去脉，震惊之余，就是积累素材，写下警钟长鸣，不忘历史。第一次听说毛泽东青年时代常常从第一师范的小路爬山，来到天心阁读书。毛泽东后来畅游橘子洲咏道“橘子洲，洲旁舟，舟行洲不行”，才思敏捷的周恩来立马接上“天心阁，阁中鸽，鸽飞阁不飞”，这段佳话使天心阁出名了，文人墨客纷纷来长沙旅游，必定来天心阁，登高望远，一览长沙城和岳麓风光。天心阁上的城南书院后来搬到妙高峰，第一师范就坐落在妙高峰前，这些名胜古迹是长沙城的名片。
　　 对于读书人来说，长沙该记住的两个地方，是岳麓书院和城南书院，两座书院分布在湘江两岸。惟楚有才，于斯为盛。作为湖湘学子，再次来到妙高峰，怎能不叫我思绪万千？
　　
　　 二、参观湖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旧址
　　 2019年的高考结束了，雨水滴滴答答，微信朋友圈有关高考和赛龙舟的图片、视频刷屏了，我冒雨第三次来到长沙城南的妙高峰下。长沙，是湖南的省会城市，是有着三千年悠久历史的古城，有“屈原之乡”“潇湘洙泗”“楚汉名城”之称。
　　 默默走进妙高峰前的湖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旧址，保安没有拦截，我一阵窃喜，随着游人在学校回廊寻找。校园景象是那么熟悉，据说这里是《恰同学少年》的拍摄地。走在砖木结构的长廊，仿佛看见了那些风华正茂的青年学子“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的情景。第一师范旧址是集西方建筑风格和东方文化内涵于一体的建筑艺术珍品，原建筑始建于1912年，毁于1938年的“文夕大火”，现建筑为1968年按原貌在原址复建而成。
　　 毛泽东与第一师范纪念馆（湖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旧址）现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全国爱国主义教育示范基地、全国红色旅游经典景区、全国人文社会科学普及基地。雨滴落在校园花草树木上，走廊光线暗淡下来，闻着花草的香气，我们进入展厅区。
　　
　　 1.城南书院
　　 第一展厅展览的是城南书院，分两部分介绍城南书院的前世今生。第一师范被誉为“千年学府，百年师范”，如今第一师范旧址游人如织，属于城南校区。新校区坐落在河西的岳麓山下，为东方红校区，第一师范于2008年4月正式升格为普通高等师范本科学院，2019年升格为一本重点院校。
　　 第一部分：千年学府。公园1161年，南宋著名理学大师张栻在长沙城南的妙高峰下创办城南书院。城南书院采用个别钻研、相互问答、集众讲解相结合的教学方法，以研习儒家经籍为主，间或议论时政，成为“昔贤过化之地”“湘中子弟争来讲学之区”。自南宋以来，书院几度兴废，延至清末。朱熹、曾国藩、左宗棠、何绍基、黄兴等曾先后主讲或藏修于此。
　　 第二部分：百年师范。1903年2月清政府批准设立湖南师范馆，同年11月城南书院与湖南师范馆合并，成立湖南师范学堂。1912年2月易名为湖南公立第一师范学校，1914年3月合并湖南省立第四师范学校并更名为湖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创办初期，学校创新教学理念，革新教学内容，延聘学识渊博的教员，改善办学条件，开创了湖南民主教育的先河。
　　 看到墙上一幅巨画，就走近观看。画中第一师范学子的服装，在影视剧中见过，再次近距离观赏，让人如同回到旧时光的校园。墙上文字介绍，中国近代史上杰出人物，如曾国藩、左宗棠、黄兴、毛泽东、蔡和森、何叔衡、李维汉、任弼时、谢觉哉、李达、徐特立、杨昌济、黎锦熙、杨树达、周谷城、田汉等在此学习或工作。这里曾是毛泽东青年时期求学和工作过的地方，时间长达八年之久。1952年12月，毛泽东为母校题写校名“第一师范”，并题词“要做人民的先生，先做人民的学生”，还盛赞“一师是个好学校”。那些旧照片是毛泽东和老师、同学的合影，记录了当年毛泽东和同学、老师们生活学习的美好瞬间，展示了源远流长的中华名校师生的风采。
　　
　　 2.走出乡关，求学苦读
　　 走进第二展厅，首先参观展示的第一部分：走出乡关，求学师范。毛泽东出生于湖南韶山的一个普通农民家庭，他从小求知若渴，志向远大。他走出乡关，从韶山来到长沙，开启了离开父母的人生求学之路，湖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成了他在校学习时间最长的学校。
　　 1913年春到1918年夏，毛泽东在湖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学习，1920年秋至1922年冬，毛泽东先后担任学校附属小学主事和师范部国文教员。在此学习工作期间，他胸怀“改造中国与世界”的远大理想，如饥似渴地学习，打下了坚实的知识基础；他坚持锻炼身体，磨练自己的毅力；他深入社会，了解工农，组建新民学会，探求救国救民的道路；他积极传播马克思主义，组建湖南共产党的早期组织，实现了由爱国学生、教员到职业，革命家的转变，由民主主义者到马克思主义者的转变，为他日后领导中国革命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第二部分：励志苦读，博闻强识。毛泽东在第一师范求学期间，励志苦读，博闻强识，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学习风格，并打下了深厚的学问基础。他为了锻炼专心学习的能力，经常去喧闹的南门口看书，这就是“闹中求静”的学习趣事儿。新中国成立后，毛泽东深情地回忆说：“我的知识，我的学问，是在一师打下了基础……一师是个好学校。”
　　 毛泽东推崇徐特立老师“不动笔墨不读书”的学习方法，注重读、思、写相结合，使所学的知识、批注内化于心，成为自己的东西。毛泽东在读书时亲笔抄写、批注了爱国诗人屈原的不朽诗篇《离骚》。
　　 毛泽东多次采用游学的方式深入农村进行社会调查，1917年他和同学萧子升到长沙、宁乡、益阳、沅江等进行调查，行程近千里。毛泽东他们没带一文钱，穿得像乞丐，拿着一把伞，背着包袱，出了学校，就开始游学。据说萧子升写得一手好字，根据别人的需求，他要么代写书信或抄写文字，要么就给店铺、大户人家做一副对联，用红纸写好。二人合理分工，文静的萧子升写出来，善于沟通的毛泽东负责送出去，换来路上饮食的费用。他们一路风餐露宿，走访商人、农民、地方官吏、学士名流等社会各界人士，了解各地风土人情、社会现实，将书本知识和社会实践紧密结合，发现只有用真理宣传群众，发动群众，才能实现对社会的根本改造。
　　
　　 3.猴子石缴枪
　　 导游带领我们进了“猴子石缴枪”的展厅。猴子石，以前叫浦石，是立在长沙湘江东岸的一块大石头，因其酷似一大一小的猴子，形同母子，故改称猴子石。
　　 1917年11月，北洋军队第八师王汝贤部从株洲、湘潭一带向长沙溃，沿途烧杀抢掠，因不知长沙城内虚实，没敢贸然进城，在城南集结。
　　 第一师范地处长沙城南，是北洋溃军必经之地。为了保卫长沙城，年仅24岁的毛泽东率领一百多名学生志愿军，从城南警察局借了二十余名警察，组成一支临时护城队。在夜色中，毛泽东率领手持木枪的学生志愿军和持真枪的警察，悄悄潜伏到溃兵集结的猴子石附近的几个山头，包围了溃军。毛泽东让警察在山头鸣枪，然后让学生志愿军在洋桶里点燃鞭炮，敲响锣鼓，并点燃灯笼。顿时，鞭炮响声、枪声大作，“桂”“湘”字灯笼漫山遍野，志愿军大呼：“缴枪不杀！缴枪不杀！”溃军大惊。3000多名北洋溃兵全部缴械，并被遣散回家。猴子石缴枪，是毛泽东的第一次军事行动，显示了他后来作为一位伟大军事家、战略家的超凡天赋。
　　 毛泽东后来在闲谈中提及此事，说自己“搞军事，那才是第一次呢”。因1973年修建水厂，猴子石被炸掉。为了纪念猴子石缴枪的作战，2009年在猴子石大桥东岸、桥头堡北边重立了“猴子石”石碑，由毛泽东之孙毛新宇为石碑揭幕。乘坐公交车经过猴子石大桥，看湘江水缓缓向北流去，不由忆起远去的历史风云。
　　
　　 4.毛泽东诗词鉴赏
　　 我们来到展览毛泽东诗词鉴赏的展厅，导游指着一首诗词，说是毛泽东九岁时作的诗词，随即就用长沙话朗诵起来，儿童的天真尽显无疑，游人纷纷要求后面的诗词也用长沙话朗诵。前面展览的诗词是毛泽东从少年时期就开始写作的，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一首诗词《五古·吟天井》中的最后两句“只喝井里水，永远养不长”，导游解说，十三岁的少年迫切走出乡关，不做井底之鱼。